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本分的螻蟻
第八章本分的螻蟻
作者:王小僧
“這家伙好大的膽子,等靈兒小姐回過神來,他就死定了!”
“這可不一定,大家都知道的,憑我們家靈兒小姐的身手,她要拿他人頭,豈不是信手拈來的事?她還能讓他近身?這里面值得耐人尋味。”
“這話說得也有些道理,你們再仔細看,靈兒小姐雖然滿臉羞赧,可你們看她臉上,哪里有一絲殺氣?我敢說,要不是小姐有心饒他性命,那家伙早已身首異處了?!?p> 眾家丁交頭接耳,分析至此,心中敞亮,紛紛放下了兵器。
他們知道,沒有靈兒小姐的命令,這個色膽包天的家伙,誰也不能動。
“放手,放手,快放手!”周靈兒幾次試圖去扳開他摟在腰間的手,卻總是無功而返,情急之下,她使勁捏住了他的耳朵,要挾他道:“你到底放不放手?”
“放,當然放,但你先放手?!碧粕蕉涑蕴?,頓時就清醒了,討價還價道。此時鼻端涌進了一股幽香,他貪婪地吸了吸鼻子,滿臉陶醉,這味道似曾相識…
“咦?這是什么味道?真好聞?!彼嶂陌l(fā)端,暫時忘了耳朵上的痛。
“哼!臭流氓,還不松手!”。周靈兒被他擁在懷里,羞得俏臉通紅,卻又掙脫不了,眾目睽睽之下,她急得連死的心都有了。當唐山看清懷里的人是周靈兒時,頓時嚇得松了手,他自知闖下了彌天大禍,張嘴想要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周靈兒得了自由,氣沖沖地推開了他,隨即,抬手就給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你,大流氓!”
“我不是流氓?!?p> “你欺負人,你不是流氓是什么?”
“我剛才不是故意的?!?p> “就算不是故意的,可在事實上,你也是流氓?!?p> 唐山急得抓了抓頭,知道自己百口莫辯了,便看向了身邊的圍觀者,希望他們中間能有人出來幫自己說句公道話。哪知眼中所見,皆是幸災樂禍的臉面,根本就指望不上,失望之余,目光再看向周靈兒時,她卻滿臉委屈地轉(zhuǎn)過了臉,拒絕和解。
“小姐,這個大流氓要不要抓?”一個老家丁站了出來,自奮告勇打破了僵局。
周靈兒偷看了一眼一臉無辜的唐山,一語不發(fā),她在等他給她一個說法??商粕娇粗切┐来烙麆拥募叶。南朐俨唤忉尵蜎]機會解釋了,便主動站了出來,慌里慌張道:“大家都別激動,你們聽我說,我真不是什么流氓,我不知道是靈兒小姐,要知道是靈兒小姐,我有十條命也不敢碰她啊,她就算是天仙妹妹,我也不可能見色起意,這是一場誤會?!?p> “誤會?我們小姐長的是仙人之姿,一直以來不知有多少凡夫俗子垂涎,你能例外?”有家丁并不接受他的說法,出言反駁。
唐山道:“我雖然卑微,但我也只是一只本分的螻蟻?!?p> “螻蟻?我看你長得牛高馬大的,還敢自稱螻蟻?”有人不服氣,出言挑釁。
“你們誤會了,我是說,螻蟻沒有非分之想,我也一樣?!泵鎸δ且槐娂叶〉倪瓦捅迫?,唐山無奈地低下了頭,這是他最后的倔強了。
一席話聽得周靈兒綠了臉,而唐山還渾然不知,還在一個勁兒想著向眾家丁解釋,哪知廢了半天唇舌,他忽然發(fā)現(xiàn)他們都不聽他說了,他們都在看著周靈兒。綠珠這時已經(jīng)回來了,看著他那個樣子,又急又氣道:“生氣的人是小姐,你向著他們解釋有什么用?”
一言驚醒了夢中人,唐山灰溜溜地回到了周靈兒身邊,卻又張口結(jié)舌的,急得滿頭大汗,硬是吐不出一個字來。眾家丁見狀,紛紛又開始竊竊私語。周靈兒看不下去了,她雖然生氣,但到底是一個善良的人,沖著眾家丁喊道:“你們看什么看?還沒有看夠嗎?”
眾家丁會意,從哪里來回哪里去,眨眼功夫,便一個人影也不剩了。
唐山至此才松了一口氣,擦汗道:“靈兒小姐,謝謝你替我解圍?!?p> “哼,你的事還沒完,先扣你半年工錢,后面的帳再慢慢算?!敝莒`兒瞪了他一眼,氣呼呼地拂袖而去。綠珠跟在后面,不滿道:“小姐,你打算就這樣放過他了嗎?”
周靈兒的心里亂糟糟的,剛才唐山在眾目睽睽下輕薄自己,后又無半句歉意,自己居然會不可思議地一忍再忍?這不是縱容他人犯罪嗎?周靈兒越想越氣,甚至都有點不能原諒自己的寬容了,不過嘴上卻道:“我干嘛要一只螻蟻的命?殺他很容易,可我偏要他活著,我要他一輩子都活在我的腳下,這才是他的命運?!?p> “唉,我的女兒她太善良了?!?p> 高高的木閣樓上,白胡子老周慈愛地看著女兒的背影,無臉管家站在他身旁,兩人居高臨下,將剛才發(fā)生的一幕盡收眼底。白胡子老周捊著白胡子,問無臉管家道:“百萬啊,在你看來,靈兒今日的菩薩心腸,不知種下的福報還是禍根?”
“回老爺,未來因果千重,我看不透。”無臉管家不敢妄語,只好一笑置之。
但很快,他又補充道:“不過,老爺你放心,我的命是給小姐活著的,有我在一天,我就決不允許有人傷她分毫?!?p> “我相信你的為人,只不過,這些年來讓你吃苦了?!卑缀永现芙o了他一個信任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著一位摯友,感激之情難以言表。
無臉管家空洞的眼睛里毫無波動,語氣倒是堅定:“老爺,這些都是命啊,而且我這些年也不覺得苦,作為沱濘島的一員,我只有眼前路,沒有身后事。”
白胡子老周沒有再說話,獨身去了一間暗室。在這里沒有外人,他放下了所有的架子,屏氣凝神,虔誠地跪倒在地,在他面前的是一只三腳香爐,再無他物。歷任沱濘島的主人只要有了煩心事,都會獨身一人來到這里上香祈愿,白胡子老周自然也不例外。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他們跪拜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呢?沒有人知道。
唐山站在院子里,看著周靈兒走遠了,長吁了一口氣,剛剛還殺氣騰騰的院落,轉(zhuǎn)眼間又恢復了平靜。他很好奇那些手執(zhí)兵器的家丁是如何來的,又是如何走的,可惜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其中竅門,只得悻悻出了門去。
回到牛桂花家中,已是入夜時分,牛桂花眼毒,一眼就看到了他臉上的掌印,驚呼道:“出門時好好的一個人,回來后臉上怎么多了座五指山?”
唐山大窘,硬著頭皮把自己做了周靈兒隨從的事說了,只是把馮保威要他給白胡子老周捎話這一段給隱瞞了。牛桂花聽了,臉上盡是不信,翻著白眼道:“你沒事干嘛招惹她去了?她可是老周的命根子,你侍候不好她,小命隨時不保,還有,她能看上你窮小子?”
牛德草卻道:“興許是小山子的福分到了,老姐,你別盡唬他,有人還求之不得呢?!?p> “我是為他好,提前給他敲敲警鐘,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你不懂?老周手下能人惡人多得很,哪有他傻小子的出頭之日?”牛桂花堅持己見。
牛德草正欲還口,卻被唐山很認真地打斷了:“叔,不管是福是禍,我決定了留下來。”
他本來計劃回去的,因為馮保威還在媽祖廟里躺著呢,可是后來又想到白胡子老周既然收到了馮保威的手信,肯定不會袖手旁觀的,而且他都叫自己不要多管閑事了,他一定會派人去照應老馮的。想到這里,他毫不猶豫地做了決定,也是這個決定讓他暫時活了下來。
沒人知道,房子外面這時候已經(jīng)多了幾條黑影,他們是白胡子老周派來監(jiān)視唐山的人,看在女兒的面子上,老周暫時饒了唐山一命,卻不等于是把他當自己人了。老周私下說了,如果唐山現(xiàn)在敢離開沱濘島一步,就直接殺了,既然他不想做沱濘島的人,那就只有讓他做沱濘島上的無名鬼了。
一夜無話,時間匆匆而過。第二天,牛德草就回牛家村去了,唐山自然是去了老周家報到。他沒有行李,無臉管家給他發(fā)了幾套下人穿的粗布衣服,囑咐道:“我不知道你有何德何能,但小姐既然決定了讓你做她的隨從,從今天開始小姐的命就是你的命,她活著,你才能活著,還有男女授受不親,絕不能發(fā)生昨天那樣的事情了,你明白嗎?”
唐山一一應承,牛百萬就叫來綠珠把他領了去。綠珠把他領到了一間低矮的耳房里,耳房挨著一個小院門口,院里翠藤拖曳,綠竹環(huán)繞,一座小閣樓藏身其中。綠珠指著耳房,掩飾不住得意道:“唐山,你以后就住這里了,我和小姐住在院子里面,沒有吩咐,你絕不可踏進小院一步,小姐如果要出門,你貼身隨行,平日無事,你住在這里聽候差遣就是了。”
“石頭大叔以前也住在這里?”唐山看著耳房里發(fā)霉的地面,皺了皺眉頭。
綠珠直言不諱道:“石頭大叔怎么會住這里?這里以前是個狗窩。”
言下之意是,唐山住進了狗窩,以后便是她們的看門狗了。
她以為唐山聽了一定會生氣的,沒想到他只是點了點頭,心平氣和道:“怪不得這里又矮又潮了,原來是個狗窩,沒關系,我打掃一下也能住人?!?p> 綠珠又道:“小姐說了,這里本來就是住畜牲的地方,你住這里正合適呀。”
唐山還是毫無怒意,放下了手中的衣服,就開始收拾房子。房間窄小簡陋,不一會兒,他就收拾得不見一絲污穢,然后盤腿坐在木床上,開始閉目養(yǎng)神,把綠珠晾在房里,視若空氣。他不是不知道這是靈兒小姐在故意給他難堪,但他自小就是在別人的白眼中長大的,內(nèi)心早已不是一般的強大,對他這樣的野孩子來說,面子不是最重要的,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他端坐著的樣子,臉上盡是安詳,雖然身處狗窩,但一想到周靈兒,他就心安得好像回到了媽祖娘娘的神像前,他還是那個七娘山下的守廟人,好像一直都不曾離開。
她是一個怎么樣的女子呢?為何神韻竟會跟廟里的媽祖娘娘如出一轍?唐山的心里盡管遐想萬千,臉上卻又偏偏如同平湖一般,讓人覓不著半點波瀾。
“我看你就是個木頭人,一點意思也沒有,嘴巴光會吃飯不會說話,看著沒脾氣,啥本事沒有,其實心狠著呢?!?p> 綠珠看不下去了,跺腳離開,回去把情況跟周靈兒一五一十說了。周靈兒不信,悄悄來到了狗窩的小窗前,只見綠蔭透窗,里面的時光仿佛靜止了一般:唐山寂寂打坐的身影如同古廟里斑駁的老佛,金身雖然脫落了,但仍然一身正氣,依然不能褻瀆。
他又似乎四大皆空,眼中無物,心中無事,渾身無棱無角,人世間所有的愛恨情仇在他這里,統(tǒng)統(tǒng)都成了那無枝可依的鳥兒,只得另尋他處落腳。
“哼,落到了本小姐手里,我就不信你不食人間煙火?!敝莒`兒從剎那間的失神中回過神來,神氣不減,在心里哼了一句,就悄悄地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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