暮色沉沉,鐵焦山一片死寂中,忽然傳出轟隆隆的響聲。
一個黑衣人緩緩睜開眼睛,結(jié)束了修煉,心底籠罩起一股不安,對侍立在一旁的人說道:“下去問問,剛才的響聲是怎么回事?”
“是!”
侍者匆匆離去,半晌后又匆匆返回,說道:“稟東使大人,豪工堂回報,他們剛剛攻破了洞窟第二層,鐵焦派和往常一樣,炸毀了通往下一個洞窟的通道。方才的聲響,應(yīng)該是焦土威彈。”
東使并未放心下來,旁人聽來,那聲音或許和焦土威彈差不多,在他聽來,實在千差萬別。他努力回憶,隱隱覺得這股聲音有幾分熟悉,其中蘊含的節(jié)奏,似乎……和他突破至暗階時與天地共鳴,產(chǎn)生的聲音相去無幾?
鐵焦派有人在此時,突破至暗階了?
“鐵焦派洞窟有多深?”
“豪工堂堂主猜測,洞窟整體一共三層,每層有四個小洞窟,眼下只剩下最后一層。順利的話,再用五天,他們就無路可逃了?!?p> 東使閉上眼睛,凝思起來。他的靈力緩緩向外探去,很快延伸至幾百丈,幾千丈,一路延伸到了洞窟入口。他并不能清楚看到那里的景象,卻能隱約感受到,那里有多少高手,他們正在做什么事情。山上的一切,都順著靈力絲線,傳到了他的腦海,構(gòu)成了一幅奇異的景象。
忽然,靈力絲線猛地顫抖起來。東使神情一震,靈力盡頭,探查到了不可思議的龐然大物,然后是騷動。
他的一絲靈力,連山階高手也無法對抗,能讓絲線顫抖的,只能是暗階高手!
他心頭大駭,連忙收起靈力絲線,幾千丈,幾百丈,瞬間縮小到頭發(fā)絲那么長,隨后消失無蹤。
東使睜大眼睛,死死盯著前方。
洞窟里不僅出現(xiàn)了一個暗階高手,而且那個高手還在短短瞬間捕捉到了自己的身影,正朝這邊趕來。
“不自量力,剛剛晉升,竟敢與我爭鋒?”
一個身影倉皇闖入房間,說道:“東使大人,忽然出現(xiàn)了一個神秘高手,我們都擋不??!”
話音剛落,一道光芒從天而降,將這棟房子從中劈開,一個身影橫踏半空。
“你們都退下吧?!?p> 東使的身形從原地消失,再度出現(xiàn),已經(jīng)身處空中,站在來者對面。
東使盯著對方的臉龐看,卻有些意外。他本以為,突破至暗階的,必定是鐵焦派哪個長老,卻沒料到,對方竟然如此年輕。
盡管夏成涼不修邊幅,乍一看十分滄桑,但實際年齡不過三十幾歲,瞞不過東使的眼睛。
在當(dāng)今的整個修煉界,四十歲以前便抵達(dá)暗階的,似乎只有桂月宗和牽機(jī)宗的兩位宗主了……
“天賦如此過人,實在可惜?!?p> 東使冷冷一笑,對夏成涼下了殺心。只有先殺掉夏成涼,這場屠殺才能再度繼續(xù)。
他雙手平平一推,漆黑的色彩從他的手掌流淌開來,速度不快,看起來也沒有威脅。東使卻十分自信,這漆黑的色彩下,包裹著無數(shù)變化,藏著世間最恐怖的殺機(jī)。而且跟著這夜色相融,便完美無缺,不可戰(zhàn)勝。
夏成涼挺立不動,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濃厚的夜色包裹、吞噬。
東使有些詫異,他明確感受到了夏成涼被束縛,絕不是錯覺。夏成涼既然突破暗階,就絕不會束手就擒才對。
忽然,夜色之間現(xiàn)出了一點光,只有指甲蓋那么大小,但是出現(xiàn)在被墨染過的夜空中,顯得那么突兀。
東使雙手結(jié)印,催動靈力吞噬夏成涼,那片光芒卻沒有絲毫衰減,甚至紋絲不動。
漸漸地,那光芒開始成長,肉眼可見的速度,但在濃厚的夜色中,顯得并不是那么快,就像雨后生長的竹筍一般,一點,一點,又一點……
可是,東使用上大半力氣,也無法壓制住這片光芒。這番景象,他還從未遇見過,心底的不安愈發(fā)強(qiáng)烈。
最終,光芒漲到一丈的高度,將夏成涼整個包裹起來,這光并不璀璨,像是月光。在鋪天蓋地的黑霧映襯下,顯得慘白可憐。
“這是……君子劍魂?!”
東使難以置信,夏成涼剛剛突破暗階,竟然能使出如此強(qiáng)大的武技。兩相對比,他的黑霧看起來頗具聲勢,卻只是外物;夏成涼的劍魂之光,儼然成了天地的一部分,可以被遮蓋,卻無法被毀滅,在境界上已經(jīng)蓋過他一頭。
他想擊敗夏成涼,唯有使出全力,不過那樣一來,他的身份就會暴露。
他沒有太多思考的時間,夏成涼已經(jīng)揮出了一劍。夏成涼的身體和劍融為一體,帶著一丈光芒,向他斬來。
“這一次,是洗鹽教輸了。”
劍光斬開了東使的身體,卻沒有出現(xiàn)血肉模糊的景象。他的身體化成了幾縷煙,融在夜色里,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洗鹽教眾高手仰望著夏成涼,心頭震顫。
“鐵焦派仍有暗階高手在,便仍然屬于飛龍盟,洗鹽教妄圖滅絕鐵焦派,可是打算和飛龍盟,和整個大陸為敵?洗鹽教罪行累累,罄竹難書,今日便讓你們先償還一筆!”
他的聲音雄渾有力,清清楚楚傳到了洗鹽教數(shù)萬教眾的耳中。他屹立在半空中,發(fā)著光的身影,也宛如天神,給洗鹽教眾人帶來了極大的刺激。
話音落下之際,劍光也一同斬下,如同流星墜落,無人能當(dāng),立刻便有幾人被斬殺。
幾個門主、堂主意識到不妙,急忙下令撤退,夏成涼毫不留情,化作劍光,一個個斬過去。這些門主堂主,無不是頂尖的山階高手,但是面對上晉升暗階的夏成涼,沒有絲毫勝算,在抵擋數(shù)招后,便身首異處。
同一時刻,蟄伏多時的鐵焦派弟子發(fā)動了反擊,失去了首領(lǐng)的洗鹽教弟子便像無頭蒼蠅,只能抱頭鼠竄,倉皇退去。鐵焦山上,登時亂作一團(tuán)。
這是一個漫長的夜晚。
等到黎明時分,鐵焦派周邊已經(jīng)恢復(fù)了寧靜,洗鹽教的弟子盡數(shù)撤離,只留下了幾百具尸體。鐵焦派在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付出了巨大的代價,艱難地存活了下來。他們的門派已經(jīng)變成一片廢墟,但人還在,還可以重建。
魏青作為一個旁觀者,看著忙忙碌碌的弟子,也為他們感到高興,好奇問道:“為什么夏前輩出現(xiàn)之后,洗鹽教撤得那么干凈利落,洗鹽教來勢洶洶,應(yīng)該不止一個暗階高手吧?”
秦仲頤在他旁邊,給他解釋道:“大陸上有一個聯(lián)盟,叫飛龍盟,只有暗階門派才有資格進(jìn)入。當(dāng)一個門派出現(xiàn)了暗階高手,就可以申請加入飛龍盟;當(dāng)這個門派失去了所有暗階高手,經(jīng)過盟主確認(rèn),就會失去飛龍盟的資格。
“我派師祖去世后,就失去了最后一個暗階高手,即將失去飛龍盟的資格,不過盟主還沒來得及將此事公告天下?,F(xiàn)如今,夏先生晉升暗階,還愿意站在鐵焦派后面,那鐵焦派自然就保住了飛龍盟的資格?!?p> 魏青點點頭:“我明白了,洗鹽教雖然厲害,但是也不能明目張膽地對暗階門派出手,那就是和飛龍盟為敵了。他們只能等一個門派失去飛龍盟的資格?!?p> 秦仲頤贊許地點點頭。
魏青又道:“既然這樣,那為什么不把所有門派都納入飛龍盟?這樣不就能保護(hù)所有門派了嗎?”
秦仲頤苦澀一笑:“你倒是機(jī)靈,只可惜,世上很多事情,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簡單。”
“那夏前輩從此就是鐵焦派的人了?”
秦仲頤道:“在鐵焦派誕生其他暗階高手之前,夏先生想來不會拋棄鐵焦派。如果他真的和鐵焦派斷絕關(guān)系,那鐵焦派立刻就要遭到洗鹽教的屠殺。夏先生對洗鹽教的恩德,我們一生也還不完?!?p> 魏青回憶著夏成涼晉升暗階的漫長過程,十分遺憾?,F(xiàn)在他還沒有靈力,無法感知天地間的狀況,否則一定會受益匪淺。
只是在突破之后,他看夏成涼,總有一種奇怪的感受,和看普通人略有區(qū)別,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
他忍不住想要向夏成涼問個清楚,只可惜,夏成涼被鐵焦派的長老拉走了,沒有給他說話的時間。
秦仲頤問道:“我看你的性情,非常適合修煉,有沒有興趣加入鐵焦派?夏先生肯定也會加入鐵焦派,你們是一起的吧?”
魏青一笑:“暫時不了,我想先去桃李谷看一看?!?p> 他忘不掉那漫天的劍氣、劍光,以及光芒裹身,近乎神明般的夏成涼。
不光是夏成涼,桃李谷的每一個弟子,看起來都一種獨特,但是十分吸引人的東西,就像身體里埋著一顆光源一樣。
秦仲頤看著魏青的神情,微微一嘆:“那好吧,歡迎你們隨時來鐵焦派做客。你們可以多留幾天,鐵焦派很快就要熱鬧起來了。”
魏青很快聽說了,飛龍盟無論哪個門派出現(xiàn)了暗階高手,其他門派都會派人來祝賀,附近的其他門派也會前來獻(xiàn)禮。
半月之后,鐵焦山上便喜氣洋洋,迎來了熱鬧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