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秘密
第四十七章秘密
作者：王小僧
“老爺，槍好像受潮，啞炮了。”
黑暗中，有一個人從亂石堆里站了出來，他擺弄著手中的火繩槍，急得滿頭大汗，仍是束手無策。他身后跟著一人，也抬著一支火繩槍，因火繩槍并不能連發(fā)，這人正手忙腳亂地往槍膛里灌著火藥和彈丸，看樣子，用不了幾秒鐘，第二聲槍聲就即將響起。
唐山看在眼里，自知機不可失，猛然揮刀撲至他們面前，將之逐一秒殺。
“哎呀，真是氣死我了，白白誤了大好良機，老天爺這是要亡我??！”牛耕林見大勢已去，轉身就推倒了幾個火把，趁亂撿了一把鋼刀護身，便只身遁入了黑暗之中……
其他人都追了過去，唐山卻一頭扎進了水潭，他要去把牛百萬撈起來。水潭下面漆黑無光，他一口氣下沉了十多米，雖然還遠遠沒有見底的跡象，但他好歹是摸索到了牛百萬的身體，正要摟住他往上游。潭底平靜的水流卻在此時生出了一個漩渦，把他倆都吸了進去。唐山掙扎之余，就嗆了幾口水，發(fā)現(xiàn)水居然是咸的，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這意味著很快就會有紫色芋螺向他襲來，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奈何，漩渦里的吸力越來越大，唐山盡管咬牙支撐，卻還是只得松手，眼睜睜地看著牛百萬被漩渦吸了進去…
誰也沒有注意到，唐山掛在胸膛前的那枚芋螺被水灌滿了之后，突然有了生命的悸動，一道若隱若現(xiàn)的紫色光芒驟然亮起，它好像又復活了。水中，那些已經(jīng)伸出了觸角準備攻擊人的紫色芋螺像是感應到了什么，紛紛收起了觸角，對唐山避之不及。在幽暗的潭底下，一只靜如磐石的老龜也在此時突然睜開了眼睛，當它抬頭看清了漣漪水波中的那個身影時，竟像是遇見了故人一般，它笨拙地向他游了過去…
唐山回到峽谷的時候，看著遍地尸體，唯獨不見牛耕林的身影。有人搜索無果后，回來告訴他道:“那個老家伙跑掉了，我們在谷底找了一遍，毫無收獲。”
“他不熟悉這里的地形，又受了傷，跑不遠的，我們再仔細找找?！碧粕酱蛄苛艘谎燮岷诘膷{谷，只見四周霧氣騰騰，霧中溝壑無數(shù)，有人藏身其中，確實不易察覺。
他們又在峽谷里搜索了一遍，卻還是空手而回。就在此時，峭壁上突然有沙子落了下來，他們猛然醒悟，牛耕林十有八九就在他們的頭上，他正計劃攀上懸崖逃跑。果然，很快就有人發(fā)現(xiàn)了他的身影，招呼眾人道:“兄弟們，快看，他爬到了峭壁上，我們去追！”
牛耕林此時已經(jīng)爬到了半空，聽見底下的叫喊，他渾身一哆嗦，開始爬得更快了。唐山他們紛紛攀藤而上，對他展開了窮追不舍…
這一截斷崖有多深，沒有人知道。牛耕林足足在峭壁上爬了將近一個時辰，頭頂上這才迎來了一輪毛月亮。光明就在頭頂咫尺，他卻已是一副衣衫襤褸的樣子，藤條劃破了他的衣裳和身體，尤其是背后的那一道刀傷更是觸目驚心。他舉頭望月，攀著老藤的雙手微微發(fā)抖，不知道是因為興奮還是體力不支，但不管怎樣，他都不能松手，松手意味著粉身碎骨。隨著腳底下的追兵漸近，他深吸了一口氣，一鼓作氣爬上了懸崖…
現(xiàn)在，他形同一個叫花子一樣站在了懸崖邊上，扶刀而立。白月光輕輕地籠罩著他眼前的世界，樹林鴉雀無聲，大海卻濤聲不絕，他腳下的沙灘在起伏綿延。沙灘上人影林立，他們在沙灘上形成了一個包圍圈，有人彎弓搭箭，有人執(zhí)刀，皆嚴陣以待。牛耕林拿刀的手微微發(fā)抖了，他想退卻又無路可退，在他看來，前面分明就是一個殺氣騰騰的狩獵場，他現(xiàn)在是他們唯一的獵物，根本就沒有活路。
一個少女站了出來，月光下喜慶盈腮，眉眼含笑，她挖苦他道:“牛老爺，你現(xiàn)在的樣子可不大體面哦？你放著好日子不過，偏要跑到這里吃苦，圖什么呢？”
少女就是丫鬟綠珠，話落，她手中的劍脫鞘而出，伴著一聲輕叱，長劍呼嘯著直奔牛耕林而去。而在她的身后，白胡子老周眉頭輕皺，似乎不滿她的舉動，及時出言制止了她道:“丫頭，劍下留人，他的命我另有安排?！?p> 綠珠只得乖乖收劍，退回到周靈兒的身邊。牛耕林暫時松了一口氣，他死死盯著眼前的孤島，越看就越搖頭，沱濘島生機盎然，此島卻死氣沉沉，它們根本就不是同一個地方！難道真的如兒子生前所說，這里是蛇島，這里就是馮老鬼藏寶的地方，可他明明只是從沱濘島進入了白胡子老周家的祖地，出來后怎么就到了傳說中縹緲無蹤，規(guī)矩自成的蛇島了呢？
“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他看向了白胡子老周，只有他能告訴他答案。
白胡子老周的黑披風在夜風中獵獵作響，他形同鬼魅般站了出來，捋著下巴上的白胡子道:“這里是沱濘島背后的一個小世界，它也叫蛇島，它不存在于世界上的哪一個地方，它就在沱濘島的背后，只是很多人終其一生也找不到它罷了。”
牛耕林做夢也沒有想到，他千方百計尋找的蛇島，竟然會是眼前這樣的一片荒蕪之地。他嘆了一口氣，猩紅的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他問了第二個問題:“你們想把我怎么樣？”
白胡子老周沒有再理會他，轉身對周靈兒道:“靈兒，你爹我老了，以后該你站出來拿主意了，從現(xiàn)在開始，這島上的人事由你說了算，你打算怎樣處置他？”
話落，他枯瘦的手指指向了瑟瑟發(fā)抖的牛耕林。
“爹，你放心好了，靈兒必定不負眾望?！敝莒`兒挺身而出道。
現(xiàn)在的眾望是什么？牛耕林從周圍那一張張蠢蠢欲動的臉上看到了答案，周靈兒口中的眾望就是要他死呀！同時，他也明白周靈兒作為沱濘島的未來主人，白胡子老周讓她來殺他，其中必有深意。周靈兒何等聰慧之人，豈有領悟不到的道理？眾望只是殺人的其中一個因素，更重要的是她還要用他的人頭立威！
想到這里，他往后退了一步，企圖再退回到懸崖下，另尋生機。奈何，唐山他們卻在此時紛紛爬上了懸崖，把他逼回到了周靈兒面前。眼前的這個女子翩翩脫塵，柳眉鳳目里透著菩薩的慈悲，渾身上下沒有一絲殺氣，可她手中的長劍卻讓人望而生畏。
“牛老爺，所有的仇恨都在這把劍上了，咱們來個了斷吧?！彼龘軇Φ馈?p> 牛耕林無路可退，唯有披頭散發(fā)地站了出來，仰天大笑道:“靈兒小姐，我今日落入你們的地盤，自知有死無生，但心中尚有幾點疑惑，不知靈兒小姐能否替我解惑？”
“你且說來聽聽？”周靈兒微微一愣，已經(jīng)隱約猜到他要問的問題，腦中浮現(xiàn)起奉和號在暴雨中墜入深海時的情景，眼神漸冷。
他繼續(xù)道:“大海盜馮保威和沱濘島到底什么關系？”
“大六甲島和沱濘島都在同一片海域里，它們自然是同根連枝的關系?！敝莒`兒看向了大海的方向，海面上波濤不定，一如她復雜的心情。
牛耕林恍然道:“哈哈，原來惡名昭彰的大海盜馮保威的真實身份，竟然是沱濘島養(yǎng)在家門口的一條惡犬？這世道還真是人心叵測！”
“沒錯，他是個壞人，而且也得到了他應得的報應，牛老爺，你還有話就快說，因為你的報應已經(jīng)在路上了！”周靈兒突然揮劍在手，長劍在白月光下寒氣逼人，殺意一觸即發(fā)。
“靈兒小姐，請稍安勿躁?！迸８植⒉皇且曀廊鐨w，他被她此舉嚇得縮了縮脖子，這才鼓起勇氣繼續(xù)說:“我曾經(jīng)與你的母親在七娘山下的媽祖廟里有過一面之緣，那時她衣著樸素，就連她身邊的丫頭也是一身凄惶，里外都不像是一個有身份的人，為何她難產生下你后，沱濘島會收留你和牛百萬？而你更是一躍成為沱濘島的千金，實在匪夷所思?！?p> “你這話什么意思？你欺我年邁生不了女兒嗎？”白胡子老周聞言，闊步而出道。
牛耕林連連擺手道:“不是，不是，我可沒有這么說?！?p> 周靈兒嗤笑道:“看樣子牛老爺一路走到這里，也并非一無所知，但是你搞錯了，沱濘島并非是收留我，白胡子老周是我爹，我的根在沱濘島，你叫我去哪里？”
“不可能的，你騙人?！迸８诛@然不信，但此時周靈兒手中的長劍已經(jīng)刺向了他，這一劍快如閃電，直奔他的心臟而來。牛耕林無暇再胡思亂想，把心一橫，沖上前做了一個佯攻，揮刀砍偏了長劍，正欲轉身逃竄，哪想到周靈兒卻借著他的刀勁，一躍而起，一腳踩在了他的肩膀上，整個人凌空一個翻身，手中的長劍再一次刺向了他的胸膛！牛耕林來不及閃避，只得仰面臥倒，眼睜睜地看著長劍在他的胸膛上劃了一道血痕…
周靈兒在沙灘上站定后，看著手中的長劍鮮血淋漓，面無表情。牛耕林現(xiàn)在是腹背受創(chuàng)，根本就無心戀戰(zhàn)，他并不是懼怕周靈兒，他真正懼怕的是他背后站著的白胡子老周他們。就算周靈兒殺不了他，他們也會一涌而上殺了他，他唯一的出路只有逃跑?，F(xiàn)在他掙扎著爬向懸崖，沒有人攔他，在他們看來，他已是窮途末路。他正暗暗僥幸，誰知道懸崖邊上這時卻爬出了一張慘白的面孔，把他嚇得連連倒退了幾步，臉上全無血色。
“你不是死了嗎？你到底是人是鬼？”他認出來了，這是牛百萬的臉，不由得悚然道。
牛百萬利索地爬了上來，隨即亮出了毫發(fā)未傷的胸膛，把胸膛拍得“咚咚”響道:“牛老爺，你睜大眼睛看清楚了，我命硬，刀槍不入，你殺不了我！”
這是一個活人，可他之前明明中了槍并墜進了水潭！牛耕林的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光芒，口中吶吶自語道:“這不可能，不可能的，他明明中槍了…”
唐山和身邊的人也都一臉疑惑地盯著牛百萬，牛百萬從背后拿出了一塊鐵皮，解釋道:“我還在沱濘島上的時候，就見識了他們手中的火繩槍的厲害，所以就偷偷在自己胸前放了一塊鐵皮護體，沒想到它最后還是派上用場了?！币馑际钦f鐵皮救了他。
眾人紛紛恍然大悟，嘖嘖稱奇，只有唐山默不作聲，他一眼就看出來了，牛百萬在說謊，一來，他在水潭里救他的時候根本就沒在他身上發(fā)現(xiàn)什么鐵皮;二來，他手中的鐵皮也根本沒有彈痕，只是沒有人仔細看而已。
至于，他是怎么活過來的，還有他說謊的動機，唐山在他蒼白而平靜的臉上，根本就無跡可尋。
牛耕林站在沙灘上，抓破了腦袋也沒弄明白牛百萬他是怎么死而復生的，難道真的如他所說？“不可能的，他說謊?！彼麚u了搖頭，否定了。他突然想起了兒子牛進寶慘死在牛百萬手上的樣子，而殺人兇手現(xiàn)在卻還安然無恙地站在他面前，便氣不打一處來，眼中殺氣閃現(xiàn)，下一秒，便揮刀向牛百萬砍去，怒道:“牛百萬啊牛百萬，你殺了我兒子，我要殺了你！”
牛百萬從容避過，正欲撥刀還擊，周靈兒卻縱身而至站在了他倆中間，兩人再也不敢妄動。牛耕林一擊不中，現(xiàn)在也只能怏怏而退。白月光下，周靈兒手中的長劍慢慢指向了牛耕林，她道:“牛老爺，他是沱濘島的人，沱濘島的事就是我的事，所以他的事我不可能不管，你殺他之前，還得先問問我手中的利劍！”
此時的牛耕林已經(jīng)陷入了絕境，舉目皆敵，其結局早已注定，但他還是緩緩舉起了手中的刀，他想死得體面一些。他那雙猩紅的眼睛把在場的人都看了一遍，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了周靈兒身上，他已經(jīng)決定了，揮刀在手道:“靈兒小姐，我的所有仇恨也都在這把刀上了?！?p> 話落，他舉刀，像瘋子一樣撲了出去，一路上刀風驟起，并有一發(fā)不可收拾之勢。而另一頭，周靈兒也沒有退避，柳眉一豎，手中長劍舞得錚錚作響，然后化作一道銀蛇破空而出。兩人刀劍相交，風云際會，平靜的沙灘上頓時飛沙走石，兩道蹁躚的人影你來我往，分分合合之中，不知不覺就已經(jīng)交手了十多個回合，仍不分勝負。但牛耕林到底是負了傷，手中鋼刀雖然被他耍得虎虎生威，但明眼人一看他腳步愈漸虛浮，就已知道他不過是強弩之末罷了。再看周靈兒，她身影翩然，手中長劍雖不是咄咄逼人，但一攻一守之間，從不失分寸，早已立于不敗之地。
“咳咳，靈兒，好樣的，我們的沱濘島后繼有人了?！?p> 白胡子老周頷首而笑，似乎對周靈兒的表現(xiàn)很滿意，眼中贊許有加。
牛耕林越戰(zhàn)就越心驚，他發(fā)現(xiàn)即使用盡了九牛二虎之力，而周靈兒仍是招架得游刃有余，再這樣下去，他必敗無疑。突然，牛耕林一個踉蹌，險些跌倒，這是他使的一個詭計。周靈兒見有機可乘，就揮劍刺向他的后背，哪想到這劍才刺到一半，突然一股沙塵撲面而來。她躲避不及，險些被沙塵迷了眼睛，情急之下，只得收劍而立。牛耕林以為計謀得逞，絕沒有半途而廢之理，大喝一聲之后，刀隨身轉，在沙灘上劈起一陣沙雨。一時間，沙塵彌漫，周靈兒兩眼不可辨物，她干脆就閉上了眼睛，以耳朵來聽聲辯位。霎時間，沙雨驟至，牛耕林從沙塵中如餓狼般無聲竄出，手中的鋼刀更是凜凜逼人…
周靈兒凝神以待，不閃不避，手中長劍后發(fā)先至。牛耕林愣了一下，看著胸膛前的長劍在滴血，他只要再前進一步，長劍就會刺穿他的心臟。突然，他大喊一聲，眼神決絕地徒手抓住了胸前的長劍，而另一只手上仍刀勢不減，他一往無前，這一刀，他是志在必得！
長劍快速洞穿了他的身體，鮮血開始從他的嘴里涌出，他慘然笑道:“哈哈，想不到我牛耕林今日一死，竟然會有美人陪葬，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周靈兒這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躲避了，同時手中的長劍被牛耕林死死抓在手中，她撥了幾次也沒有撥出來，現(xiàn)在她無法躲避，也沒有兵器招架，再無外援，實在是兇多吉少。
沙灘上的所有人都替她捏了一把汗，牛百萬甚至已經(jīng)忍不住要挺身而出，卻被白胡子老周揮手攔了下來。他氣定神閑道:“都不要慌，靈兒，我的女兒，她自可逢兇化吉！”
果然，周靈兒這時卻突然睜開了眼睛，怒斥牛耕林道:“牛老爺，你想得美，你還是獨個兒上路去吧！”話落，她手中的長劍忽然傳來“咔嚓”一聲，一柄細劍從長劍中被抽出?，F(xiàn)在，她手執(zhí)細劍迎向了頭頂上落下的鋼刀，刀勢重逾千鈞，細劍雖然不足以阻擋，卻可以卸力，只見鋼刀貼著細劍滑落，摩擦出寸寸火花，直至刀勢盡去，火花方才凋零敗落。
“你手中的是子母連環(huán)劍？”牛耕林看了看自己胸膛上的長劍，又看了看周靈兒手中的細劍，面如死灰。可是，他又舉刀，開始搖搖欲墜地向周靈兒走去。周靈兒看出了他的意圖，他這是一心只求速死，她心中一聲嘆息，然后閉上了眼睛…
漫天沙雨墜地的一剎那，周靈兒手中的細劍已經(jīng)刺穿了他的喉嚨，把他釘在了沙灘上。白月光下，只見子母劍一大一小筆直地插在他的身體上，鮮血正從傷口上汨汨而出，他的臉上雖然傷痕累累，但眼神卻是難得的平靜。周靈兒盯著他，想起了馮保威死時的情景，眼中也是同樣的平靜。她沒有撥劍，轉身跟在父親的身后，無言離去。
他平靜地看著他們的背影，正準備永遠地合上他那雙疲憊的眼睛，他已經(jīng)厭倦了這個江湖。就在這時，牛百萬回頭看了他一眼，蒼白的臉上看不到絲毫的笑意，但就是這么一眼讓他想起了失蹤的老龜，內心一激靈就意識到了什么——
“原來…它就在水…水潭里?！?p> 話落，他的瞳孔就慢慢散了。
未完待續(xù)，繼續(xù)更新中，求收藏，求推薦，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