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暗算
第四十六章暗算
作者：王小僧
牛耕林命人把尸體撈了上來，叫人一一辨認(rèn)，輪到牛進(jìn)寶時，那尸體忽然瞪大了眼睛，朝他做了一個鬼臉，此舉落入眾人眼中，皆以為遇到了詐尸，無不愴惶而逃。牛進(jìn)寶更是被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并當(dāng)場尿了褲子，語無倫次道:“我的媽呀，他詐尸了！鬼，鬼來了，不，兄弟們，不要怕，快回來救我…”
有一個人好心扶了他一把，但他腿軟就是扶不起來，那人轉(zhuǎn)臉看見尸體已經(jīng)站了起來，驚叫一聲后，也棄他而去。現(xiàn)在，那尸體像一根木樁一樣立在了牛進(jìn)寶面前，他隨手整理了一下?lián)踉谀樕蠞皲蹁醯念^發(fā)，牛進(jìn)寶再次看清楚他的臉后，腿突然就不軟了，勃然大怒道:“我靠！原來是你這窮鬼在開本少爺?shù)耐嫘?，唐山，我要?dú)⒘四?，先吃我一刀！?p> 牛進(jìn)寶從地上跳了起來，執(zhí)刀刺向唐山。沒錯，剛剛地上那具尸體就是唐山偽裝的，眼看牛進(jìn)寶的刀已經(jīng)刺到了胸前，他也不急，整個人往左邊一閃就躲了過去。牛進(jìn)寶一刀落空，轉(zhuǎn)身又向唐山撲來，這次唐山不避不閃了，搶先上前以一記穿心腿把他踹到了地上，捏著鼻子嫌棄道:“牛少爺，你該去換條褲子啦，都這么大的人了還尿褲子，而且還帶著滿身的尿臊味到處跑，你不嫌棄，但也不要來惡心我！”
“你再說，再說…，我殺了你！”牛進(jìn)寶看了看自己濕漉漉的褲襠，惱羞成怒，正要扶刀而起，但唐山已經(jīng)從腰間撥出了匕首向他刺去，企圖先發(fā)制人。就在此時，牛耕林已經(jīng)從驚嚇中回過神來，大呼上當(dāng)，匆匆折了回來，一躍而起，舉刀向唐山后背劈去。唐山猛然加快了腳步，突然匕首一收，雙手撐地打了一個跟斗從牛進(jìn)寶的頭上翻了過去。牛耕林的刀隨后而至，削落了他幾根頭發(fā)后，仍刀勢不減，從牛進(jìn)寶的面前呼嘯直下…
刺啦，地上就傳來了裂帛的聲音。原來牛耕林這一刀用了千鈞之力，他一刀劈空了唐山之后，收不住刀勢，只得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刀劈在了兒子的褲襠上。他傻眼了道:“兒子，爹不是故意的，這一刀沒傷著你的要害吧？”
牛進(jìn)寶癱坐在地上，看著父親手中的鋼刀，臉上的冷汗如雨，經(jīng)父親提醒，他伸手進(jìn)褲襠里摸了摸后，長長地噓了一口氣道:“爹，你現(xiàn)在可以把刀拿開了，東西還在?！?p> 牛耕林眉頭驟展，馬上把刀收了起來，慶幸不已道:“祖宗保佑，你的命根子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我們牛家人丁稀薄，還指望著它開枝散葉哩！”
說到這里，父子倆相視而笑?？墒切χχ?，很快就皮笑肉不笑了，他倆突然齊齊轉(zhuǎn)身，目光一起落在了水潭邊上的唐山身上，再無笑意。就是眼前這個窮小子，他差點(diǎn)讓他們牛家斷子絕孫，此帳非算不可。在牛耕林的授意下，他們的人一擁而上，團(tuán)團(tuán)圍住了形單影只的唐山，看此情形，只差一聲令下，他們就可以把他剁成肉醬。
只是唐山臉上并無畏懼，他鄙視著灰頭土臉的牛進(jìn)寶，哈哈大笑道:“就他這一副軟蛋嘴臉，長得非驢非馬，你所謂的命根子，在我看來它就是只縮頭烏龜！”
牛進(jìn)寶聞言，像是受了奇恥大辱，氣得跺腳道:“來人呀！你們還不快點(diǎn)殺了他？！”
那些人紛紛看向了牛耕林，在看到他的點(diǎn)頭后，終于揮刀撲向了唐山，眼看他就要死于亂刀之下。突然，天空上方傳來的弩箭破風(fēng)的聲音，同時，縱橫的老藤之中跳出了十來個大漢，他們從峭壁上躍下，揮刀撲向牛耕林他們。這一幕來得太突然，他們剛避過箭雨，尚未來得及喘氣，峭壁上的人已經(jīng)揮刀殺到了他們中間…
一場廝殺就此展開。沱濘島的人訓(xùn)練有素，一個個刀法凌厲，但牛耕林那邊的十來個人也絕非善類，他們是剛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能活到現(xiàn)在靠的就是手中的刀，眨眼間，這兩伙人在水潭邊上殺得刀光四起，卻一時勝負(fù)難分。
唐山手中沒有刀，早已退到了一角觀望。牛進(jìn)寶看在眼內(nèi)，仗著自己手中有刀，便不懷好意地從父親背后站了出來。他向牛耕林自奮告勇道:“爹，我去殺了那小子?！?p> 牛耕林沒有阻攔他，算是答應(yīng)了。牛進(jìn)寶大喜，心道我手里有刀，背后還站著一個父親可以施以援手，而唐山那小子手里無刀，背后又無依靠，這帳怎么算都是他占了上風(fēng)。他一咬牙，就舉刀向唐山?jīng)_了過去。正如他所料，唐山根本就無招架之力，接連避過他數(shù)刀之后，這窮小子竟耍無賴，撒腿跑了。他自然要乘勝追擊，奈何腿短追不上，氣得在后面破口大罵道:“唐山，你好不要臉！你要是男的就停下來，光知道跑路算什么本事？”
“你有本事就給我一把刀，看看到時是你跑路還是我跑路？”唐山跑出了一段安全距離后，突然就停了下來，轉(zhuǎn)身做了一個挑釁的手勢。
牛進(jìn)寶自然是不答應(yīng):“你想得美！”說完，他剛往前追了幾步，突然就停了下來，因?yàn)樗l(fā)現(xiàn)手中的刀不見了。驚顎之余，他看見一個身穿長袍的人從霧氣中飄了出來，長袍人臉色慘白，攜刀而至，下一秒，鮮血飛濺，牛進(jìn)寶就捂住脖子倒了下來。
“那是我的刀?！彼浪赖囟⒅L袍人手中的刀，他認(rèn)出來了，眼神里滿是不可思議。不遠(yuǎn)處的牛耕林目睹了這里發(fā)生的一切，可這一切就發(fā)生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他根本就阻止不了！牛進(jìn)寶倒地的那一刻，牛耕林就痛不欲生地飛撲了過來，長袍人抹在他兒子脖子上的那一刀有如割在了他的身上一樣，現(xiàn)在，他舉著手中的鋼刀對著長袍人就是一通亂砍，恨不得將他碎尸萬段，方解心頭之恨。他雖刀刀都是奔著人命去的，不留絲毫余地，但長袍人卻只是一味退避和招架，并不急著進(jìn)攻，顯然是有意暫時留他一命。
牛耕林逼退了長袍人，馬上就來到了牛進(jìn)寶的身邊，把他抱在懷里，死死捂住他脖子上涌血的刀口，老淚縱橫道:“兒子，你要挺住啊，你看著，爹這就給你報仇去…”
“報仇？”牛進(jìn)寶擦了擦嘴角不斷涌出的鮮血，那語氣就像是聽見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他笑著拆穿他道：“爹，你快逃命去吧，別管我了，遲了就來不及了?！?p> 牛耕林馬上就停止了抽泣，攥著拳頭四處張望，可是很快他又低下了頭，豆大的淚珠繼續(xù)滑落：“兒子，你放心，我們一起來，要回去也是一起回去?！?p> 他撫摸著兒子的臉，像是看見了自己年輕時的樣子，滿眼不舍。
“爹，我知道的，你往日罵我打我，其實(shí)罵的打的何嘗又不是你自己？我們就像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你的現(xiàn)在就是我的未來，總有一天我也會活成你現(xiàn)在這樣無可救藥的樣子?！迸＿M(jìn)寶抓住了父親的手，久久不愿意松手，可最后他還是松了手。
牛耕林看著兒子慢慢合上了眼睛，他整個人也跟著一起墜進(jìn)了漆黑的深淵，他的心已無光明。他輕輕地放下了兒子的尸體，戾氣在他的眼睛里涌動，他拖著鋼刀慢慢步向了長袍人和唐山，鋒利的鋼刀在他身后劃了一道深痕，那是一道無法抹去的疤痕。
他盯著唐山道:“我兒子生前最想殺的人就是你，他做不到的，只能由我來代勞了?！?p> 唐山并不在意他的威脅，而是看了一眼水潭那邊，提醒他道:“牛老爺，你的人所剩無幾了，別虛張聲勢了，要?dú)⑽遥慌履闶怯行臒o力啦?！?p> 牛耕林也跟著看了一眼水潭方向，果然如唐山所說，他那十來人已經(jīng)死傷過半了，剩下的幾個也只是在咬牙苦撐。他的人再兇狠，也只是一群又累又餓的狼，而沱濘島的人以逸待勞，兩者相斗，自然是逸者勝，疲者敗。這樣的結(jié)果似乎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凄然一笑，不以為然道:“殺你小子，我一個人足矣。”
“臭小子，準(zhǔn)備受死吧！”他一步一步地逼近唐山，長袍人卻在此時站到了唐山的面前，揮刀攔下了他，面無表情道:“牛老爺，有我在此，你要?dú)⑺?，還得先問問我手中的刀！”
牛耕林盯著長袍人，戾氣更盛，目光如刀道:“好！好！好！你們二人，一個是我兒要?dú)⒅?，一個是殺我兒之人，你們統(tǒng)統(tǒng)都該死，我本來想先殺了那小子，再跟你這白面怪算賬，沒想到你自己急著跳了出來，這樣也好，我先殺了你，再來送他上路！”
“唉，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牛老爺趕盡殺絕的做事風(fēng)格還是一點(diǎn)都沒變，十多年前我在七娘山被你追著索命，你那時都?xì)⒉涣宋?，今天到了海里成了泥菩薩，還在信口開河？”長袍人嘆了一口氣，盯著牛耕林的目光如同在盯著一位故人：
“你到底是老了，也健忘了?！?p> “你到底是誰？”牛耕林一愣，打量著他慘白而麻木的五官，卻苦思無果。
長袍人提示他道:“十多年前，我險些在七娘山下的媽祖廟中被你所殺，你說我是誰？”
“你是牛百萬？”牛耕林終于憶起故人，脫口而出。
長袍人冷冷道:“沒錯，但我不僅僅是牛百萬，我還是沱濘島的無臉管家！”
此言一出，落入牛耕林耳中猶如晴天霹靂，他吶吶自語道:“怪不得，怪不得當(dāng)年我一直找不到你和那個女嬰的下落，原來是白胡子老周在從中作崇，你們一直躲在了沱濘島！”
他說到這里忽然又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既然牛百萬躲在沱濘島上化身無臉管家，那他當(dāng)年抱上島的那個女嬰現(xiàn)在也該長大了，她會是誰呢？他一開始以為綠珠就是那個女嬰，但再想起當(dāng)年在媽祖廟里遇到的那個女子的容貌時，他就否定了，倒是那周靈兒跟她卻有幾分神似，不，仔細(xì)回憶起來，她倆的眉眼幾乎如出一轍…
想到這里，他驚出一身冷汗道:“你們的小姐周靈兒就是當(dāng)年的那個女嬰？”
“哈哈，牛老爺，你現(xiàn)在才看出來？”牛百萬大笑一聲，一躍而起，揮刀向牛耕林迎面砍去。牛耕林矮身避過，也不示弱，轉(zhuǎn)身就舉刀就向牛百萬頭上劈去。牛百萬一刀落空，無法躲避，只得舉刀招架，兩刀碰撞，糾纏之下火花四起。
牛耕林瞪著他道:“牛百萬啊牛百萬，當(dāng)年要不是你半路跳了出來，玄武遺珠早已是我的囊中之物，今日我來尋珠，你又殺我兒子，我現(xiàn)在就要你給他償命！”
“牛老爺，我的人頭就在脖子上，你有本事盡可拿去！”牛百萬回了他一句，猛然收刀，揮刀攻向他的腳下。牛耕林到底年邁，腿腳不靈活，面對牛百萬的咄咄逼人，他頹勢盡顯，被刀追得左蹦右跳，全無還手之力，突然，他做了一個佯攻之后，轉(zhuǎn)身就逃。
誰知，他剛從牛百萬的刀光之中狼狽逃出，尚未走出幾步，突然，在旁觀戰(zhàn)的唐山出手了，數(shù)枚石子從黑暗中飛出，準(zhǔn)確無誤地?fù)糁辛怂拇笸龋?p> 牛耕林腿上吃痛，稍一停留，牛百萬的刀就乘風(fēng)而至，在他的背上劃了一道鮮血淋漓的口子。即使這樣，他仍不肯束手就擒，在踉踉蹌蹌地往前走了十來米后，他終于被遍地的尸體攔住了去路。至此，水潭邊上已經(jīng)完全停止了打斗，沱濘島的人雖說也倒下了不少，但總算還有幾個負(fù)傷而立，而他的人則全都倒下了。
“牛老爺，勝負(fù)已定，我現(xiàn)在送你一句話叫識時務(wù)者為俊杰，你好自為之吧?！碧粕讲恢缽哪睦锱獊砹藥赘K子，扔到了他的面前，等著他自縛。
面對這赤裸裸的侮辱，牛耕林一腳就踢飛了地上的繩子，怒道:“你小子敢開我的玩笑，我現(xiàn)在就殺了你！”話落，他手中的刀就已經(jīng)劈到了唐山的胸前。
唐山早有準(zhǔn)備，轉(zhuǎn)身逃竄，牛耕林剛追到水潭邊上，突然就被數(shù)柄鋼刀逼了回去。為首的自然是牛百萬，他站在水潭邊上，冷冷地盯著牛耕林，像是盯著一條喪家之犬，眼睛里全是厭惡。牛耕林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退了一步道:“你想怎么樣？”
“牛老爺，你的時間到了，你的兒子還在路上等著你呢。”牛百萬平靜地告訴他。
經(jīng)他提醒，牛耕林轉(zhuǎn)身看了一眼遠(yuǎn)處地上兒子的尸體，又禁不住老淚縱橫，突然仰天大笑，抹著淚道:“牛百萬啊牛百萬，你別得意，我今日雖是窮途末路，但我的命卻還不在你手里，而你的命從你站出來的那一刻，它就一直被我踩在腳下，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币馑际撬S時都能要了他的命。
“哦？這樣說來，原來我還要多謝牛老爺?shù)牟粴⒅髁?？”牛百萬面露詫異，但語氣卻是不以為然，他認(rèn)為牛耕林只是在故弄玄虛，逞口舌之能罷了。
“不用謝我，因?yàn)槟泷R上就要死了！”牛耕林的臉上再無笑意，突然將手中的刀向牛百萬擲去，他此舉雖然出人意料，但似乎并不能要人命，因?yàn)楫?dāng)?shù)毒鸵獡糁信０偃f的時候，他不但不害怕，臉上甚至還露出了一絲輕蔑的笑意。
“這就是你所謂的殺手锏嗎？”
牛百萬只是輕輕一個側(cè)身，刀就貼著他的胸膛滑過，墜到了水潭里。他毫發(fā)無損。就在此時，黑暗中傳來了一聲槍響，“砰！”的一聲，牛百萬的胸膛前就多了幾個血窟窿，整個人倒在了水潭里。這一幕發(fā)生得太突然了，突如其來的彈丸雖然大部分都是沖著牛百萬來的，但仍有少數(shù)的彈丸擊中了他身邊的人，一時間就倒下了好幾人?，F(xiàn)在牛耕林的臉上終于又有了笑意，他因得意而張狂，狂笑不止道:“干得好，繼續(xù)開槍呀！不要停！給我殺光他們！”
原來他們自有人淹死在水潭后，牛耕林就隱約察覺到峽谷里可能埋伏有沱濘島的人，所以借著搜索的機(jī)會，他悄悄把他們僅剩的兩支火繩槍交給了兩個人，命他們藏進(jìn)了暗處，并約定以擲刀為號，再出其不意地殺人?？墒牵缘谝宦晿岉懞?，他遲遲等不來第二聲槍響，便回頭催促道:“你們怎么回事？毛手毛腳的，怎么還不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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