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黑子之戰(zhàn)
在前往了家中供奉著歷代先主牌位的菩提寺參拜，并許下戰(zhàn)勝的宏愿后，氏治披著先代當主政治公穿著了華麗具足，雄姿英發(fā)，統(tǒng)帥著以信太重成為先手大將，菅谷勝貞為中軍本陣陣代，赤松凝淵齋為后詰的小田家軍勢，氣勢洶洶向海老ヶ島城挺進。
“給去死吧，小田家的膽小鬼們！殺！”
“報……前方遭遇敵軍伏擊！請給于支援！”
“給我挺住，穩(wěn)住陣角！”
在這塊名為黑子的不知名的小丘陵邊，遠道而來增援的小田家與早已獲得情報，搶先占據(jù)地利，以逸待勞的佐竹、多賀谷聯(lián)軍，爆發(fā)了激戰(zhàn)。
突如其來的敵襲，完全打亂了行軍中的小田軍的節(jié)奏，恐慌和失敗的情緒在蔓延。
這塊崎嶇而狹長的戰(zhàn)場上此時傳遞著各種嘈雜的口號和吶喊，以及混雜著不絕于耳的各種興奮的怒吼聲、凄厲的悲鳴聲和絕望的慘叫聲相互交織組成了地獄的樂章。
頓時，一股血、鐵和草木的氣息混入鼻中，令氏治因初陣的興奮得有些眩暈的朦朧意識瞬間激醒，仿佛被澆了一盆冷水。第一次真正走進戰(zhàn)場的氏治，端坐在行軍凳，看著草草在半山坡上布置著包裹著繡有小田家家紋的帷幔的本陣四周平靜得有種肅殺之感的郁郁蔥蔥的山林和低矮的雜草和不遠處不斷傳來的伴隨著金鐵交戈的響徹云霄的廝殺聲，以及旋繞在陰沉天空中不斷嚎叫的烏鴉群，整個人開始坐立不安起來。
瞬息萬變的戰(zhàn)場上，身處戰(zhàn)爭迷霧之中的氏治所能做到就是枯坐和祈禱，在聽取了先手番隊傳來的報告后，氏治根本無法理解為什么重成率領的先手隊的斥候們?yōu)槭裁礇]有探查到如此大規(guī)模的敵軍的位置。
在身旁指揮著自己所在的中軍的菅谷勝貞的建議下，氏治謹慎的投入本陣中部分兵力，試圖穩(wěn)住已經(jīng)陷入伏擊，漸漸開始潰敗的先手軍隊。
但為時已晚，先手番隊崩潰的過于迅速了，連信太重成陷在其中，不知生死。
“在那里！那是敵方大將的首級！”
“氏治大人！覺悟吧——?。 ?p> 很快氏治就清楚地看到作為先手番隊的士兵在不斷向后潰逃，而數(shù)百名佐竹家士兵在一個裝備著華麗具足的騎馬武士帶領下越過了先手番隊的潰兵們，不顧一切地朝著自己所在的本陣殺來，而己方的武士和士兵們竟然都紛紛避其鋒芒，以致于一時間被打穿了一個直通腹心的窟窿來。氏治站在白色帷幔構成的本陣前，發(fā)愣看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有些手足無措。囔囔自語道：“這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啊，還可以敗得這么干脆的嗎?！?p> 眼看著猶如鬼神附體的佐竹軍越逼越近，轉眼間，更多不受武士們的控制的士兵不是佐竹、多賀谷聯(lián)軍的如火攻勢下碾壓粉碎，就是淹沒在敗退的人潮中，開始紛紛四散而逃。
守在陣前的小田家軍勢越來越少，事情變得越發(fā)棘手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時刻，一支箭射中了統(tǒng)帥這支勢不可擋的突擊隊騎馬武士的坐騎，騎馬武士在戰(zhàn)馬一聲吃痛的嘶鳴后，墜落馬下，佐竹軍的攻勢為之一怔。
矗立在氏治身前的男人，便是菅谷政貞，他身著并不華麗但很實用的具足，又拉弓射倒了一名雙手持著長槍的輕裝士兵。
看到這樣明顯的敗象，在前方負責指揮守衛(wèi)本陣的菅谷勝貞急匆匆的來到氏治面前，以不容質疑的口吻告訴氏治。
“現(xiàn)在可不是還能悠閑的端坐在本陣的時候了，主公，事不可為，請速速做出決定，立即逃離這里了”。
氏治已經(jīng)在明白不過了“我的出陣失敗了”，無論在軍事意義上，還是家中的政治意義上。
他抬起有些顫抖的雙腿，但在頗有些重量的具足的加持下，此時卻有些使不上勁，一時間竟上不了馬。
“唉，真是敗得稀里糊涂啊?！?p> “嗚……嗚嗚??！”法羅號吹響，這是佐竹、多賀谷聯(lián)軍發(fā)動總攻的信號。
“政貞，你快帶著氏治大人，撤退！我們會盡力拖著敵軍的。”
氏治被身邊的菅谷政貞扶上坐騎。想著該對這些仍舊忠誠的守護在自己這個如此不稱職的當主身邊的家臣們說些什么，可話到心頭，卻不知該如何說起，竟相顧無言，生出一股羞愧和悲涼之感，便低著頭在以政貞為首的十余騎武士的保護下狼狽地向原本意氣風發(fā)而來的歸途逃走。
“真是殘酷?。俊?p> 戰(zhàn)場之上沒有弱者存在的選擇和意義?。?p> 盡管如此，面前這場局勢已經(jīng)一邊倒的戰(zhàn)斗仍在繼續(xù)發(fā)展。
作為最后的阻擊力量，菅谷政貞，只是了一眼退走的氏治，便回過頭來開始指揮著這只還有些余力的隊伍，在拒馬、竹捆前穩(wěn)住防線，接應下已經(jīng)渾身泥濘，傷痕累累的敗兵們，并命令士兵們拆除遺留下來的帷幔，在拒馬、竹捆等障礙物前焚燒，制造火情，延緩佐竹、多賀谷聯(lián)軍的進攻。
但氏治逃跑的路途也不是一帆風順的，華麗的具足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巨大的麻煩，佐竹軍派出了騎兵尾隨、追捕著氏治一行人。
“還請政貞大人帶著主公先走，我等反身阻擊追兵?！?p> 在跑了一個時辰，氏治的坐騎在主人急于甩開追兵的高強度的狂奔后終于不堪重負，跪倒在道路上一處積著泥水的水洼坑，將氏治重重的摔在地上，氏治在侍從幫助下狼狽地爬起來，全身沾滿了黃泥。
“還請政貞大人帶著主公先走，我等反身阻擊追兵?！?p> 小田六騎之一的野中瀨入道下馬，將自己的坐騎讓給氏治。同為小田六騎的江尻又五郎跪在泥水中，
“冒死請主公大人將所著當世具足賜予小人。”
“又五郎，你”頭發(fā)已經(jīng)散亂的氏治十分感動而羞愧的望著僅剩的幾人。
“請不要勉強，我和政貞一定會回來找你們的啊，入道、又五郎！在此之前，你們都要好好活下來！”
氏治真誠的極力要求懷有必死之心的二人活下去。然而，兩人只是笑了笑，麻利地解開氏治身上的具足，并爭分奪秒地穿戴上，將換上了江尻又五郎簡易具足的氏治扶上了馬，狠狠地用騎槍桿拍了一下馬臀。
“主公大人和還是和往常一樣，還是這么善良……不是嗎？”看著往一條幾乎要隱沒于雜草的偏僻的鄉(xiāng)間小徑離去的氏治一行，野中瀨入道立在道上，看著身穿雖然染著黃泥，已經(jīng)濕漉漉，但仍看得出價值不菲的精良具足的江尻又五郎矗立在馬背上
“嗬，能成為氏治大人的影武者，我很高興?！?p> 兩人相互之間瞇著眼，盯著這對方看了一會兒，一同大笑了起來。于是朝著大路大張旗鼓的行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