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狂奔至桑樹后那些高大的樟樹下,沒想到這一退便是十余丈遠,這才止步觀望黑魚潮。
我喘著粗氣對橙子說:“咱們這就是落荒而逃吧?竟被一群魚給嚇成這樣,說出去怕是被人取笑一輩子?!?p> 橙子凝視著翻騰的黑魚潮,說道:“如此密集的魚群,咱若是待在水里,必死無疑,而且此魚非是一般魚,尋常之魚在陽光下定會鱗光閃動,難道這些都是無鱗之魚嗎?”
我也定睛看向河中,這些魚的頭與鯰魚有些相似,但是從頭至尾竟然是等寬的,簡直是一根圓圓的棍子;目所能及的魚群中,基本上都是三尺來長的黑魚,它們只有尾鰭和胸鰭,尾鰭有巴掌大,形如燕尾;胸鰭形如牛角,左右各一;口闊有須,似乎沒有眼睛。
關(guān)于這種魚,我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而且它們身上不會反射任何的光,即使青天白日之下,也是漆黑如墨。
當(dāng)前情景雖有些駭人,我們也只是少見多怪,可接下來發(fā)生的事卻是驚悚萬分,超乎我們所能理解的范疇。
但見黑魚潮擠滿了整條河道,而瀑布口涌出的黑魚潮絲毫不見停歇的勢頭,有些黑魚或被擠,或自行彈跳,皆落到了河岸上,就在它們落地的剎那間,整條魚也瞬間融化成了一灘黑水,而被黑水浸染的草地,隨即干枯發(fā)黃,轉(zhuǎn)瞬間便化作黑灰。
只眨兩下眼的功夫,枯萎的草地也如同一片充滿死氣的黑潮,席卷而來,不管是綠草還是紅花,被這片枯萎之潮觸碰到便也化作黑灰,無一幸免。
我驚道:“不妙,這些魚難不成能在土里游動?”
橙子搖頭說道:“怎么可能有魚能在土里行動,我看這些肯定是妖魚,咱也別做燈柱照著了,先退?!?p> 正想轉(zhuǎn)身往林子里跑,后面的林子上空飛出一大群鳥,似是被什么東西驚到。我最先看到十幾步外一棵水桶粗的樟樹后探出一個貓一樣的腦袋,定睛一看,馬上認出那是一只叢林花豹。
我被嚇得指著花豹大叫:“快看,有豹子?!?p> 那花豹見自己露了行藏,也不再潛伏,從樹后閃電般躥了出來。我們只覺眼前一花,那花豹就已撲至跟前,以我們的反應(yīng)速度,根本無法閃躲。
千鈞一發(fā)之際,我扯下頭頂?shù)囊路皰伻ィ粋€金蟬脫殼,拉著橙子往桑樹叢里鉆去。
那花豹反應(yīng)極為敏捷,一抓一咬,見只是一件衣服,轉(zhuǎn)身又向我們撲來,絲毫不給我們停歇的機會。
我剛推著橙子鉆進密集的桑樹叢中,我的褲腿已被花豹鋒利的爪子鉤中,幸好我的褲腿比較寬大,這一下沒傷到我的腳,僅僅是褲腿后面被抓出一個大口子。
人的智慧終究比野獸高,我們專往密集的地方鉆,鉆不過去的就擠,擠不過去的就用手掰開樹干躥過去。而花豹并沒有立即跟著鉆進來,它在桑樹叢外探頭進來試探幾次,只敢往稀疏的地方鉆進來,顯然它不想放棄我們兩個獵物。
我嚇得幾乎要尿出來,跟著橙子在桑樹叢中亂竄亂鉆,卻不料橙子突然止步,我一下撞到他的屁股上,忙問他怎么回事。
橙子撥開擋住視線的桑枝,咬牙道:“我的祖宗,此番休矣?!?p> 我低頭一看,前面再走幾步,竟然就要回到河岸邊了。而大片枯萎之潮將至,夏風(fēng)吹過,揚起大片一人高的黑灰,似是有一支肉眼看不見的亡靈軍隊卷塵而來。
我想起一句粗言來,大罵道:“汝母俾也,我寧愿瞬間化為黑灰,也不愿被活活吃掉。橙子,咱沖出去吧,后面的豹子就要跟上來啦?!?p> 回頭只一眼,便見那花豹跟著我們走過的蹤跡而來,離我僅有五六步的距離。我瘋了似的推著橙子就往前而去,口中大喊道:“快走快走,它跟上來了。”
橙子的最后一絲猶豫也沒了,跌跌撞撞的出了桑樹叢,沒注意腳下,人仰馬翻摔倒在地。
我緊隨其后把他拉起來,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絆倒橙子的是一根發(fā)黃的動物骨頭,之所以說它是動物骨頭,是因為這根骨頭非常的粗,看著有點像牛的腿骨。
此時再看向河岸,那邊的草地就像是被大火焚燒過后,僅余一片荒涼的黑灰,而枯萎之潮已至跟前。
我們知道現(xiàn)在向什么神靈祈禱也沒用了,除了閉目等死,別無他法。
枯萎之潮蔓延至我腳邊時,我咬緊了牙,瞪目欲裂地看著腳下,甚至想跳起來躲一下,但其覆蓋范圍甚大,速度又快,根本無法躲開。
就在我以為我很快就要化成黑灰之時,忽聞身后一聲哀嚎,我本能地回頭看去,只見那只花豹已經(jīng)鉆出桑樹叢,正好趕上枯萎之潮。
花豹四肢上的毛瞬間化成黑灰,接著是皮肉,就像是碳火里烤成焦炭的肉,整只花豹在短短幾個瞬間便化作一團黑炭,散落在地。
這還不算最離奇詭異的,我們還在疑惑為什么自己毫毛無損,但見那枯萎之潮蔓延至桑樹叢時,那些桑樹翠綠的葉子瞬間枯黃,最后也化作黑灰。而桑樹上紅色的桑果卻變得更加艷麗,開始發(fā)出紅色的光芒,不多時,所有被枯萎之潮吞沒的桑樹上僅剩下發(fā)著紅光的桑果。
枯萎之潮蔓延至桑樹叢后,竟似停止了蔓延,桑樹叢后的草地絲毫不受影響。
看著此番情景,我突然想起小時候看的金烏棲扶桑的故事,這桑樹上一串串紅彤彤的桑果像極了扶桑上燃著烈焰的花朵。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我與橙子都沒有死里逃生的喜悅之感,兩人呆若木雞,因為眼前發(fā)生的一切就如同一場幻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