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風(fēng)雨

　　一場罕見的大暴雨席卷而來。

　　之所以說罕見，是因為遠(yuǎn)方鎮(zhèn)這五年來只在春冬兩季下過雪，而從沒再下過雨。

　　雖然遠(yuǎn)方鎮(zhèn)的房屋大都已經(jīng)年久失修，但平日里風(fēng)和日麗，氣候宜人，也自然沒有人會注意到這點(diǎn)問題。

　　卡蘿曾說過：“這間屋子好棒……讓我想起來了以前在樹蔭下望見樹上的點(diǎn)點(diǎn)光的感覺……”

　　可現(xiàn)在突然地來了這一場大雨，讓不少住在這里的人們不免遭了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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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我的老天啊……”

　　原的這間屋子一點(diǎn)也不防雨，現(xiàn)在屋里屋外都在下雨，這讓他有點(diǎn)不知所措。

　　還好他早就把那些“來自布恩斯”的珍貴線索都放到他最開始隨身攜帶的棕色小手提箱了，不能讓這些重要的信息載體受潮。

　　只是這樣還不夠，現(xiàn)在他的房間到處都在滴水，因為這屋子是木制品，到處都被雨水浸透了，根本無法待住，他得找個能避雨的地方。

　　“去那里好呢……”

　　原思索著，這里建設(shè)得最好的地方估計就只有南邊的大教堂了。

　　“只好是先去趟教堂了，希望……”

　　原正說著，帶好了褐色的手提箱，打開要出去的門。

　　現(xiàn)在眼前的景象大概是原從未目睹過的，比起自天而來的傾盆大雨，這漫延到道路上的洪流雨水更讓原感到震驚——伴隨著枯葉流淌的寒雨。

　　“哎……”

　　原輕聲嘆了口氣，再怎么也沒辦法不沾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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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不知道是走了多久，也不知道現(xiàn)在是何等時候，漫無邊際的朦朧雨霧淡化了他視線里的一切景色，潛移默化間也淡化了他的脆弱的感知力。

　　“嘩啦啦……嘩啦啦……”

　　雨還在下。

　　原希望自己是想多了，因為此時此刻他竟然覺得淋雨的感覺莫名很好——讓他感到心底寬敞了些。

　　當(dāng)原到了教堂時，大概也是過了很久，他渾身上下已經(jīng)是濕透了——那件灰色大衣已經(jīng)因為浸水成為了藍(lán)黑色，深色的牛仔褲看上去更深色了，鞋子也不用說，早就被水淹過了，還好他帶的箱子沒有大礙。

　　“哦，原先生……你沒關(guān)系吧？”

　　“我沒事……你的書找到了嗎？”

　　“嗯，我找到了唐娜，她也把書交給了我……只是看明白這本書還需要時間……”

　　“祝你好運(yùn)，伊莎……我想先到處看看……”

　　“哦……”

　　原發(fā)現(xiàn)大家似乎都已經(jīng)在教堂里了，只不過只有伊莎過來問候了原，其他人大概是因為無法迅速適應(yīng)這場突如其來的雨而看上去喪失了活力——無世、無文、無巖三兄弟正安靜但是又無精打采的坐在一旁的長椅上，唐娜和賽麗都正忙著擰干自己濕答答的長發(fā)，凱薇則眼光略有迷茫的望著窗外，小凡在滿臉不愉快的和修先生說著話。

　　不過最讓原感到意外的是弗蘭克先生竟然也在這里！他也是渾身濕透了，那件他一直穿著的臟白大衣因為淋了雨反而顯現(xiàn)出了水墨畫的韻味，現(xiàn)在他正在一旁依靠著墻壁，若有所思的望著眼前凌亂的眾人。

　　既然平時幾乎見不到面的弗蘭克能出現(xiàn)在這里，原就有預(yù)感能“比較好的”跟他聊聊話。

　　“你好啊，弗蘭克先生……”

　　“那里濕度太大了……我待不住?！?p>　　“……”

　　弗蘭克言簡意賅的回答了原可能會問的問題，他還是一臉悶悶不樂的望著遠(yuǎn)處。

　　他的待人態(tài)度看上去好一點(diǎn)了，對比之前見他時就能感覺出來——原并不知道原因。

　　另外，弗蘭克先生看上去好像老了很多，原記得前幾天看到他的時候，明明頭上還是沒有白發(fā)的——現(xiàn)在是斑駁的灰白發(fā)。

　　“你怎么了……弗蘭克先生？”

　　“沒什么，只不過是我要面臨下一次人生了……”

　　“……？”

　　“哦，那是蛻變，而非死亡，相信吧，你會在不久之后見到一個嶄新的我……”

　　弗蘭克先生低下頭不說話了。

　　原聽得不明不白的。

　　還好隨后在與眾人的交談中，伊莎道出了她對這件事的理解。

　　“弗蘭克先生之前來過教堂一次，說的應(yīng)該就是你剛剛提到的事……”

　　“那時我還是個唱詩班的小成員……一開始我以為他只是簡單的來禱告……直到后來有一天我突然看到他變得更加年輕了……或許，他的所在是真的？”

　　伊莎向原先生解釋道，她確實是以前見過弗蘭克先生“突然年輕”，不過那是很早很早之前的事了，她還不好下定論。

　　“永生啊……這是怎樣的修行呢……”

　　伊莎喃喃自語了起來，但這被原先生碰巧聽到了。

　　“哦……伊莎，我想……答案應(yīng)該是科學(xué)……”

　　原不自覺的回憶起那天跟隨尼克，一同前往弗蘭克的地下研究所的經(jīng)歷——結(jié)合他意外發(fā)現(xiàn)的事物，原大致推測出了那里發(fā)生的事——即弗蘭克在利用科學(xué)實現(xiàn)“永生”。

　　“我不明白……”

　　伊莎看上去滿臉疑惑。

　　“沒關(guān)系，你也不該明白……就如弗蘭克也不會明白你的心思……”

　　原思索片刻，才意味深長的說出了這句話。

　　“我相信，你的靈魂永遠(yuǎn)是青春的……不像我一樣……”

　　原的眼里閃過了一絲憂傷，伊莎也沉浸在了憂郁的空氣之中……

　　原想不明白，為何他要不斷的迫切實現(xiàn)目標(biāo)，目標(biāo)是為了得到滿足，而滿足又是為了什么，靈魂又是為了什么……

　　原真的不知道，伊莎也是，大家都是。

　　也大概只有一旁無言的弗蘭克明白，身在遠(yuǎn)方鎮(zhèn)的他們真正缺失的事物名叫“野心”——這不是他們的錯，因為它與“善良”難以并存……

　　雨還是一如既往的下著。

　　不過，原大概能意識到這件事并不是問題的重點(diǎn)，因為那天尼克跟他提到的大機(jī)器明顯就是另外一場實驗。

　　“尼克提到過一個大的傳送門狀機(jī)械裝置……”

　　“尼克……尼克……嗯？尼克？”

　　原回憶著那天夜里發(fā)生的事，突然間就意識到了個“意外之事”。

　　他又連忙環(huán)顧了一下教堂的四周——大家大都在各忙各的事。

　　“尼克，尼克不在這里……”

　　原剛剛就隱秘的感到有個地方不太對，結(jié)果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尼克跟卡蘿不在這里。

　　這么大的雨，他們不太像是會到處跑的感覺，只可能是沒來。

　　“原先生，你怎么了……”

　　伊莎察覺到原先生的微妙表情了。

　　“沒什么……伊莎……尼克和卡蘿還不在這里?！?p>　　“哦！對啊……他們兩個……”

　　“噓……沒事的，他們會沒事的……”

　　伊莎意識到這一點(diǎn)時，突然表現(xiàn)得驚慌了起來，好在被原及時制止住了。

　　“他們會沒事的。”

　　“真的嗎……”

　　原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對做事老練的尼克很了解，既然有他在，卡蘿是不會有事的。

　　“現(xiàn)在，我們再去好好跟大家聊聊天吧……”

　　“好吧……”

　　伊莎還是有些擔(dān)心——關(guān)于這兩個小孩子能不能照顧好自己，不過她還是相信了原先生，決定陪他一起再好好跟別人交往交往……

　　原輕輕嘆了口氣，還是加入了這次沒有計劃的“夜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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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尼克和卡蘿都安全地躲在了卡蘿的暫居地，也就是以前凜的家。

　　卡蘿的這個房間還算完整，至少沒有表現(xiàn)出漏雨，不過問題是這里地面更加的低洼，雨水漫進(jìn)來淹沒了這里的一樓地面。

　　本來他們兩個還在這里開開心心的搭建他們的“撲克牌城堡”，直到洪水入侵了這里。

　　“哦……是水……到處都是……”

　　“卡蘿，我們快上樓……”

　　“可是……”

　　“不要再在意撲克牌了……我們可以改天再建一個……”

　　“哦……”

　　兩個小孩子逃到了二樓以躲避漫延而來的雨水，還好并無大礙。

　　不過二樓只是個環(huán)狀站臺而已，并沒有多大的活動空間。

　　“……”

　　尼克能同時聽到屋外嘩嘩的雨聲以及屋內(nèi)滴滴答答的雨滴墜落聲，他時不時的會抬起頭檢查，擔(dān)憂著這屋頂?shù)馁|(zhì)量。

　　卡蘿還是一如既往的臨危不亂，她趴在二樓的圍欄上輕松地往下張望——那些浸在水中或是漂浮著的各種家具景象不常見，這讓她不免浮想聯(lián)翩。

　　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卡蘿的家庭是相當(dāng)富裕的，她也當(dāng)然接受了“最佳教育歷程”，沒有那么早的接觸到生活的“陰暗面”——這比起尼克的老練成熟到底是對是錯？答案是未知的。

　　無論如何，卡蘿的頭腦還是被“美好化”的思維方式所占據(jù)的。

　　現(xiàn)在，她正在回憶她的家園往事。

　　“哦，那像是……”

　　卡蘿想起來了她的夏日生活，很長時間里是在她家的小泳池里度過的，陪伴她的“小伙伴們”，那并無意義的快樂……

　　游泳對卡蘿來說不是一件容易事，她更愿意把各種漂浮玩具丟進(jìn)水里玩?！蟾啪拖瘳F(xiàn)在她看到的一樣。

　　“哦……”

　　“卡蘿？”

　　“尼克，我想我的小寵物了……它叫酷奇……不知道爸爸媽媽會不會照顧好它……”

　　“其實，我覺得他們會更在意……你？”

　　“哦……”

　　這是尼克第一次看見卡蘿流露出憂郁的表情，就像是窗外憂郁的雨聲。

　　“他們很少會有時間陪我……我總是陪小動物們玩……我不知道他們每天去做什么了……”

　　“沒關(guān)系的，卡蘿?！?p>　　卡蘿朝他這邊看了過來。

　　“我與我們相識的人們現(xiàn)在都還會陪你一起度過難關(guān)，待到雨停的時候，可以再和他們匯合……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卡蘿信服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似乎沒有注意到尼克眼中流露出的那點(diǎn)擔(dān)憂情緒。

　　窗外的雨從未停止。

　　他們兩個小孩還在等待著。

　　“……”

　　“尼克，你看哪里……”

　　“嗯……？”

　　尼克順著卡蘿指著的方向往下看去。

　　“那是……”

　　“是貓咪先生！他需要我們的幫助……”

　　“等等，注意安全……”

　　“噔……嗒……噔……”

　　尼克只見到一樓的“雨水池”中有一只紅色的貓正站在隨波逐流的一塊浮木上，無助的看著四周。

　　卡蘿迫切的想要幫助它，踮起自己的黑色舞鞋，扶著古老的樓梯把手踱步到一樓。

　　尼克也只好跟了過去。

　　“貓咪先生……別擔(dān)心……”

　　“喵嗚……喵嗚……”

　　卡蘿發(fā)現(xiàn)這些雨水比她想的要清冷得多，根本沒法游過去，同時為了不打濕衣服和鞋子，也只好借助一樓雨水池里的漂浮物來靠近貓咪。

　　“一，二……嘿！”

　　“小心啊……卡蘿?！?p>　　“我沒關(guān)系的……”

　　卡蘿小心翼翼的在漂浮的沙發(fā)、桌子等物品間來回嘗試跨步跳躍著，尼克也緊隨其后——這時她竟然是把這些物品當(dāng)作了她以往家園的泳池漂浮玩具，跨越它們曾是個卡蘿過不去的坎，卡蘿每每都會失足跌落泳池中——可現(xiàn)在的卡蘿感到的突如其來的力量感，是從哪里而來的呢？

　　“嘿，別怕，貓咪先生……我們以前見過一面，你肯定還記得我……還是你帶我到這里來的呢！”

　　“喵嗚……”

　　“卡蘿……把它遞給我，我們趕快回去……這里不安全……”

　　卡蘿正安慰著緋紅色的貓咪，尼克則在一旁緊緊握著在水面上搖搖晃晃的漂浮物，一邊仔細(xì)觀察著周圍洪水的情況。

　　“嗯，尼克給你……”

　　卡蘿把貓咪遞了過去，出乎意料的是小貓居然表現(xiàn)得非常配合，一下子就跳進(jìn)了尼克的懷中，一點(diǎn)也沒有畏懼“生人”的感覺。

　　他們兩個再次一步一步慢慢的移動回到了二樓。

　　現(xiàn)在一切都安全了。

　　在接下來的時間里，卡蘿一直在反反復(fù)復(fù)的撫摸干燥貓咪的毛發(fā)，好讓它看上去好受一點(diǎn)。

　　尼克則一臉奇怪的盯著小貓——他以前從沒見過這樣顏色的貓咪……

　　“嘿，尼克你看……這是？”

　　“嗯？項圈……這樣的話……我想這只貓已經(jīng)有主人了……”

　　“哦！那我們快點(diǎn)把它送回到它的主人身邊吧……”

　　尼克看到了項圈上寫了貓咪主人的名字——“賽麗·馬爾·麥杰特”。

　　“我想我知道是誰了，待雨停下吧，我們?nèi)フ宜?p>　　“嗯。”

　　卡蘿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不久后，這場連綿的雨終于迎來了它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