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jīng)亮了，陽光從窗戶滲進(jìn)來，在雪白的墻壁上跳躍，交織出一個五彩斑斕的幻夢。我注視著杯底癱軟的茶葉和純澈的水，記起我是經(jīng)過一個無眠的夜。
夜無眠即夜無夢，還算是一個風(fēng)平浪靜的夜。身前的電腦已經(jīng)在某個滴水聲的間歇里選擇了睡覺。我動動手指敲醒它，有一種無邊無際的熟悉從指尖盤旋而上。我張張嘴，吐出一口渾濁的氣和一個模糊的“Hua”。電腦屏幕上出現(xiàn)了一個女孩子。那是一片湛藍(lán)的天，碧綠的地，還有柔弱的綠藍(lán)綠藍(lán)的風(fēng)。她的微黃略卷的發(fā)和紅色黑擺的裙，一起在風(fēng)里輕輕地?fù)u曳。張開的雙臂像天使的翅膀，環(huán)繞著若隱若現(xiàn)的白羽。陽光從她指間漏下來，金光閃閃。我沒有看到她的臉，因為只有個一成不變背影。那風(fēng)一直在吹，吹了這么久，都沒有把她的背影吹遠(yuǎn)去，是她站得堅定，還是我欣賞得堅定？
扭過頭去，看到明晃晃的窗。原來天已大亮。已經(jīng)到了這么一個空曠的百無聊賴?yán)?，我總是多出了大把大把的時間，坐在椅子上看天色的變化，看雨水的復(fù)活和城市的衰弱，看虛空里突然跳出來大呼小叫追逐奔跑的我們。
我們，指“欲說還休欲還說”的言默和“花香重疊月千里”的花悅?cè)?。我是言默?；◥側(cè)皇撬，F(xiàn)在我在這里，她在那里，中間是呼嘯的黑色的風(fēng)。
太陽在天上，嘴角是能夠重傷人的譏誚的笑。
花悅?cè)蛔钕矚g問我的一個問題是：“你知道我是怎么認(rèn)識你的嗎？”
而每一次我都是積極地配合演出——仰望著天，右手搔頭，左手食指特別順道地放在牙齒之間裝成一個蛋白質(zhì)。
對于我表現(xiàn)，她總是很滿意的，然后她就牛氣沖天地指著我鼻子色迷迷地說，當(dāng)年在幼兒園的時候，老師說第一次尿床罰款5元，第二次罰款6元……你居然蹭地站起來用稚嫩的嗓音問老師包月是多少錢！
下面又是我的戲份了，我必須就近找一個豎著的東西，圍著它，數(shù)“一二三”。我一直在想，她為什么對這個腦殘的游戲戀戀不舍？為什么我在她的調(diào)教下也舍棄了原本高深莫測的智商變得腦殘？
這里有一點，我必須說明，花悅?cè)皇窃跓o中生有。當(dāng)年我是不可能尿床的，因為那時我一門心思熱衷于打游擊似的掀小女生裙子的事業(yè)?？上攵?，她當(dāng)年也是慘遭我毒手的小羊羔，到如今才來報復(fù)我。
老實說，當(dāng)年的事情因為無憑無據(jù)，真的無法考證。不過現(xiàn)在將被寫入歷史的是我言默和一個叫花悅?cè)坏募一锖苁臁?p> 我們很熟是從高中遺傳過來的，是比后天的熟悉鋼鐵一點。我們有一個最大的共同點——活得都不像自己的名號。別看我的名字是“默”，沉默的“默”，可我活得那叫一個鞭炮齊鳴鑼鼓喧天……別看她一個大家閨秀的名字，卻也管束不住她的野性，下河摸蟹上房揭瓦她都干過，還干得相當(dāng)有色過呢。
據(jù)她口述，相傳在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她因為嫌棄里屋在燈光的照耀下依舊昏暗漆黑，就毅然豎梯上房，勒令幾片忠心耿耿的瓦下崗了。自此里屋是亮堂了很多，但是一個雷電交加、大雨滂沱的日子宣布了她的罪行——汪洋大海是不能隨便鑄就的，勞民傷財。我則表示對她當(dāng)年的英勇神武及其神往，恨不能乘時間之舟逆流而上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啊，名號被糟蹋得沒個人樣了，我們也算是活得獨立自主別出新意了。
我們安營扎寨的學(xué)校還是多出名的。
話說我在校學(xué)的是又冷又深的《政治學(xué)與行政學(xué)》，差點沒把小命搭上去。花悅?cè)荒?，學(xué)的那啥土木工程。相比之下，她的腦袋貌似比我的高明多了。
曾經(jīng)，在一棵榕樹下躲雨的時候，我問她，為什么選擇讀理科？
她面著雨，斜眼看著我說，因為理科中女同胞很少，那競爭壓力小，很容易就會實現(xiàn)產(chǎn)品的內(nèi)銷，而不用搞煩人的出口，省事多了。
我一邊聽雨一邊聽她說話，當(dāng)年我也是出于這種考慮而走上了文科的道兒，可如今……可如今，我都要過期了，還是無人問津。
她嘆一口氣，接著說，可是呢，誰會料到我時運不濟(jì)命途多舛呢，現(xiàn)在不幸地加入了土木工程專業(yè)，追悔莫及，因為這里的男同胞們統(tǒng)一的一個成色——又土又木！
我立馬想到了軟件工程的同學(xué)們，他們一定是無辜的。聽她這么一描述，我也明白了她這個魔鬼身材天使面容的家伙為什么至今仍然擺在落滿灰塵的柜臺上了。
我轉(zhuǎn)過頭去盯住她笑。
她警覺地雙手護(hù)胸一臉驚恐，用顫抖的聲音問我想干什么。
我把奸笑一收，嚴(yán)肅地質(zhì)問她，你作為一個純娘們兒，咋就沒有傘呢？
她英勇迅捷跳起，照我頭上就是一特真實的爆栗，嬌滴滴地反問道，你現(xiàn)在還覺得我是一個純娘們兒嗎？
我齜牙咧嘴，無語。
她又滿意了，低頭從包里掏出一張紙巾拍我頭上，無比豪邁地說，拿去超。
如是，在這荒涼的校園里終于出現(xiàn)了一道青春靚麗的風(fēng)景，吸引了人民大眾求知的目光。
在雨里，花悅?cè)话l(fā)神經(jīng)似的嘀咕，浪漫得我骨頭都酥了。我沒有反駁，只看到雨珠是圓的，在整個世界來回滾動，等把大半個世界看清又消失不見。
不過，它們是有來生的。
大學(xué)生活還真是詭異，我腰纏萬貫時間不知怎么花才好。一般呢，就是吃吃飯睡睡覺，上上網(wǎng)聽聽歌。過得雖不叫艱辛卻也夠悲慘的。
說到上網(wǎng)，也可以約等于打游戲了。我成立了一個CF戰(zhàn)隊，叫“·一葉知秋~”。從一年前我只身創(chuàng)業(yè)，到一年后的今天仍然孤家寡人，完完全全表現(xiàn)出門庭冷落塵埃落定的死相。不過，我是孤膽英雄我怕誰。
那一夜，星光熠熠月色溫柔。我正襟危坐于電腦前勤奮修煉。突然樓下吵翻了天，這嚴(yán)重影響了我的游戲進(jìn)程，決定鬧個明白。
經(jīng)過我?guī)追ㄕ鄣挠^察與打聽，才明白是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正向女生樓里一個嬌小玲瓏的小女孩傳達(dá)滔滔不絕排山倒海似的愛意。
看啊，地上搖曳的燭光合成一片夢幻甜蜜的海。請你認(rèn)真想象，你與愛人在這片寧靜的海面上泛舟戲水指月為誓，多么的浪漫。
啊，愛情真霸道??！那漢子粗獷雄渾的聲音在天地間往來沖突，再加上一堆女人的抓耳的尖叫和一些男人的吶喊助威，簡直把我的神經(jīng)都要搞歇菜掉。出于對自身合法利益的考慮，我決定采取一系列必要的措施與惡勢力作斗爭。
我一溜煙地跑到頂樓上。啊，風(fēng)穿過我的頭發(fā)，我像短褲子穿到長褲子外的超人一樣蓄勢待發(fā)。經(jīng)過我的縝密思考，認(rèn)為火遇上水之后肯定會有特大事故，那么天降之水無疑是打擊囂張氣焰的最有力武器。我不認(rèn)為水能被直接潑到點上去，就想啊想啊，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氣球卻在燈火闌珊處。
當(dāng)我再次站到樓頂?shù)臅r候，看到下面歡呼雀躍的蕓蕓眾生和閃爍不定的燭光，義憤填膺。上帝啊，佛祖啊，雖然我的貞操沒有了，也不能讓那些丑惡的噪音一直強(qiáng)奸我的耳朵，會死人的，要奮起反抗，要自由！所以，我惡向膽邊生怒從心中起，舉起我精心灌制的水氣球炸彈向那閃閃紅心砸下去。
或許是我的誠心感動了天，或許是我小時候砸蜂窩出了成績，那炸彈竟然很耿直地命中目標(biāo)。沒有轟隆隆的爆炸聲，只有散落的水珠，澆滅了大批整齊列隊的燭火。只聽得歡呼和咒罵并起。我忽的有了成就感，又為我的人生寫下光輝的一頁。迅速撒開腳丫子逃離作案現(xiàn)場，凱旋。
寢室的幾爺子用眼神告訴我，他們心中洶涌澎湃的感激之情，因為他們覺得多一個單身女性，自己就多一分希望。大風(fēng)大浪之后，重返CF槍林彈雨的戰(zhàn)場，我所向無敵，遇人殺人遇G殺G。于是，我被投票請了出去。啊，請以被T為榮。
第二天，花悅?cè)灰豢吹轿揖屠绷松囝^嚷嚷，你沒有看見昨晚感動天感動地的表白?。刻屛腋袆恿?。如果我是那個女生，我非要一頭扎下去扎進(jìn)他懷抱里永不出來?？墒牵膊恢悄膫€挨千刀的竟然搞破壞，讓人家悲戚而返，讓好好的浪漫給水泡了個透！
她的話給我很大壓力，且不說她一頭從六樓扎下來，扎不扎得準(zhǔn)懷抱，反正扎下來是鐵定撿不起來的了。還有我是刀槍不入的，怕什么千刀萬剮。
不過說真的，花悅?cè)欢寺舱娌蝗菀琢?，不枉她二十年的修行。?dāng)然，我沒有洋洋得意地告訴花悅?cè)晃揖褪悄莻€觸犯眾怒的無名英雄，我怕她傾力給我宣傳之后，我就離奇暴尸街頭了。這個丫頭牙齒長得太好看了嘴就是不嚴(yán)實，我也拿她沒招，她不是一兩個棒棒糖就能夠收買的主兒。
花悅?cè)灰娢覜]有說話，伸手來掐我。
我嘩啦一聲跳開。
她笑著說，怎么不裝死了呀？
我說我已經(jīng)忌憚了你的鴛鴦指，對我有起死回生的神奇功效并且能夠延年益壽。
她說，放屁放屁，難道你就沒有發(fā)現(xiàn)哪怕是一點我的溫柔么？
我只有改口說，哦，你“狠”溫柔的呀，特別是睡著了以后。
其實，鬼知道她睡著以后會不會亂抓亂踢亂說話啊。她都不知道啊。
花悅?cè)宦犃司托Α?p> 所以子曰：漂亮女生無大腦。
她就拉我袖子，說，走，去吃冰。很有氣魄，仿佛我是她小弟。
這里的夏天不懂得普度眾生憐香惜玉，老是擺出一副臭臉，好像當(dāng)年鬼子進(jìn)村拆了它祖墳一樣。
夏天是一個奢侈的季節(jié)，我們一心想吃些東西來降溫，就出現(xiàn)了這樣一個局面：月初我們吃什么，花悅?cè)坏男觚斁统允裁?；月末，小烏龜吃什么，我們就吃什么?p> 但我們還是相當(dāng)快樂的。在食堂里，我們可以乘興一口氣吃掉65塊，也可以可憐兮兮地只吃5塊。
花悅?cè)灰恢痹趫猿忠粋€口號：將減肥進(jìn)行到底。雖然我覺得她是沒有那必要的。不過，她在貫徹這個口號上選擇了一步一個腳印，極力反對14天轉(zhuǎn)化成一個瘦子。所以我常聽見她說：今天不用減肥，我們?nèi)コ曰劐伻饴??？上攵?，那天她又是飯桌上的MVP。從這一點上來說，花悅?cè)挥质且粋€豬心狗肺的女孩子?；畹谜鎸?。
到學(xué)校外面吃冰。這是一段充滿了歡笑和淚水的旅途，我們在這頭，冰在那頭，中間躺著連綿數(shù)千里的火焰山。誰都知道，冰是一個致命的誘惑，哪管他是拋頭顱還是灑熱血，沖破阻隔修成正果才是正道。
我們在校園大道上走，路兩旁有一段一段的陰涼。花悅?cè)坏念^發(fā)才及肩，沒有扎起來。她熱得鼻尖上都是汗水了，臉頰像猴子的屁股。
我不能給她說真實的想法，就問她傘呢。
她說，傘中暑了，在寢室泡澡呢。
我說，怎么可能？它的身子骨一向很硬朗??！
花悅?cè)谎杆侔盐乙坏?，說，那它來例假了行不行??？
我只得說，好吧。
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嘛，在討論下去，我又會倒霉的。只是我還是不明白，傘的性別是怎么分的，是不是跟著什么性別的主人自己就是什么性別的??？
穿過熙熙攘攘的馬路，卻進(jìn)了一間水吧，我也不去指點她。女孩子嘛，誰知道呢。她喜歡吃藍(lán)莓味的雙皮奶，吃得吧唧吧唧的，十分投入。
坐在店里的桌旁，她還興致勃勃地寫便簽，故意將筆畫扭曲了來寫，“希望言默永遠(yuǎn)默默無聞”，“啪”地一聲貼墻上。
我本待批判她的叵測居心，但見她雙目似寒星，讓我把話緊緊地咬住，生怕一個不小心溜了出去招來殺身之禍。
我回敬她，“希望悅悅同學(xué)天天開心得像一頭豬”。奇怪的是，她沒有伸手來襲擊我，只抿著嘴笑，我還沒有見過她被罵了還這么開心的樣子，只當(dāng)做她在謀劃不可告人陰謀。
這疑惑持續(xù)到最后的抽烏龜紙牌游戲中。女孩子嘛，誰知道呢。反正那天我當(dāng)過很多次烏龜，花悅?cè)灰虼诵Φ没ㄖy顫眉眼不分。
能這樣讓人快樂，人生也不會覺得白過了。
西邊泛紅時，才走出水吧。馬路上的汽車被曬得無精打采的慢慢爬動。
走在前面的花悅?cè)幻突仡^說，走，我們?nèi)コ钥招牟撕头殉吹啊?p> 我清楚地記得當(dāng)時我一個踉蹌，差點跌落塵埃。
俗話說得好啊，一天之計在于晨。所以我常常是很充分的把清晨運用于睡覺的，簡直是一點也浪費不得。
從心理學(xué)上來講，也許是沒有勇氣開始這一天。所以我的每天一貫沒有早上。之所以還會有些個早上的優(yōu)雅身姿，主要是因為花悅?cè)缓衲樒さ尿}擾。比如那天早上。
還記得那天早上，我還在被子里做清秋大夢，電話卻扯著嗓子吆喝：主人那家伙又來電話了！光聽這個鈴聲就知道是花悅?cè)煌瑢W(xué)有請了。
我接聽，就聽花悅?cè)辉谀穷^歡呼雀躍地嚷：言默，快下來，我給你買了精品包子和香濃滑膩的牛奶，哦，還有好看的呢。
在這里，先說明一下，我真的不是吃貨，雖然聽見有好吃的會血壓升高呼吸急促。另外，花大小姐親自恭候，怎能不給面子呢，又不是活膩了。在這些動力的推動下，我成功地脫離被子的懷抱，一邊口吐白沫地刷牙，一邊進(jìn)行分區(qū)域掃蕩式洗臉。完成自己的清洗工作之后，就踩著拖鞋“啪嗒啪嗒”往樓下竄。
花悅?cè)皇卦跇窍碌幕▔叀?p> 花墻有花，我不認(rèn)識?；ㄓ蓄伾?，藍(lán)紫相合；花有氣味，怪誕不明；墻邊有人，手握美食。
我從不跟她客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過美食，就開始令天下吃貨欲爭赴黃河的大快朵頤。
為什么我會吃得如此津津有味呢？這要歸功于我的舌頭，我能在平凡的包子里吃出天鵝肉的味道，雖然我不知道天鵝肉是什么味道，但是男人的第六感積極作證鐵定是天鵝肉的味道，你們也沒得說。
花悅?cè)欢⒅铱矗谷欢佳势鹂谒畞?，躍躍欲試的樣子。
我說，你看什么呀看？再看我，再看我，我就連你一塊兒吃掉。
花悅?cè)缓軖吲d，她不說“好好怕哦，不要嘛”，卻說，走，我?guī)闳タ磶浉纭?p> 這讓我差點英年早逝命歸黃泉。她不是開國際玩笑嘛，什么樣的帥哥我沒有見過啊？不管他有沒有穿衣服！所以這里面一定有貓膩。難道是花大小姐也覺察到流光易把青春拋，決意欣然出嫁了？那作為她的鐵哥們兒，我有不可推卸的義務(wù)去給她審查審查，絕不讓任何一個既下不了廚房又上不得廳堂的人面獸心偷渡了！
所以，我當(dāng)機(jī)立斷大手一揮說，好。
花悅?cè)缓莺菖奈乙徽普f，小心包子屑，別亂蹦。
我自知理虧，低頭不語。
跟在花悅?cè)槐澈笞?，竟到了籃球場。原來是她專業(yè)一幫人大老爺們兒清早八晨的搞內(nèi)戰(zhàn)。
我問她，你怎么還看國內(nèi)的呢？
她說，你有所不知，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看，萬一有漏網(wǎng)之魚呢？被別人鉤去了豈不可惜。
我點頭稱是。
老實說，我對籃球本來就不來電的，更何況是男籃呢?？椿@球比賽真的是催人老啊。故我的安靜淡定與一旁花悅?cè)坏募饨斜奶纬甚r明的對比，顯得我是一個行將就木的植物人了。
我就說，你叫就叫嘛，跳什么跳？地震就是這樣被勾引來的。
她瞟我一眼說，我就這么著了，我國的根本大法規(guī)定了我可以這樣的！
我說，哎呀，不就籃球嘛，要不是當(dāng)年我醉心于研究政史地，他們還不是一只只只只只只螢火蟲，哪敢與日月爭輝？
花悅?cè)粊韯帕?，鼓著腮幫子說，你能啊，就打給我看??！
唉，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想我默少爺堂堂八尺，嗯，好像沒有八尺，那就七尺，對，七尺男兒會在這點挑戰(zhàn)面前畏畏縮縮么？頓時，英雄氣概噴薄而出鋪天蓋地，牽了她衣袖就走。
先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去寢室拿了籃球，再一鼓作氣殺到籃球場。今日一戰(zhàn)，縱然粉身碎骨也算是成就了一個傳說。
那時，花悅?cè)徽驹诨@球架下，望著我笑。
我感覺天空突然很默然，似乎下著不能觸摸的沙。難道天空也在笑我太傻？我本是一個聰明人，只是拿一世聰明壓在了一時糊涂之上。
還有，真的是花悅?cè)荒羌一镄Φ锰怠?p> 籃球是圓的，懂得跳躍?；@框大約是鋼的，很硬，不會很快殉職?；@板是木制的，木頭木腦的。我是新來的，請多多指教。
從來沒有想到把這該死的球扔進(jìn)該死的籃框是如此的浪費該死的青春，門外漢的悲哀在我身上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更沒有想到我會是一個標(biāo)桿似的人物，成為一條起跑線，人們一超過我就很正派了，表示正式開始籃球生涯。
從我手中跑出去的籃球，不是半道崩殂，就是撞上籃板回歸大地。好歹有幾個上了籃框，也沒能掙扎到框里去。
花悅?cè)辉谝慌詷泛艉舻?，完全一副沒心沒肺堅決看戲的表情。
我氣喘吁吁地說，花悅?cè)?，有什么好笑的？你為什么不找一個安靜地地方自個兒數(shù)腦細(xì)胞去？
她說，算了，我正用微積分計算你進(jìn)了多少個球呢。
沒有辦法，我必須放下手里的工作，追殺花悅?cè)?，誰要她人身攻擊我，要讓她知道我不只會罵罵她，我是文武雙全的。
抓住她，作勢要打，她卻討?zhàn)埩?，我買脈動向你賠罪嘛。
我不理她。
她又慌忙說，再加一塊巧克力。
我拍拍她頭，好，成交。
啊，是誰的慘痛代價？作為勝利者，洋洋得意真好。
不過，從此以后，我的早上漸漸多了，常常在球場揮汗如雨。而花悅?cè)怀３那驁鼋?jīng)過給我捎回來早餐。
后來，我發(fā)現(xiàn)，籃球還真是簡單，多虧了花悅?cè)?，把我引上了這賊船。
這樣，一個季節(jié)就過去了，并非只有寂寞的季節(jié)才會被紀(jì)念與回憶。
誰要花悅?cè)辉诨@球架下笑得那么逼真呢。
便放假了，因為我要逗留好多天，就讓她先回去了。
補(bǔ)充一句，我也是不放心的，她如花似玉的一個人啊，總是會吸引一大群人的強(qiáng)勢圍觀。不過她表示要低調(diào)，絕不能收取參觀費，畢竟人們會幫她免費宣傳的。
假期的時間總是很多，又特別是這樣一個冷酷的假期。每一天都是音樂。
花悅?cè)辉?jīng)寫道：“音樂是超現(xiàn)實的，若沒有詞的解剖，什么都說不出來，只留下一片片不明的歡喜或悲傷，讓人措手不及的發(fā)呆。我常常拿了一段音樂木在灰色里沒有表情?！?p> 我看了，就取笑她沒事就裝憂郁求同情。
花悅?cè)荒兀覇査?，怎么不教?xùn)我?。?p> 她才無比洋氣地說，唾沫是用來數(shù)錢的，不是用來說理的。
我覺得她有時候頭腦清醒了就特哲理。
哦，偏了，我說每一天都是音樂，很讓人無趣。我就想到了要改變自己。
其實我的志向從小到大都是當(dāng)一個壞人，然而賊老天卻偏偏給了我一副慈眉善目的臭皮囊，為了實現(xiàn)多年以來的愿望，我可以改變自己。
首先，我把黑色的頭發(fā)換了一件外套。想標(biāo)新立異與眾不同嗎？那就染發(fā)吧。然后耳朵破相戴上兩個銀質(zhì)的釘釘。做壞人，從形象開始。給人第一印象就得是人在江湖漂，還是邪門歪道好。其余的抽煙打架什么，都是高難度動作，需要用時間澆灌才能有所建樹。對自己的新造型，鏡子里外的我都很滿意。
假期還會做的事情就是和花悅?cè)淮蹬！Ｋ褪菚f。其實呢，做女人難，做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女人更難?？?，她把女人這角色演繹得多成功。
她沒事的時候會告訴我流氓是怎樣煉成的，也會和我討論花兒為什么這樣紅，她會問我深藍(lán)色的情書是怎樣的措辭。
問題只要拿出來了，一定會有答案的。流氓是上大學(xué)上出來的，花兒遇上舊情人就紅了，那深藍(lán)色的情書用著生冷陰森的詞句。
這樣一個假期過去了，還是沒有覺得難過。
那天我躺床上看電影?；◥?cè)魂J鬼似的打我電話。我只好對電影說待會兒見。
花悅?cè)辉谀穷^說，哎，干嘛呢？
我調(diào)整一下呼吸整理一下思緒，有氣無力地說，睡覺呢。
她說，呀，得了吧，現(xiàn)在才北京時間20點13分你就睡覺了？我看你是墳頭上撒花椒——麻鬼！
天地良心，我一直沒有把花大小姐當(dāng)成白癡看，可她現(xiàn)在怎么著也該上升至聰明人的行列了。另外，我是知道天高地厚的，深諳“紙包不住火”的原理，就很順從地“嘿嘿”了兩聲。
她立馬下達(dá)了命令，我限你三分鐘內(nèi)從五樓移動到一樓，要不然，我一定會讓你死得很有藝術(shù)。
我中氣十足的還她一個“好”，雖然是受著控制，但是氣勢還是不能輸！
在下樓那段空隙里，我一直在想她說的“我一定會讓你死得很有藝術(shù)”，好像這是一句新臺詞，恐嚇與吸引并重，讓我既想“會不會死”，又想“什么樣的死亡才叫有藝術(shù)”。不過，這貌似一個哲學(xué)問題，不在討論范圍之內(nèi)了。
到樓下，我就看見花悅?cè)煌瑢W(xué)那個沒良心的短衣短褲在路燈下抬頭挺胸收腹立軍姿。
我說，哎，八戒，你別以為你往路燈下一站就是夜明“豬”了！
花悅?cè)粵]有用語言反擊，而是直接化語言為行動“呼”地沖過來，倆纖纖玉指準(zhǔn)確無誤的掐我小胳膊上，面帶微笑地問，誰是八戒啊，豬？
雖然曾經(jīng)有人聲嘶力竭教導(dǎo)過我們“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但是更有人宣傳過“好男不跟女斗”。
于是我采取示弱政策，哦，哎喲，我是八戒我是八戒?。?p> 原以為這樣就可以風(fēng)平浪靜了，孰料她得寸進(jìn)尺咄咄逼人地說，那好，親愛的豬豬，叫兩聲來聽聽??！
老實說，這個要求太過份，簡直是赤裸裸地侮辱人格。我堂堂八尺男兒，哦，不，我堂堂七尺男兒，頂天立地呼風(fēng)喚雨翻江倒海，怎能讓你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黃毛小丫頭把人格蹂躪了呢？士可殺不可辱?。?p> 于是乎，觀眾朋友們，觀眾朋友們，請注意了，振奮人心驚天動地的一幕上演了：在一個“夜黑風(fēng)高”的晚上，一個飽受摧殘的男人發(fā)出了最后的吼聲——喂、喂、喂……唉，猶記得當(dāng)時我學(xué)的是豬被殺時的慘叫聲，學(xué)得不像，請各位多多包涵與指教，原諒我多年沒有回到家鄉(xiāng)了。花悅?cè)挥忠淮乌A了，我表示壓力很大。
花悅?cè)慌呐奈业哪樀埃f，小樣兒，跟我斗，你嫩著呢，當(dāng)年孫猴子都是我手下敗將，八戒算什么？走，跟本小姐跑步去！
原來，她這一身妖嬈是要去跑步啊?，F(xiàn)在也才四月，能有這勇氣也不簡單啊。
我避開前恥，說，你穿得這樣露，也不怕冷，是不是有“誓死拯救男同胞饑渴的眼睛”這一信念作支撐??？
這樣，我成功地邀請了她的玉足狠狠踏在我腳上。
她十分鄙夷地說，想死啊，你知道啥？你就知道干飯經(jīng)餓。難道你不知道春寒時最容易長胖么？我這叫防患于未然。
鬼知道她是怎么了，八成是走路時動作幅度太大扭到某一根神經(jīng)了。唉，可憐的孩子啊，可憐可憐，我就從了她吧。
校園大道的路燈亮著，光芒一片一片的，搭建出小小的天堂。我們在天堂漫步的話，看起來就天長地久了。
我問她，在哪里學(xué)到的新臺詞？
她站住了，半天不吱聲。
我回過頭去看她的臉，似乎有淚水在天堂里綻放得歡然。
我說，怎么了呀，裝神弄鬼的？
她眨巴眨巴眼睛，說，大人的事兒小屁孩不要問，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要是再問，我會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我伸伸舌頭，表示徹底屈服于她的淫威之下了。我哪會傻到拿生命開玩笑。開玩笑！
操場上倒是挺暗的，主要是操場四角上的那幾盞華麗的燈在其位不謀其政，只一心占領(lǐng)著茅坑不拉屎。
不過還好，天上有月亮，還有星星，還有月亮和星星。
我不是來跑步的，是花悅?cè)槐苼淼?。如果您在有生之年看見我跑步，那么可以用奇跡的理論——豬也是會上樹的——來解釋。以前，在一個荒誕不羈的心理測試?yán)铮艺J(rèn)為貓很慵懶，就直接導(dǎo)致了我被權(quán)威機(jī)構(gòu)專家認(rèn)定很慵懶?；腥淮笪虬。瓉?，我和我眼中的貓是一個德性啊。因為我慵懶，所以躺操場邊上睡覺。
花悅?cè)痪蛧賵鲆蝗σ蝗Φ睦@啊繞。這種小兒科的方法真的能夠防止肥肉從內(nèi)心深處的角落里爬到身體表面么？我不知道，也不樂于知道。因為我和大多數(shù)女生走著相反的路線。我一直在鉆研與實驗，卻還是沒有要胖一點的意思。我會堅持的。
也不知道她繞了多少圈回來，更不知道她是如何從操場上橫著的這么多具肉身中把我揪出來的。反正，她在踢我，同時向我伸出一只手。
我當(dāng)然沒領(lǐng)悟到這其中的禪意，昏頭昏腦問她，您有什么不良動機(jī)?。?p> 她說，本小姐金枝玉葉，現(xiàn)在跑得香汗淋漓氣喘吁吁，從憐香惜玉的高度來說，你難道就沒有一點表示么？
我忙不迭地爬起來，給她一鞠躬，誠懇地說，您辛苦了。
她反應(yīng)很激烈，不假思索地給我一腳，咬牙切齒地說，想死啊，你打發(fā)臭要飯的么？
我欲哭無淚，本想大呼救命，又怕被倒打一耙，只好“低聲下氣”，請問花大小姐有何吩咐？
她嘿嘿一笑，去，給本小姐買水和紙巾來。
這樣，那晚的人們有看見一個人在在大道上狂奔。
這里，還是區(qū)分一下，狂奔不是跑步，跑步不是狂奔，請不要誤會。
我回到操場時，花悅?cè)惶鞖⒌睦戏馉斦俗诳磁_上休息呢。
我把水和紙巾遞過去，說，花大小姐享用！
她卻說，放一邊吧。
我不敢有所拂逆，便“喳”了一聲，也坐下來。
她說，言默，大海深處有沒有回聲啊？
她很少這樣叫我的，聽她這么叫我一次，保守估計也得折壽一年。
我說，鬼知道呢，我又沒有下過海，再說了《十萬個為什么》上面都沒有呢。
她說，那是，我看你這智商是參不透這天機(jī)的，你的智商只能運用到看星星數(shù)月亮上。
各位，她又欺負(fù)我啊，我條件反射似的反抗，你也一樣啊，華麗的五官還是掩飾不了你樸素的智商。
她說，我智商可高了，三歲背完《三字經(jīng)》，五歲全殲唐詩五言，七歲搞定唐詩七絕，豐厚戰(zhàn)績，不勝枚舉啊。
我說，你聰明得很，你聰明得很，我問你呢，你說大海深處有木有回聲啊？哇哈哈哈……
結(jié)果，她擰了我耳朵，然后一跺腳，說，起駕回宮。
我只有捂著耳朵“喳”。我是一朵飽經(jīng)摧殘的花，不知道會死得怎樣悲戚。
大海深處有沒有回聲？這是個哪門子豬邏輯問題，根本不能用勾股定理，牛頓萬有引力定律和張無忌的九陽神功解決嘛。
不過實踐出真知，花悅?cè)坏膯栴}也夠清新脫俗了?？催^花悅?cè)辉跇窍聯(lián)]手以后，我一顛一顛地回去睡覺。
那一夜，睡得和往常一樣，深沉安靜。
有人斷言能到達(dá)金字塔頂?shù)膭游镏挥欣销椇臀伵?，并且也有人附和?p> 我不想告訴他們，作為烏龜一個種類的忍者神龜上去塔頂是不費吹灰之力的。
無知真的很恐怖，且不說這個了，還是回到蝸牛和老鷹身上。
老鷹的眼睛一閉一睜便上了塔頂，真快；蝸牛的“眼睛”一閉一睜再一閉一睜……便也在塔頂了，是慢了一點。但同樣受時間的掌控，一江春水向東流啊。
轉(zhuǎn)眼又是一個夏天了，鳥在天空變法劃著弧線飛，電線直愣愣地竄出去?；【€僅有掙扎的軌跡，電線沒有鮮活得生命。
我站在窗口，背后是那幾爺子在砸金花。為什么我沒有參與這項大眾的娛樂游戲呢？因為我對我的白銀愛得深沉。
樓下花悅?cè)慌み^來了，我喊她。
她仰起臉，受了陽光的照射，打了個噴嚏。
我就呼呼笑。
她說，你給我下來，否則你會死無全尸。
幾爺子聽到了風(fēng)聲，勸說我不要下去，慫恿我反客為主。
我笑笑，說，都是幾個熟人，拿啥子顏色來看嘛。他們就異口同聲的大聲“切”。
躲在樹蔭里，花悅?cè)欢⒅艺f，陪我去逛街。
這根本是一個命令，沒有商量的余地，況且她蓄勢待發(fā)，只要我一反對，必將釀成XX校有史以來最顛覆傳統(tǒng)的血案。我還年輕呢我。我就答應(yīng)了。
花悅?cè)徽f，走吧。
我說，走吧。
事實上，我一向不大樂意陪女人逛街的，因為我本來就匱乏的興致，根本不是女人們熱情洋溢的對手。她們可以從旭日東升逛到日薄西山。一句話，陪女人逛街就是慢性自殺。
之所以我很順從地跟花悅?cè)蝗ス浣?，是因為她把唾沫用去?shù)錢了，暴力用來征服！與其選擇血濺當(dāng)場，不如選擇茍且偷生。
到了地頭上，我問花悅?cè)?，咱們今兒個逛什么呀？
她“啊”一聲，說，還沒有想好呢。
天啦，頭上是一片火紅紅的天啊。
我正待磨嘰幾句，她又說，要不咱們先逛人嘛，你看美女我看帥哥。
照理來說，這是個分工明確的社會，人人都是社會的主人?？墒菫槭裁次揖椭挥邪凑辗愿佬惺碌姆輧?？
坐在街邊的長椅上，一邊品評冰飲，一邊品評男女老少。
太陽在我們頭上瘋狂。它之所以這般忘情地燃燒，大概是因為它感覺到生命流逝的的脅迫與掙扎的無濟(jì)于事，就狠下心選擇一次空前絕后的轟轟烈烈。
而我們，只有在轟轟烈烈下翻來覆去的冰飲與打望。
突然，從人群里殺出一個獨具特色的人引起了我們的高度關(guān)注。
華麗光彩的臉，說明TA是個女的；
烏黑稍短的頭發(fā)，說明TA是個男的；
艷麗照人的衣著，說明TA是個女的；
抱了大堆東西的孔武手臂，說明TA是個男的；
大膽非主流的耳環(huán)，說明TA是個女的；
走路時剛健的步伐，說明TA是個男的……
我和花悅?cè)话涯X袋湊一起，問對方，是男的還是女的？
我想了一下說，是男的，因為無胸。
花悅?cè)徽f，屁，萬一人家是那種“我平胸我驕傲，我為祖國省布料”的人才呢？
我解釋說，現(xiàn)在平胸的市場不好，要不那些隆胸手段怎會如此花樣百出與走俏呢？
花悅?cè)婚_竅了，說，因為平胸所以男，有道理。
我們就一起坐椅子上笑得肆無忌憚，弄得隔壁正欲搞小動作的情侶飛也似的逃走了。
站起來，還是笑。
花悅?cè)徽f，我們?nèi)ス湟路曷铩?p> 我贊同。
說起衣服，我忍不住在這里批評一下花悅?cè)煌瑢W(xué)，你說你一個貌似天仙的美女，成天都是清一色的黑，這擺明了是浪費資源，不給男同胞機(jī)會嘛。這樣做美女是有失氣魄的。
又忍不住盤算讓她買一條裙子回去，我就是這樣的愛多管閑事?；◥?cè)毁I東西很干脆的，看準(zhǔn)了就下狠手，來來去去一陣風(fēng)。
在一個衣店里，我看上了櫥窗里模特身上的裙子，一條紅色黑擺的裙。我示意老板把模特扒了個精光，要給花悅?cè)辉嚧?p> 花悅?cè)粩[擺手，一溜煙跑出去了。
眼看我的計劃要泡湯，突然靈光一閃計上心來——她從來沒有丟下我一個獨自離開，就大大咧咧一屁股坐店里的皮凳子上一動不動裝救苦救難的菩薩。
花悅?cè)换仡^見我沒有出去，又沖回來拿眼橫我。
我索性閉上了眼睛，小聲念“南無阿彌陀佛”。
花悅?cè)槐鞠氚凑仗茁肺淞鉀Q的，又害怕旁邊店員們的負(fù)面宣傳，也坐下來。
我趁機(jī)回光返照，說，你若把這裙子買了，我買個東西送給你，否則我就死皮賴臉地駐扎在這里了。說完，又“暈”了過去。
良久，我聽見她一聲嘆息，似“鏡里紅妝境外殤”的怨婦，她說，好，我買。
那一刻，我多想扯著嗓子嚎海豚音來著，一想到“我的低調(diào)全世界都知道”也就算了。只把我憋得喜形于色，來回走動，好像我要當(dāng)爸爸了似的。這是我與花悅?cè)粚?zhàn)這么多年以來的首次大捷，應(yīng)該普天同慶啊。
花悅?cè)辉嚩紱]試就買了那裙子。她與那模特的身材相仿。那裙子模特穿著有“羞澀與優(yōu)雅并存，溫柔與氣質(zhì)齊飛”的感覺?？傊?，模特的身材使裙子活了?？傊齻z身材相似。我垂涎三尺。
重新走在大街上，我承受著來自花大小姐連綿不絕的報復(fù)。這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一貫結(jié)尾。我淪為奴隸，竭誠為花大小姐服務(wù)。
一會兒，她似乎把氣撒干凈了，就問我要東西了。
我說，快了，您再忍忍。
她叫我不要?；ㄕ?，不然就廢了我油嘴滑舌東拉西扯的功夫。
我說，好。并沒有問她廢我功夫的方式。這很簡單，也許就是那么“咔嚓”一聲呢，小命玩完。
前面一個包店，我停下來。
是的，我要給她買一個挎包。你知道的，作為一個美女形象很重要啊，不能讓觀眾寒心?？墒腔◥?cè)荒?，每天都是那一個黑漆漆的雙肩背包，搞得像一個超齡小學(xué)生。好多次叫她照顧一下我的感受買一個挎包，她都以“節(jié)約是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美德”為由義正言辭地拒絕了。而今，我終于看不下去了自己出手，讓她去做節(jié)約的英雄，我當(dāng)浪費的狗熊。
這次花悅?cè)粵]有拒絕，當(dāng)然不會拒絕，有禮自朋友來，不亦說乎？她樂得眼睛瞇成一條線了都?；◥?cè)皇亲约嚎媪税约貉蟊P，不要幫忙。這里體現(xiàn)出了她還具有一點“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味道。
回去的路上，花悅?cè)淮猴L(fēng)滿面，對我是恩威并施，也算是我的好日子了，千載難逢。
后來，據(jù)某項調(diào)查資料顯示，在女人心中，最重要的東西排行榜靠前的是內(nèi)衣和包包。
我記得我給花悅?cè)毁I了一個挎包。
呼呼，時間變換。
在一個季節(jié)里，銀杏的葉子有暖暖的黃色。它們是唯一看起來和善的事物。銀杏葉趁一晚的黑色，掉了一地黃色。
把那些過往都付諸塵土以后，接受輪回洗禮，接受被賜予的空明。
站在一片黃葉之中，風(fēng)在腳下侵襲，過往在腳下涌動。
很快的，花悅?cè)辉谶@里呆的時間趨于枯竭。她是一塊好材料啊。
那天，天湛藍(lán)，地碧綠。
花悅?cè)缓臀胰ニ聫R，我把這次出游命名為“踩點”行動。萬一哪天在塵世混不下去了，那去寺廟可以輕車熟路嘛。
話說我沒有那慧根墜入空門，再話說，寺廟不是尼姑庵，我們在里面逛得很不自在，不說柳暗花明山重水復(fù)折磨人，單是“不敢高聲語，恐驚座上佛”就讓我們呼吸急促苦不堪言，就聯(lián)袂出得廟來繼續(xù)打鬧。
街旁有一排能通古曉今趨災(zāi)求福的高人。有人招呼花悅?cè)蝗ニ阋回裕疽奥愤叺囊盎ㄎ也徊恰钡?，我卻來了興致，也要她算一卦，就答應(yīng)了。
那老頭問她是問學(xué)業(yè)還是問婚姻。
花悅?cè)徽f，學(xué)業(yè)吧，誰叫我天生就知道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呢。
花悅?cè)灰艘粋€“莫”字。
老頭坐在那里掐指默念翻書鼓搗了半天，終于出結(jié)果了，要花悅?cè)换乇芤幌隆?p> 我就指使花悅?cè)蝗ベI飲料。老頭就抓住時機(jī)給我嘰哩嘰哩呱啦呱啦呱啦嘰哩了半天，弄得我如墜五里云霧之中，顛三倒四不明所以。我只得丟下錢就逃竄。
然后花悅?cè)痪妥纷∥遥瑔?，那老頭指點了些什么迷津？
我立馬宣布了我的立場——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她把拳頭一揚，問，說不說？
我大駭，用顫抖地聲音說，你再不用美人計我就死也不說了。
花悅?cè)获R上換一副嘴臉，雙手拈住我衣袖搖晃，用甜膩膩爽歪歪的聲音說，哎呀，默默，好默默，快告訴我啊。
呃，這個誰受得了??？我就一本正經(jīng)地說，高人說了，學(xué)業(yè)重在考試，而考試呢，腦袋空不要緊，關(guān)鍵是不要進(jìn)水。
花悅?cè)淮蠼?，言默，納命來！
我跑，她追。她雙手提著裙子追，路人紛紛側(cè)目，她絲毫不臉紅。厲害！最后，當(dāng)然是我再次遭受了凌辱。哀民生之多艱??！
而后，我們?nèi)チ斯珗@，那里有一大片草地?；◥?cè)粫簳r忘卻了打僵尸需要植物的事情，大膽地踩了上去。那時她張開雙臂，背對著我，裙擺飄搖。我坐在草地邊緣偷偷地按快門。
這一天，花悅?cè)缓荛_心，有時候笑得眼淚都有掉下來。
是夜，她給我發(fā)了一條短信說，我一個人的時候經(jīng)常去那間水吧。
我說，嗯。
她回我晚安。
我說，萬一做夢醒了怎么辦？
她回，起來聽一首不悲傷的歌曲，然后再晚安。
是夜，晚安，無夢。
與過往兩三年一樣。
而幾天后，一直不見那傻丫頭，電話也打不通。后來才有她的姐兒們告訴我，花悅?cè)蝗チ硗庖粋€國度了，她是一塊好料。
我想，花悅?cè)徽嫠麐尩某兜?，就這破事，至于嘛？
我穿行在樹蔭，要去那水吧。
這個季節(jié)還是會掉葉。從另一個角度來看落葉吧，從一個掩蓋者的角度。葉零碎，落得閑適。假如我一直站在樹下，收斂住生命的氣息，那么我作為一個可以犧牲的事物應(yīng)該大方地被葉掩起來。徹底的掩叫埋葬，細(xì)微的掩叫埋藏。我不知道我是否要求一個徹底，但胸中翻涌陳年舊事鬧騰得我心神不寧。
結(jié)果一段回憶最老道的手法是與人同碎。借葉的憂傷，與葉同碎，只是我暫時還死不了，回憶都還活著。
到了水吧，我逐個去看墻上的紙條。原來花悅?cè)徽娴牟恢箤懥四且粡垺?p> 說，言默永遠(yuǎn)默默無聞，我就有資格陪他了；
她說，言默討?zhàn)埖臉幼雍茏屓税残模?p> 她說，‘我一定會讓你死得很有藝術(shù)’改編至《我的野蠻女友》；
她說，言默沒有說過喜歡我，但我喜歡他；
她說，大海深處有回聲，思念的淚滴成?！?p> 我把它們都細(xì)心的拿下來，放在手心，大喊，老板，來一杯雞尾酒。
第一次，那酒喝得我淚流滿面，我認(rèn)為這酒中一定摻有催淚彈的獨家秘方，現(xiàn)在的不法分子真猖獗啊，比我還流氓！
回寢室，我看《我的野蠻女友》，淚奔心痛。媽的，真是腦殘的韓劇撞上腦殘正當(dāng)時的言默啊。
我想說，這是一個非比尋常的夏天。
我躺在床上感覺自己已經(jīng)死掉好久了，正在腐爛。惡臭的氣息吸引蚊子瘋狂地盤旋。
我不知道為什么蚊子只是張翼吶喊而不積極進(jìn)攻，卻知道這個年代死個人是沒有什么人會注意到的，除非死在人們腳下（擋路得緊），他們頂多捂鼻屏氣繞道疾走。
面前電腦一直開著，畫面上有一個飛翔的女孩子。她呼呼地飛走了，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飛回來。
在一個人的時候，我沒有再說“我們”這個詞語了。
從此以后，我夜夜有夢，夢見我對一個干凈美好的女孩子說，我喜歡你。然后她跳過來掐我。我嚇醒了，起來聽一首不悲傷的歌曲，然后又是夢。
我有夢一個，種在我心中，夜夜夜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