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州（九）

　　都護(hù)府離驛站并不遠(yuǎn)，綿延的屋宇在暗夜中巋然不動。

　　門口守衛(wèi)鎧甲森然。

　　但蘇釧進(jìn)入府中異常順利。

　　士兵見來人騎的是那匹栗色馬兒，迅速開了門。她入了府，告知府邸管事自己找冀王有十萬火急的事，便被管家領(lǐng)著到了允讓院中。她不及思量自己為何一路暢通無阻，只心急如焚。

　　“王爺已經(jīng)就寢了，還請姑娘稍等片刻?！?p>　　臥房門前，管家話音剛落，便聽見里面?zhèn)鱽硪宦?，“進(jìn)來。”

　　蘇釧進(jìn)入房間的時候，允讓只披了一件外衣。

　　五月的草原夜里依然寒涼，她一身單衣站在房中，“夏國那邊拒不交付馬匹，說是送過去的茶包壞掉了。爹爹不愿朝廷蒙羞，已經(jīng)趕往涼州去了，倘若夏王有心要誣陷我們，那爹爹，爹爹只有以死明志?！?p>　　說著，她顫抖著將手中信遞給允讓。

　　“交馬的事我知道，”允讓說著，引她坐下，倒了杯熱茶，又找了件外衣來遞給她，“你父親的事需找鄧遠(yuǎn)來?！?p>　　片刻功夫，鄧遠(yuǎn)趕來。

　　允讓只問鄧遠(yuǎn)：“蘇大人可有找你借馬？”

　　“借了，昨夜借了下官的馬。”鄧遠(yuǎn)說著。

　　蘇釧心驟然一緊，如果父親打馬前往，此刻恐怕人已經(jīng)在祁連山那邊了，她立即道：“那我必須馬上動身，請王爺賜一份通關(guān)文諜?！?p>　　“你總是這樣，嘴巴比腦子還急，”允讓微怒，“夏國那邊局勢復(fù)雜，豈是你一個人能應(yīng)付的?！?p>　　“但父親已抱必死之心，如果我不去，誰還能阻攔他？”蘇釧黑亮眸子看著允讓。

　　“但是，如果他們連你一起加害呢？”允讓堅持道。

　　兩人四目相視，僵持。

　　“我此舉并非一時沖動，前去涼州一則可以照料父親，二則也可以幫著父親和夏國周旋，難道在你的心目中，我真的就是那種只知道繡花逗鳥的女子么？若是你不這么認(rèn)為，大可以放心讓我去，若是你這么認(rèn)為，那我更該去一趟，好教你刮目相看。所以…”

　　“所以，無論我這么看，你都堅持要去是吧？”

　　“是?！碧K釧道。

　　允讓眸色暗沉，“夜深了，你該回去了?！?p>　　蘇釧知道，這是決然不同意她去了。沒有允讓的文諜，她連祁連山都過不去。

　　“王爺，如果換做是你該怎么辦呢？眼睜睜看著自己父親去送死卻什么都做不了嗎？”臨走的時候，她對他說。

　　允讓默然。

　　深夜，驛站。丑時梆鼓聲傳來。

　　蘇釧站在窗前，無聲看著都護(hù)府的方向。她想，歸根結(jié)底是他自始至終都沒有真正看得起自己吧。

　　可是，一切又出乎她意料。

　　天蒙蒙亮的時候，那邊來了一隊人馬，連著文書已替她備好，說是要同她一起前往涼州。此外，他親自前來。

　　“夏朝王廷不和，此行危險重重，你執(zhí)意前去我也無力阻攔，只請你一定要將此物戴在身上?！?p>　　蘇釧看去，他手中一環(huán)細(xì)細(xì)的玉釧，不新不舊，也不甚華麗。

　　“為什么要戴此物？”她不解。

　　他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眸色深如湖看著她：“當(dāng)年我父親戰(zhàn)死沙場的時候，我遠(yuǎn)在京中，卻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