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古之名將
昌江百戶所所有軍戶們,這輩子都沒能做過決定,懵懂中的眾人不想這人生第一次做決定,便是生與死之分,沉默,此時便是所有人的態(tài)度!但李書屺不會沉默,便換了一個說法,敢于報仇殺人的有卵子,其余皆是沒卵子!
事情突然變得簡單,當?shù)谝粋€受激的年輕的后生持刀上前,戰(zhàn)戰(zhàn)巍巍的將以前高高在上的百戶捅得呱呱叫!余下的眾人便從迷茫驚慌變成了瘋狂,身份的轉(zhuǎn)變使得這些世代軍戶將壓迫直接變成暴力,手被反綁的百戶與剩下的三名親兵在越來越亢奮的叫喊聲下變成了一攤爛泥!自此,多有人埋頭長哭,也有人停不住手中長刀,亦有女子在亂泥中尋找仇人血肉生食!
趙大運”你去找到所有軍籍地契!
王進堂”帶幾位姨太太去尋此地百戶的財富!然后充當軍妓,告訴她們,若是安穩(wěn),一年后便可自由!
整頓,整頓,將兵器平均分配好,王進堂,你等將這些軍戶中的青壯全部帶上,莫要落下一個不給,不愿走的錢銀收回,咱們銀子可不養(yǎng)閑人,咱們得馬上去儋州,昌化縣咱們先留著!
王名樂:你在此安頓好軍戶家眷,看顧好咱們的糧草!然后打包跟上,帶不了的糧食便先挖個坑藏起來。莫要拖延,老弱便留在此處,留點糧食。
埋鍋造飯”,午時進發(fā)!
對咯,行伍中可有識字的?給某查查!某有用處。
百戶所年齡在十五歲以上、四十歲以下的共有九十人,在礦上軍一個個小頭領的領導下,分批吸收,皆是補足四十人為準,然后稍作準備出發(fā),百戶所所有軍戶在沒有百戶長的約束下,散亂的眾人便與農(nóng)民軍混為一體,成為了新的一員。迷茫的踏上了未知的征程,不同的是,那位威武的將軍給了他們五兩銀子,還許諾二十畝地,但同時也告訴他們,贏,必須要贏,不然一切就會失去。
這世道,無論何時,誰都不愿意失去難得擁有的東西!
昌江百戶所與儋州之間擁有三個守御百戶所,隸屬于儋州千戶所石元旗下。瓊州自古非富庶之地,衛(wèi)所兵自洪武以來也一直是壓榨的對象,處境艱難,但艱難的永遠只有最底層的軍戶。
窮困潦倒,當李書屺站在苑水百戶所大寨前面的時候,凄慘破爛的模樣寫在衛(wèi)所大門之上一般,此地的軍戶們亦是成為百戶官的世代細戶,其輩受盡百年壓榨,而傳承下來的百戶卻養(yǎng)著二三十個家丁成為了這里唯一的富戶地主!除卻交于州城的糧賦還能有所結(jié)余,真可謂左右浮游難度日,中間太歲住新房!
而其他衛(wèi)所之外的地方,亦是存在數(shù)十個村莊,其戶多數(shù)為明初世代貧戶移民而來,至今二百多年皆有與當?shù)匕賾羲催B,在明朝各方重稅之下,貸錢養(yǎng)命,賣女存兒,時至今日,貧戶家中多是已無家財田畝,日夜耕作之下,反而債務累累!當是普遍現(xiàn)象。
但儋州南部所有的平靜、不甘、無奈、富足,貧苦在今日通通被打破。從儋州苑水百戶所開始,數(shù)百成隊的農(nóng)民部隊從南至北推將過來,在突然出現(xiàn)的數(shù)百稍有組織的部隊面前,未經(jīng)操練的百戶所幾十個家丁直接被突殺得潰??!絲毫不敢接戰(zhàn),留下大部分尸首,四散逃離!其中農(nóng)民武裝部隊最初卻是原昌江百戶所軍戶沖殺的最為兇猛!
而百戶所都是如此何況是單個的村莊,土堡,如果不是礦工們高呼著只殺官兵、富戶。而大多軍戶、農(nóng)戶又多有家室,不愿單個逃離,怕是軍戶、農(nóng)戶也得嚇跑一多半!便是如此,也有不少農(nóng)戶青壯自逃山中而去,事后李書屺自是命王名樂、許前帶著本地村民去山中請人回家!
在李書屺的指示安排下,部隊殺到一所一村,便開倉放糧分銀,摧毀軍戶籍貫。所到一村一地便不管好壞,便指使村民殺掉村中富戶!焚燒地契欠條,由李學文,王名樂居后帶領老幼運送糧草,大部隊裹帶著青壯,一路前行,一路又將新的散人分配給諸位小頭領,裹帶前進!其部隊行進到儋州五十里處,已經(jīng)直接膨脹到了兩千多人的青壯!李書屺擴充部隊的同時,直接將原來的漁民中分出二十人又加上昌江百戶所三十人,臨時成立軍法小隊!恩威并重之下,勉強維持隊伍不亂,至于繼續(xù)行軍,也實在無法!
對此,李書屺召集各小頭領,頒布一條緊急軍法,即所有部眾,擅離部隊者“斬”!
而那日昌江百戶所主動投誠的三位文士亦是幫了李書屺大忙,李書屺當即表示,此乃天授,同為明廷所不容者,嚴命軍隊必須以禮待之!三人皆是跪地感恩,口稱李書屺為仁義大王!
礦山暴動第三天,儋州方面已經(jīng)從幾路潰兵處得知了有人造反的消息,知縣左全智一邊往礦山打探情況,一邊聯(lián)系城外的儋州防御千戶“石元”,邀其進城商議!
大人!如何發(fā)生了這般禍事,此事暫時萬萬不能泄露啊,若是讓府君知曉,礦山之事必然暴露,到時候便是禍事也!若是讓上面知道,查到了左飛等事,咱們怕是要吃掛落!
石元一進來見到高堂上的知縣官左全智拜道:(明朝后期以文制武相當嚴重,武官正五品遇見正六品等級相差嚴重)
石千戶不必驚慌,本官自然知道方寸!銀礦之事已發(fā),賊寇即將兵至儋州,又如何能不讓府君知曉?我叫你來,便只是想知道,現(xiàn)如今千戶所能否短時間將這伙毛賊剿滅!如石千戶處理得及時,到時候本官再向上稟報是倭寇之亂!將其遮掩,此事便福禍移轉(zhuǎn),也可成為石千總的功勛!
石元沉默稍許,亢奮道:大官如此待某,石某便心中大定,大人放心,礦山不過四百人,怎敵我儋州千戶所,我“大軍”所向,一沖之下,賊必然四分五裂!
唉!此次本官托人剛從浙江省找到一批北方難民與丟了貫籍的漁民!本想的是本地礦銀不做他人知道的打算,但其剛來,便生了此事,著實可恨!
本官想來,此次禍亂定與那些不安分的北人有關(guān),想是這些人如同那北地群賊一般,心存賊念,至于事情如何演化成這般,不得而知。
正該是這般,但其本地土人村戶這百來年安分守己,定不會與他等一條心!以北人三四十之眾,定不能嚴加約束本地數(shù)礦工漢子,時間一長必然生出不合。加上其武備稀缺,便如同那烏合之眾,卑職再各個擊破!將其余者騙降,到時候正好將本地礦工也盡數(shù)坑殺,斬頭滅口,以當做海盜之為,永絕后患!
善,此事本官就交于你了,汝行事素有條理,自有“古之大將”之風,本官對你甚是放心,另交二百壯班差役與你,務必要將其斬草除根,否則時間一久,當?shù)準乱?
末將自然也知道,恩官的話,下官謹記在心。
石元領命而去,左知州輕撫著自己的山羊胡,思索片刻,自是胸有成竹!著人備墨,準備調(diào)遣壯班緝盜。
石元快馬加鞭回到衛(wèi)所,調(diào)令齊飛,又命各百戶帶領精兵來本部集合!左右,擂鼓,聚將鼔,命旗下剩余百戶盡數(shù)趕來,兩日為期,拖延者,必有軍法處置!將軍言語森森,旁邊大纛飄揚。
得,得令!
周圍眾家丁趕緊上馬打轉(zhuǎn)而去。卻又行為慌亂,左右不分,一時間各自錯道,糾罵不停!
石千戶站立在點將臺,身穿大紅漆皮甲,頭戴永樂寶盔,背后獵獵作響的是大紅披風!手指用力抓緊,沉聲道,知縣亦知我石元絕非承平之將,乃吾伯樂矣,某自幼便熟讀兵法,不曾荒廢了武藝,怎奈生在這蠻荒之地,承平日久,如今既然天不棄我,正好讓這天降的愚賊來揚我的威名!
三日后,儋州千戶所演武場,石元左右親衛(wèi)按刀而立,怒目而睜,其身下六名百戶制式軍官,低眉順臉,不敢抬頭!
報!黃百戶正在三十里外整軍趕來…
退!
操場上紅色的日月旗下,石千戶環(huán)視眾人,氣得臉色煞白。
你們,你們好??!得受當今天子皇恩,吃皇糧,領皇祿,如今那賊寇都咱們儋州大門口了,你等遲遲才到不說,現(xiàn)在帶這么幾個雜兵過來?莫不是要讓賊寇看到,來笑我儋州無人乎?
大人,非我等拖延,實乃此事事發(fā)突然,我等兵將皆有部分省親在家,來不及歸來。百戶徐說道:
大人,瓊州承平日久,幾十年未曾有過戰(zhàn)亂,連那海盜都看不上這等貧瘠之地,莫非又是那山間的黎賊作亂?百戶李跟道:
大人,事發(fā)突然,那賊寇何時可到?若今日未到,我等今日先回去整頓整頓,明日再行出征之事,也好以逸待勞……方為兵家之道。百戶張接著道:
儋州千戶大人自前日發(fā)軍令以來,突然變了一個人一般,不似以前好說話,難不成忘記自家底細了?眾百戶小心翼翼的擦汗回應著自家的難處!而儋州防御千戶所沒有副千總,完全是石元一言堂,一旦發(fā)怒,威勢還是有的!
………
百戶吳:舅爺!咱們加起來就三百多人,真那個…去嗎?咱們要是一個不慎!外甥怕我那舅娘會……何況還有幾個百戶所還沒到!
嗯?石元此時氣怒交加,狠狠的瞪著自家不成器的外甥!
??!不是,老舅...千戶爺,外甥不是怕,您要是說現(xiàn)在上,外甥絕對第一個提刀!但咱們?nèi)诉€未齊,確實不合兵法之道呀??!
石元聽著,自是氣煞,卻也無力,只得厲聲喝道:若不給本千戶湊上兵甲,明日若是有一人無甲無兵,便是十大軍棍!給我速速滾去!
眾人皆是趕緊退去,速度極快,與來時截然不同。留下一眾千戶親兵隊長,面面相覷,冷汗淋漓,望著上頭的自家千戶,若有所言,卻又不敢言。暗自非議,大人平常不管事,今日突然這般,到時候咱們親兵隊少了人,是打我呢?還是打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