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壩鎮(zhèn)是格蘭迪城河流下游的一個小鎮(zhèn)，修建水壩時大多數(shù)原住民都遷走了，這個鎮(zhèn)子保留了下來并更名水壩鎮(zhèn)。阿克西恩和阿昆那次調(diào)查地脈并沒有造訪這里，他們只是遠遠地望了一眼。在火車的包廂中，阿昆滔滔不絕地給另外兩名伙伴講述剛進奎恩德拉時和阿克西恩來這邊的調(diào)查經(jīng)歷，宛如一個炫耀自己知識的退休博士。
敲門聲打斷了他們的閑聊，正好火車駛?cè)肓怂淼馈Ｌm瑟起身開門，讓門外面帶拘謹微笑的男生進來。
“我是海拉助教的學生，她告訴我，嗯，我可以問你們借一些泰目嗎？就是和檸檬一樣的那個果子?！?p> 阿克西恩聽完，提起了興趣，他一邊取泰目，一邊問:“海拉要這些做什么？我們帶的口糧也不夠多——兩個可以嗎？”
“并不是吃，海拉助教說，在調(diào)查中我們會用到。她還說你一定會準備，才讓我來借——原本已經(jīng)買了，昨天忘記帶上車。多謝，我先回去復(fù)命了?！?p> 他將門小心關(guān)上，小跑著消失在視線中。等他一走，三個人立刻圍到阿克西恩身邊。
“你們這是做什么？”阿克西恩停下了泡茶的動作，露怯道。
“為什么要借呀？”
“大家都是來調(diào)查的，博爾佐教授不是說了嗎，共同解決在水壩鎮(zhèn)發(fā)現(xiàn)的問題。而且你們難道沒有信心嗎？即使有泰目，能用它的汁液觀察水元素通過擬態(tài)形成的生物，我不認為他們能比我們發(fā)現(xiàn)更多問題?！?p> 傍晚時分，火車終于將所有參與考核的人送到了這個破舊的路邊車站。只有一個站臺，甚至沒有售票處，去年才修整過的路在空蕩蕩的平原上往山區(qū)延伸，從車站順著路消失的方向望過去，好似能看到一點朦朧人煙。
助教們帶著自己的學生離開站臺，來到不遠處的一處人為清理出的空地上，十多輛馬車正在那里等待。為首的是鎮(zhèn)長夫人，她雖然看起來已經(jīng)五十多歲，但是仍然精神抖擻，滿面威嚴。因為天馬上就要完全黑下來，那時候再前進會遇到很多麻煩，所有人沒有過多交談，迅速上車往水壩鎮(zhèn)的方向前進。趕路的車夫抽鞭子的聲音此起彼伏，他們只要揮一揮手里的兇器，面前被馴化的馬就會瞬間加速，似乎這些動物的潛力是永無止境、尚待發(fā)掘的，一直到他們死亡，這種被迫發(fā)掘自我潛力的過程才會停止。
米婭聽不慣這種虐待馬匹的揮鞭聲，捂上了耳朵，靠在車廂上，但是車輛實在過于顛簸，她不得不在震顫和噪音中選擇一個忍受。下車時候，不止她一個人有了惡心和嘔吐的感覺。
“你們的房間都在這里，這邊的兩棟三層屋是諸位法師的下榻之所。一些必備品已經(jīng)準備妥當，因為錯過了晚餐時間，等一下會送一份點心到各位的房間……”鎮(zhèn)長夫人一邊在前面引路，一邊介紹。周圍有一些鄉(xiāng)村特殊的草木香味和自然世界專屬的腥味，好多法師都因此又開始法師生理不適，不過房間里還是很干凈的，木質(zhì)的屋子有特殊的溫馨感，將燭臺點起，所有人又松了一口氣。
“我們共用一口大鐘，那個會報時，所以這里沒有時鐘。如果說有什么是比水壩更重要的，那就是這口鐘了?！迸R走前，鎮(zhèn)長夫人如是說道。
阿克西恩打開門，借著燭臺火光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間，很中規(guī)中矩的單人房，有一扇通向大街的小窗。阿昆和蘭瑟一間房，米婭則和凡賽爾的一名女學生一間房。等阿克西恩過去米婭那邊時，凡賽爾剛從屋子里出來，兩名女生站在門口舉著燭臺。
“異味已經(jīng)清除了，好好休息吧?！狈操悹柌亮瞬令~頭的汗，他看到阿克西恩過來，問了聲好。
“這沒想到我們的學生能住在一起。”凡賽爾的表情在燭火下有些微妙，阿克西恩不知道他在暗示什么。
“那這邊還需要幫什么嗎？”
“應(yīng)該沒有了！”
凡賽爾忙拉著阿克西恩一起離開，等到了轉(zhuǎn)角處，他才嘆氣道：“你難道不想趕緊逃走嗎？”
“??？”阿克西恩拿燭臺的手一晃，問，“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咱倆的狼狽樣子不都是學生做的嘛，他們沒有取笑過你嗎？估計兩位女士能就這個問題取笑我們倆一晚上了?！?p> 好吧……阿克西恩搖了搖頭，他已經(jīng)習慣了。和凡賽爾互道晚安后，他正扭動門把手，忽然聽到樓下有女子的聲音，便匆匆忙忙地上樓到阿昆的房間，看到他們門前并沒有女子身影，才放心了。
他敲門，蘭瑟很快就將門打開了，阿昆正躺在床上，有些疑惑地看著阿克西恩。
聽到有人上樓，阿克西恩長話短說：“如果一會兒有風塵女子模樣的人上來，你們不要將她們拒之門外。讓她們進來，但是不要做那種出格的事情，平淡相處就好——她們應(yīng)該要上來了，我先回去?！?p> 阿克西恩絲毫不理會蘭瑟的呼喚，他急匆匆下樓，正好與其中一對風塵女子打了個照面，嬉笑的聲音頓時收斂，她們看到阿克西恩燭光下的容貌，又開始說些什么取樂的話，阿克西恩沒有理睬她們，只是禮貌地平視她們，說了聲“借過”便回去了自己的房間。
沒過多久，阿克西恩的房門就被人敲響了。
他鎮(zhèn)定地打開門，外面站著一位手捧燭燈的豐饒女性，雖然黑暗掩蓋了部分妝容，但是任何人都能看得出這位美人身上的優(yōu)雅和嫵媚。她的衣服并不完全暴露，只是將肌膚部分遮掩、部分外露，有一種欲拒還迎的誘惑力。阿克西恩聞到了她身上的香水味，在這個鎮(zhèn)子里聞到這種味道，真是一件稀罕事。
“我可以進去嗎，小帥哥？”女人啟唇問道，順手將衣帶滑落半分，將豐滿的胸部微微獻出。
“請進吧?！卑⒖宋鞫鱾?cè)過身將她讓進屋里，他發(fā)現(xiàn)女子在進屋前似乎是對外面使了個顏色，似乎在炫耀自己的成功。
屋里燭火通明，女子掃視了一下，走到床邊，就要將燭火吹滅。她已經(jīng)坐到了阿克西恩的床上，將大腿展現(xiàn)給這位成年男性，她盡可能地讓自己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以一種極細節(jié)的方式釋放出色欲的信號，她已經(jīng)用這種方式成功了好多次了。
“不要吹滅，我并不想和你做那方面的事情，我知道你們的風俗，才讓你進來的?！卑⒖宋鞫鲃e過頭，盡可能不去看女子的身體。
那女人一怔，有些迷蒙，她起身，看著正在翻找東西的阿克西恩。這是她第一次真正完全地審視自己的“服務(wù)對象”——以往都是在進門一刻或者事后才會審視，很少在過程中計較這些。
這個男孩……不，是個男人，他成年了，聲音還很奇怪。我應(yīng)該成功誘惑到他了，但是他在說什么？風俗？奇怪的人，他是什么政府下來巡視的人嗎？
女子正自我煩惱著，阿克西恩將一個空的玻璃杯放在了她旁邊的桌子上，他自己則端了一把木椅坐到桌子的另一邊。茶水和酒水被阿克西恩用法力操縱著從遠處的瓶子里飛到桌上的酒壺與茶壺中，兩股香味漸漸蓋過了女子的體香。
“請問，我如何稱呼你？”阿克西恩深呼吸一口，平心靜氣地看著女子有了年歲韻味的臉。
那女子并沒有第一時間回應(yīng)他，反而是將視線挪到空蕩蕩的杯子里，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她開始整理頭發(fā)，她把散開的頭發(fā)一點點梳好，不知道從哪里取出一根木棍，當做發(fā)簪將頭發(fā)束好。就如同變魔術(shù)一樣，她不再有多少風塵女子的嫵媚，雖然仍然散發(fā)著魅力，但是她更像一個人們常規(guī)認知中的美麗女性，而不是風塵女子。
“我們的職業(yè)素養(yǎng)，喝酒不能不辦事，喝茶倒是可以，但是我不喜歡，會影響睡眠。”女子擺弄著自己的杯子，聲音小到阿克西恩用了好一會兒才明白意思。
“清水可以嗎？”
“沒問題?！?p> 一點清水從杯子上方浮現(xiàn)，緩緩落入杯子里。女子沒能藏好自己的驚訝，顯示出一點局促。
“請問如何稱呼？”
“安娜，很尋常的名字?！?p> “我叫……”
“我只需要知道你是我的客人就好。你說你懂我們的風俗，是什么意思？”
面對安娜開門見山的提問，阿克西恩誠實地說：“我來過這里幾次，知道在鎮(zhèn)子里，女性和男性一樣都維持自己獨特的地位，不僅僅是勞動和政治方面，在這方面也有傳統(tǒng)。如果你們被拒之門外，就會被當作笑柄，認為是年老和失去魅力的體現(xiàn)，所以你們中許多人還刻意尋找了情人——只是三年前還是這樣的。如果因為我們的道德標準讓你們在當?shù)氐牡匚皇軗p，這不是我們這些外來者的本意。所以我才允許你進來，但是我并不想和你發(fā)生任何那方面的事情?！?p> “呵！”安娜冷笑一聲，將右腿搭在左腿上，甩一份白眼，將頭扭到另一邊邊，又冷笑了一聲，“呵！”
門外又傳來了一些人聲，不乏有咒罵和取笑的聲音，阿克西恩和安娜都不自覺靜靜地聽了一會兒，直到聲音都完全平靜下來，他們才重新思索如何開啟對話。
“我可以問你一些問題嗎？關(guān)于鎮(zhèn)子的。”阿克西恩從口袋里摸出一個筆記本，在昏暗的燭光下查看起來。
安娜似乎想起了什么，她低頭又思索了一陣，有些釋然地說：“原來是你啊。”
“什么？”
“我聽姐妹們說起過你，一個讓我們進門卻不辦事的奇怪男孩，從五年前就過來了吧，那個時候隨行的還有一位美人和一位公子哥?！?p> “確實如此?！卑⒖宋鞫骰叵肫鹉谴魏吞靥m奎爾以及艾爾來此的情景，仿佛就在昨日，心情大好。他滿足的笑容和沉浸在回憶里的失神狀態(tài)甚至惹得安娜笑出了聲，她抿了一口清水，說：“這一次你又想問什么？是親屬關(guān)系，還是我們的生活？”
“看來你們都把我們摸透了，我只是想聊聊你們的生活，雖然我們不是政府工作人員，也不是一方大員，無法做什么，但我想，相互多了解一些總是好的?！?p> “真是高人一等的說法，你大可隨意地了解我的生活，然后脫離這個鎮(zhèn)子，去你那邊更廣闊的天地。而我呢，仍然要用這種方式博取女性某方面的尊嚴，同時還要負擔自己的工作和家庭，我們這里就好像被水壩束縛住的一個世界，沒有辦法脫離這里，也沒有多少肥沃的土地和豐富的物產(chǎn)?！?p> “那我可以當你們的傳聲筒嗎？”
安娜瞥了一眼阿克西恩，說：“我的姐妹們對你褒貶不一，我對你……印象還不錯，隨便聊聊吧，太快出去反而會讓你的男性實力被質(zhì)疑呢?！?p> 阿克西恩居然因為這句話臉上發(fā)燒起來，安娜接著燭光看在眼里，對他的感覺越來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