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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遇非人之滉玉

所遇非人之滉玉

杜今舟 著

  • 玄幻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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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1-08-20上架
  • 297112

    已完結(ji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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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狐總管

所遇非人之滉玉 杜今舟 7096 2021-08-20 09:38:48

  京華有狐妖。

  起初聽聞這傳言時,昆玉璣并不相信,只當(dāng)這是百姓以訛傳訛的怪力亂神之說,但她的兄長昆仁執(zhí)似乎很是在意這個傳言,甚至聲稱他遇見過魅惑人的女狐。

  但是鑒于她兄長有時確有些顧影自憐的癖好,昆玉璣總疑心那是他自己臆想出來的鬼故事,臆想以后逢人便講,以彰顯他風(fēng)姿過人,連狐妖也喜歡他喜歡得不行,見了他就邁不動步子。

  昆玉璣不得不說,她哥哥寫文章編故事確是一把好手。昆玉璣不信他那狐妖的說法,但哥哥的故事她卻是聽得津津有味,因而昆玉璣在采買綢緞的回家路上,遇上一只狐貍逮著一位姑娘時,才格外在意,甚至幫著那姑娘驅(qū)趕狐貍。

  那時候她就覺得有些這事吊詭。昆玉璣常常打獵,見過不少狐貍,卻從沒這樣害怕過。雖然那狐貍生得同其他山野里的狐貍無甚不同,但是尾巴靠尾根五分之一處繞了一圈鏤空卷云紋金箍,像是生在肉里一般。那狐的眼神也分外銳利,看著精氣神比起猛虎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昆玉璣會些功夫,好歹驅(qū)走了這只狐貍,但心里還是后怕,那姑娘道謝時,她心里很亂,都沒認真回應(yīng),只匆匆告了別,逃也似的走掉了。

  早知今日,悔不當(dāng)初。

  “昆小姐,你不認得奴家,奴家還認得你呢。”巷子里,一女子立在不遠處,身后一條蓬松的狐尾緩緩晃著,“我們狐族有恩必報,你救了奴家,奴家是來報恩的?!?p>  若不是昆玉璣一只腳被她用尾巴纏著,根本逃不掉,昆玉璣險些就要信了她的話。

  這狐妖像是不敢靠近她,只遠遠站著,一條尾巴纏著昆玉璣拿著短刀的手,一條尾巴把她按在地上,還有一條尾巴懸在半空,像是琢磨著要從哪里刺進昆玉璣身子里,取她的臟器來吃。

  昆玉璣手里的短刀擲不出去,衣服都快被冷汗浸透,不知是為何,這狐妖周身一陣陣的發(fā)寒,讓本就陰濕的秋夜幾近徹骨。

  她不知自己怎么就背運氣到了這地步,竟然被自己救下來的狐妖給擰了脖子掏了心去。

  昆玉璣一手拉扯著纏著脖頸的狐尾,盡管只是杯水車薪,她張口準備呼救,立刻被狐妖堵住了嘴,吃了一嘴毛,她用力往死里咬那截狐尾,狐妖卻不為所動。

  “那日你救了我,我本來是真感激你的,”那狐妖的話音近了些,昆玉璣卻聽不到她靠近的腳步聲,狐妖道,“你卻轉(zhuǎn)而向狐總管遞了拜帖,你這是要我無路可走呀?!?p>  要說到狐總管,昆玉璣只道是一時病急亂投醫(yī)了。京中狐妖橫行,來做法的道士也無濟于事,臨走前便向昆玉璣提到過總管狐妖為禍之事的狐總管,昆玉璣依言向傳聞中狐總管的居所投了拜帖,一直杳無音訊,她都要以為這是傳聞有誤,或者狐總管壓根是道士胡謅的,結(jié)果到頭來,沒等到狐總管見她,反倒先因為拜帖被狐貍捉了!

  狐總管辦事怎么也跟衙門似的慢騰騰!

  昆玉璣正心里暗罵狐總管,卻聽那狐妖似乎喟嘆了一聲,又緊了幾分狐尾,這下,昆玉璣連腦子也不轉(zhuǎn)了,她只盯著夜空中的月,覺得眼前發(fā)黑,漸漸閉過氣去,本以為自己活到頭了,突然間,她感到眼前一暗,并非閉氣所致,而像是什么巨物從她身上掠過,陰影蓋住她一瞬,緊接著她就感到鉗住她的力量消失了。

  昆玉璣不敢處于被動,立刻咳嗽著勉強站起身來,聽得一聲尖叫,她便抵著墻壁抬頭看狐妖那邊。

  入眼是血,血里頭還帶著冰碴,她看見一頭巨大的猛虎背對著她,虎尾揚在半空,平衡著老虎的身形,那尾巴瞧著柔軟,卻又帶著老虎降落在地那一瞬之前的所有勁力,鞭子似的,掃過來就能要人命。

  眼前這只老虎,和日前見到的狐貍一樣,渾身散著一股不祥的氣息,像是陳年禁書發(fā)潮的味道。它低著頭啃食那只狐妖,脊背高聳如同山岳。昆玉璣說不上害怕,或是她已經(jīng)被方才那一陣瀕死的際遇作弄得忘記害怕了,相反,這只矯健的老虎身上的花紋漂亮得她說不出話來,她只聽到自己心劇烈地跳動著。

  昆玉璣恍惚間,扶著墻壁,往巷子外踉蹌著退了一步。

  這聲足音驚動了正大快朵頤的老虎,那老虎嚼著一截狐妖所化女人的皓腕,轉(zhuǎn)過臉來盯著昆玉璣,這是一頭吊睛猛虎,它的斑紋隱在沉沉的暗處,那一雙眼睛亮得駭人,帶著一股殺氣,突然它額頭中間的王字斑紋從中裂了一道縫,一個美人的鼻梁沾著虎皮下的黏液從中顯露出來,老虎前肢的皮也軟下去,一雙女人的纖纖玉手從中褪出來,昆玉璣看著,全然忘記轉(zhuǎn)開眼去。

  好在這只美人虎似乎也不在意這些虛禮,月光中她褪去上半身的虎皮,赤裸著,皮膚還帶著不知名的水液,那張女人皮像在發(fā)著瑩瑩的、玉般的光芒,她吃完了那只手,嘴角的血順著流到頸窩里去,她問昆玉璣:“你給‘狐總管’遞了拜帖?”

  這美人的眼尾也上挑,雖實實在在是個人的模樣,但昆玉璣看了一眼,仍舊覺得她同那匹虎肖似,眼神帶著刀子,又冷又野。

  昆玉璣愣了半晌,答道:“是我?!彼裆盗怂频模瑳]道理地補上一句有些像牢騷的話,“我半月前,遞的拜帖?!?p>  那美人擦了擦嘴邊的血,但是因為手畢竟是人的手,并沒有皮毛,她只是用腕蹭了一下頰側(cè),像貍奴似的,將血擦得更可怖了些。

  “李書生——”那美人歪著頭,看著自己手上的血,像是覺得麻煩似的,“——我是指‘狐總管’,李書生收的拜帖太多了,他很公允,不會因你是人就挪后處理?!?p>  “是嗎?”昆玉璣不知說什么,更沒想到她會辯解這個,干巴巴道,“多、多謝?”

  那美人沒多說,對昆玉璣道:“我是來帶你見他的,你騎上來。”說完,那美人就重新披上了虎皮,踱著步子過來了,昆玉璣咽了一下唾液,把匕首回了鞘,有些小心翼翼地騎上了虎背。

  話說回來,一只老虎為什么會為狐貍做事?

  老虎卻不再說話,想必是沒脫虎皮,變不了人,便不通人言,它馱著昆玉璣,慢慢走在已宵禁的京華大道里,昆玉璣一開始還覺得神奇,感受著老虎的動作,到了后來,因為老虎實在走得太慢,她竟然坐在老虎身上睡過去了。昆玉璣上回困成這般模樣,還是瞞著父親兄長上戰(zhàn)場的時候,不過那時候她騎著的不過一匹凡馬,這可是一只美人虎。

  她從老虎身上摔下來的時候,發(fā)覺自己到了一片湖附近。

  “金河寺?”

  昆玉璣看向身旁的老虎,那老虎卻不說話,只一心一意用爪子抓撓著地上的石子,很快它找著枚石子,把它拍出去,那石子在湖面打了幾個水漂,漣漪晃動得很厲害。昆玉璣正想多問幾句,奈何那老虎頭也不回,甩甩尾巴便走了,昆玉璣茫然盯著老虎,直到它尾巴尖消失在不遠處的樹叢里。

  金河寺是京華香火甚旺的大寺廟,但昆玉璣殺生,再信佛的話未免像是自己給自己背了因果報應(yīng),所以她還是第一回來這寺廟,她不知往哪里走能找到那狐總管李書生,就等在湖邊,瞧著老虎拍進湖里的石子是否動了什么玄機。

  果不其然讓她等著了。

  沒過多久,一個美少年不知從湖另一邊的何處繞行過來,他眉間點畫一道梭形朱砂,看著既像是被刀劃破留下的傷痕,又像是那處長了一只眼睛,他衣飾華美,手攏在格外寬大的袖子里,看著便不是寺廟里的小沙彌。

  他直直地朝昆玉璣這邊走過來,問道:“是給李書生遞了拜帖的昆小姐?”

  昆玉璣道:“是?!?p>  那美少年便道:“跟我來,李書生在聽禿驢念經(jīng)。”

  饒是昆玉璣心里早隱隱約約有了猜測,但是聽這美少年道出事實還是有些驚愕。在她看來,這些妖怪多半都是懼怕佛家寺廟的,再不濟,也像這少年一般,并不喜歡呆在寺廟里。更何況,話本里頭降伏狐妖這種媚妖的,不大都是禁色的和尚或者絕欲的道士嗎?

  那美少年把她帶到了半山腰的寺廟,昆玉璣遙遙地便聽見和尚做早課的聲音,因為時候尚早,林間無信客拜訪,整座山只聽得鳥鳴和誦經(jīng)聲,昆玉璣這才有驚魂甫定之感。只是一想到接下來要去見一位連和尚都不怕的狐貍精,她又知道緊張了。

  進到寺廟里,昆玉璣才發(fā)現(xiàn)這寺廟許多木雕格外精細,看著就知道是當(dāng)?shù)馗患澗韫Φ滤玫纳系炔牧?,只不過看著便不太像寺廟了,昆玉璣記得年少時在海邊見過的那些寺廟,沒有哪個是會用這樣鮮艷的顏色裝飾藻井的,不如說連藻井都少有。

  那美少年跟在她身后,勉強夠高了手合上一扇門,昆玉璣忙去幫他合上另一扇門,正當(dāng)此時,大殿里供奉的長明燈上千根蠟燭突然熄滅,卻沒有任何風(fēng)聲,那些和尚仿佛未曾察覺,誦經(jīng)聲也絲毫未停,昆玉璣大著膽子正要問時,那長明燈倏忽復(fù)亮起了。

  這可就真有些邪門了。

  和尚做成一個陣列坐在佛祖金身之下,在寺里修行的客人則在大殿四周就坐,圍著塑像閱讀經(jīng)文,昆玉璣看著這尊頗費了些民脂民膏的佛像,覺得佛祖約莫不知道自己眼皮子底下狐妖的存在,或者佛祖因為身上一股銅臭不起作用,或是佛祖其實并不管這些的。

  這般一想,狐總管好歹是個總管呢,佛是什么呢?

  昆玉璣甩甩腦袋。

  那美少年關(guān)上門,便往客人席上找李書生去了,昆玉璣一邊跟上,一邊瞧著這些修行的客人,其中有一人坐在那,頗有些鶴立雞群的意味,昆玉璣一眼便望見他。但她又覺得不像,畢竟這位客人看著一身正氣,甚至可以說是端莊妍麗了,他穿著褙子,拿著一卷經(jīng)文在讀,看著像是一個書生。

  書生?

  昆玉璣果然看見那美少年在那位書生面前停下了,那書生便抬起眼來,看了昆玉璣一眼,問:“昆玉璣?”

  昆玉璣看他許久,卻始終看不出他哪里像個狐貍精,且是能管京華所有狐貍的狐總管,真要說的話,他更像是會被狐貍精看上的趕考的書生。她無甚實感,連心里的緊張都去了大半,便預(yù)備著走一步看一步了。

  昆玉璣走到他面前,停下道:“是我?!?p>  那書生合上了手中的書,他的手指被古舊墨藍色的書皮一襯,簡直漂亮得不似凡間物了,或許是察覺昆玉璣的走神,那書生出聲道:“不進來坐?”

  但是這一條長桌,進來坐就得麻煩其他客人起身相讓,昆玉璣便道:“我所求寫在拜帖中了,談完我便走?!?p>  書生放下書,面上沒什么神色,他道:“一時半刻談不完,繞進來坐吧?!?p>  他雖這么說,昆玉璣聽在耳朵里,卻像是“一時半刻別想走”的意思了,她心里有些忐忑,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得這位狐總管相助,但他的話,她不敢不聽,于是直接道了句失禮,爬上桌子便躍過來坐下了。周圍的客人都有些訝異,但是昆玉璣動作很輕,也沒驚動太多人,也就沒人指責(zé)她在佛祖面前不懂規(guī)矩。

  書生見她坐下了,也就問道:“你應(yīng)當(dāng)知道我的規(guī)矩?!?p>  建議昆玉璣向李書生遞拜帖的道士提過,那道士是兄長請來除妖的,據(jù)說很是得道,卻沒做出什么實績,最后只留下這個建議,他還特地叮囑:

  “小姐若真要求那狐總管出手相助,一定得想一件你有而他沒有,對他又十分貴重的禮物。狐總管若是當(dāng)日心情不錯,或許也不會太為難小姐,要是他露出兇相來,小姐也不必畏懼,狐有五畏,其中三畏便是畏福畏德畏盛氣,他奈何不了小姐?!?p>  昆玉璣想起昨夜自己險些被那女狐憋死的經(jīng)歷,突然有些不大敢信那道士的后半句話。

  昆玉璣道:“我可以將我的福運贈與你?!?p>  那書生面前桌案上,正巧燒完一根香,他從袖中重新抽出一根來,點了火放在香架上,聞言看了昆玉璣一眼,他眼睛生得鐘靈毓秀,昆玉璣不知他是否使了什么媚術(shù),被他瞧得恍惚了,半晌,李書生轉(zhuǎn)過眼去,昆玉璣才回過神來。

  李書生道:“昆將軍覺得自己福運不錯?”

  昆玉璣拿不準他是何意,只能說:“自認投了個好胎,日子一向優(yōu)渥,運氣算好的了,我也知足。”

  李書生笑了笑,伸手扇了扇那香,香尾部的火星驟然亮了一瞬,李書生告訴她:“你的運氣該到頭了······今年多大了?”

  昆玉璣道:“十六?!?p>  “二八年華?!崩顣χ^來,昆玉璣忙轉(zhuǎn)過臉不同他對視,李書生像未曾察覺她目光的回避一般,繼續(xù)說了下去,他道,“再過四年,等著你的就是苦海無邊了?!?p>  昆玉璣半信半疑,但她暫且不想因為四年后的事情顧慮太多,當(dāng)務(wù)之急是替父親分憂,解決京華的狐貍之禍,她想了想,道:“那我若是將我的盛氣給你呢?”

  李書生頓了頓,道:“······你知道狐五畏?”

  “知道?!崩ビ癍^沒回答怕不怕的問題,她道,“盛氣給你,能行嗎?”

  李書生突然沉默下來,半晌那個美少年突然上前一步,對昆玉璣道:“請回。”

  昆玉璣一愣,看向李書生,見他垂眸似是在聽誦經(jīng)聲,道:“狐總管,這是何意?”

  突然室內(nèi)一暗,昆玉璣聽到頭上傳來桀桀怪笑聲,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原先藻井里不知何時冒出許多怪物來,如同陰渠里的穢物,在佛祖腦門上耀武揚威,僧人的誦經(jīng)聲還在繼續(xù),依舊沉靜悠遠,那些怪物似乎在嘲笑她,他們小聲細語,如同蚊蠅一般嗡嗡著:

  “你把狐貍?cè)菒懒恕!?p>  “氣量小氣量小······”

  “快逃吧,再不逃你就得留下最珍貴的禮物了桀桀桀桀——”

  那美少年也催促著她,眉間的朱砂隱隱透出金光來,他皺著眉,似乎覺得昆玉璣太過不識時務(wù),半催促半命令地道:“昆玉璣,快回去?!?p>  昆玉璣還是看著李書生,只是李書生不理會她,眉間懨懨,甚至將手攏在袖中,靠著椅背像是要假寐,昆玉璣道:“要我怎樣你才肯幫我?”

  李書生閉著眼睛,似是隨口道:“沒聽他們說么?最珍貴的禮物拿出來?!?p>  那些怪物笑得更囂張了,其中甚至有一個瞪著眼睛的三足犬從藻井上頭落下來,在地上彈跳著,像是什么溶洞內(nèi)滴落的陰濕的水,那犬吐著舌頭,口涎滴在地上,似是下一瞬便要撲將過來。

  昆玉璣沒搭理那犬,心里雖害怕,卻要強,一雙眼目不斜視地瞧著李書生,好歹這狐貍雖然是個大妖,長得卻不可怖,她問:“什么才算最珍貴?”

  李書生沒回答,那些怪物卻你一言我一語地給了建議:

  “你的美人皮!”

  “分明是家里老小,咱們也可以帶著烏紗帽當(dāng)官啦!”

  “要說女人,還是貞節(jié)吧桀桀桀?!?p>  李書生聽到這個回答的時候,輕笑了一聲,那些怪物立刻會意了,忙喊道:“狐貍呢?狐貍們都出來!這有個美嬌娘要來送修為啦!來與她交合哇!”

  他們笑得放肆,昆玉璣哪里受過這等侮辱,當(dāng)即面色發(fā)紅,偏生李書生就笑著問了:“如何?將你的貞節(jié)留下,我就幫你管管那些狐貍?!?p>  昆玉璣不確定李書生是否真畏懼她身上所謂盛氣還有福德,也就不敢妄動,只是手按在鞘上,警戒著那從藻井里落下來的幾只狐貍,它們很快化作男子,一個比一個俊美,遠遠瞧著這邊,探出尾巴來,勾著昆玉璣的裙裾。

  李書生笑道:“看看這些狐貍,你喜歡哪個,挑一個。他們都對你挺感興趣的······哦對了,你是完璧之身吧?”

  “我是?!崩ビ癍^咬牙道,她拔出匕首來,那邊的狐貍發(fā)出一陣驚呼,連狐尾都收了些許,昆玉璣道,“我看你便很好,不如你來?”

  她正要揮刀,眼前的李書生卻像是水化作霧氣一般,瞬間就讓昆玉璣置身濃霧之中,她察覺身后有人,立刻揮刀相擊,卻聽到一位婦人的慘叫聲,昆玉璣忙住了手,以為自己傷到其他寺廟中的客人,結(jié)果卻立刻被尖銳的爪子握住脖頸,濃霧仿佛入了什么渦旋,立刻散去了。

  那仍是人的手,卻生出了狐貍的爪子,李書生一只眼睛幻化做豎瞳,是狐貍琥珀色的瞳仁,他力氣極大,捏握著昆玉璣的手,強行奪過了她的匕首扔到一邊,道:“你不愿?這些狐貍不算難看吧?起碼比人好看?!?p>  昆玉璣被他鉗住脖頸,口不能言,這狐貍不愧是狐總管,力道比昨夜那女狐霸道得多,他雖然動起手來不留余地,動作迅猛,卻絲毫沒有驚動寺內(nèi)其余人,誦經(jīng)聲仍舊響著。昆玉璣手根本夠不著他,只得奮力看準他下三路用腿踢去,卻被他用尾巴攔下了。

  那條尾巴很特別,靠近尾根五分之一處,有一道金色紋路——

  昆玉璣道:“······是你!”

  他是那個撲咬女狐卻被自己驅(qū)趕的狐貍。

  “是我?!崩顣α诵Γ砷_她的脖頸,昆玉璣腳落了地,扶著桌案一陣咳嗽,李書生道,“若不是你當(dāng)日攔下我,我本可以查處那只狐貍背后的勢力,偏生昨夜為了給你帶路,老虎情急之下將她給咬死了?!?p>  昆玉璣忙道:“既然你早就著手此事,為何還要這般愚弄我?!”

  李書生冷笑一聲,并未回答她的問題。

  昆玉璣問道:“難道那女狐背后之人,你也招惹不起嗎?”

  李書生并未因她這個猜測而動怒,淡然道:“送客?!?p>  方才領(lǐng)路的美少年聞言,立刻伸手來抓昆玉璣的手臂,昆玉璣側(cè)身躲過了,那美少年眸中閃過一絲不耐,袖中竟又伸出一雙手來,這雙手更長,手臂上的肌腱也愈有力,撈著了昆玉璣的腰身便將她從桌內(nèi)提出來,帶著往外走了。

  昆玉璣力氣沒他大,一時也防著他這突然伸出的第二雙手,直到到了寺廟外頭,來往的信客都仿佛沒見著她一般,她才有些慌張起來。

  她開始奮力掙扎起來,那美少年卻步履不亂地繼續(xù)向山下走,昆玉璣只得跟他交涉:“我究竟說了什么,狐總管非將我趕出此處不可?小友不能通融一二嗎?”

  那美少年看了她一眼,就在昆玉璣以為他不會開口的時候,少年嘆了口氣,道:“李書生討厭人,尤其討厭女人,女人之中,他又很不喜歡官家小姐。你既然來求他,就不要把架子端得太高,李書生不缺福運,也不缺盛氣,你回去再想想吧?!?p>  昆玉璣這才了悟,忙問:“下次我來這里,還能找到他嗎?”

  美少年猶豫一會兒,似乎覺得這樣制住她同她講話很是失禮,就把她放下來,手收回袖子里,看上去同一個少年沒什么不一樣了,他道:“要是找不到,你可以去西單牌樓的空宅,要是他高興,會現(xiàn)形來見你的?!?p>  他這么說,昆玉璣心下犯難,知道要見狐總管得靠機緣。

  美少年又說:“我說這些,是為了死去的人,你這丫頭太過失禮,小仙我千歲有余,你竟然稱我為小友——”

  他話還沒說完,昆玉璣早已打定主意,回身就往半山腰的大殿處飛奔去,那美少年見她以怨報德,在后面追著,氣得大喊:“你這滑頭!沒教養(yǎng)的東西——”

  昆玉璣怕他追上,全力往上奔跑,回頭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自己竟真將他甩開了,她沖進大殿里的時候,早課剛散,里面的和尚在預(yù)備今日大殿里的功德箱,一旁聽早課的信客也散了大半,昆玉璣一眼便瞧見了李書生,他側(cè)著身,正準備將地上的一扁擔(dān)水挑到肩上,但當(dāng)昆玉璣上前去時,那人側(cè)過臉來,卻不是李書生的模樣。

  昆玉璣一愣,方覺得他周身氣度也和李書生差得遠。

  認錯了?還是那狐總管換了張皮?

  她怕被那美少年抓著,忙從殿后門出去,匆匆上了石階,到了齋堂,恍惚間覺得像是做了一場夢,她不知該去哪里找狐總管,站在空曠的前庭中央望著未散的山嵐發(fā)呆,一時覺著和妖魔相比,人也太弱了些,正喪氣著,她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玉璣!”她大哥昆仁執(zhí)按著她肩膀,皺著眉問,“你昨夜上哪去了,娘擔(dān)心得一夜沒睡,要不是有人看見你在這兒聽早課,我還——”

  昆玉璣這才回神,她忙道:“哥哥!”

  昆仁執(zhí)本想先訓(xùn)她一頓,見她神色有異,又擔(dān)心起來,忙問:“怎么了?”

  昆玉璣咽下疑惑,抬頭看他,道:“我餓了?!?p>  昆仁執(zhí)撇撇嘴,捏了捏她肩頭,道:“在齋堂里先吃點,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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