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原來是你小子
這些就是佃農(nóng)和永佃農(nóng)的區(qū)別,雖然只是稱呼上多了一個字,但實際的情況卻是天壤之別。
孟小春若有所思,取出瓷筒遞過去,默默的吃著燒餅。
閔白馬沖上一杯花茶,又談起了之前的問題:“小春,怎么想到來北鎮(zhèn)的?”
孟小春頓了頓,眨眼笑道:“大人可知鎮(zhèn)撫使家中有一女兒,現(xiàn)在十八年齡,還未出嫁?”
鎮(zhèn)撫使的女兒?閔白馬一愣,回想起這次出發(fā)時,祁世永那特別的關(guān)照,頓時醒悟了過來。
“我說南北鎮(zhèn)的婚事怎么取消了,原來是你小子!”
孟小春咬著燒餅,“嘿嘿”的笑,他的臉上有些得意,也有一些戀愛中的幸福。
如果算得遠一點,孟小春也是北方人氏,他的祖上有為官者、也有從商者,一直都在京師居住。
后來孟父繼承祖業(yè),專職從商,每年從京師奔赴各府地之間,路途遙遠,頗為麻煩,再后來,孟父為了求個方便,就把整個家都搬到了南方。
等到孟小春將將成年,便開始跟著父親四處行走,算下來,也不過大半個年頭。
而處在這么好的家境,他安安穩(wěn)穩(wěn)的積累經(jīng)驗,等著接手家業(yè)就行,也不該到北鎮(zhèn)來受苦。
但一年之前,孟小春隨著孟父回到京師,因為以往的交情,又一道去拜訪了祁世永。
就像張家大郎,就像小說里的情節(jié),孟小春在祁家偶遇了祁小姐,短短的幾句話,甜甜的一個笑容,兩個人一眼定情。
在之后的京師時光里,兩個年輕人你來我往,彼此間的感情愈加深厚,暗自里也許下了一生一世的諾言。
孟父知道這件事后,雖然不看好兩個人,但也知道兒子的性格,就重新買下了京師的故居,留給孟小春生活居住。
就這樣,孟小春放棄了日復(fù)一日的行商,選擇自己一個人留在了京師。
但快樂的時光沒有持續(xù)很久,和謝東山類似,祁世永也曾為自己的女兒訂過一門娃娃親,而這樁婚事的男方,便是那南鎮(zhèn)鎮(zhèn)撫使的大兒子。
祁世永本以為女兒只是一時沖動,便把她軟禁在家,開始籌備與南鎮(zhèn)的婚事。
但讓大家都沒想到的是,祁小姐太過性情,被眾人逼的急了,甚至拿著《大明律》寫了狀子,要去刑部告自己的老爹私定婚姻。
祁世永氣的吐血,最后放出了話:“我祁家女子從此不嫁商、不嫁文!”
一邊是女兒不同意,一邊是老父親不看好,便有了熱血青年孟小春棄筆從戎,來到北鎮(zhèn)當(dāng)起了小文員,準(zhǔn)備用行動感化自己這未來的老岳丈。
在北鎮(zhèn)工作了半年,祁世永終于松了口,將孟小春編入掌衛(wèi)緹騎,也算有了個武官身份。
當(dāng)然,孟小春不知道的是,自己與祁小姐的這場戀愛,也為祁世永解了個圍,使得他有理由拒絕張寶玉聯(lián)姻的提議,讓北鎮(zhèn)府司不用受東廠掣肘。
說完以前的事,孟小春沉默片刻,又道:“不瞞大人,我打算這次回去后,就去找鎮(zhèn)撫使求親?!?p> 剛加入緹騎就去提親,閔白馬一愣:“這么快?”
孟小春解釋道:“沒來北鎮(zhèn)前,我就和她相識了一年,現(xiàn)在入了緹騎,有了武官身份,感覺也正是時候?!?p> 看著這個眼中發(fā)光的年輕人,閔白馬笑道:“那就大膽去吧,我若是個女子,早也嫁給你了?!?p> 兩個人吃著喝著,又隨口聊了幾句,卻見草房的木門忽然敞開,老秦從中走了出來。
從初八早上到了李家,再是這兩天日夜不休的趕路,閔白馬還沒見老秦休息過一次,也不知他哪來的這么大精力。
揮揮手,閔白馬邀請道:“老先生,過來休息一會吧?!?p> 老秦臉上的神色明顯不佳,但還是答應(yīng)一聲,放下木箱后,又走到旁邊捧起一把雪,用力洗了洗手。
等他坐到篝火旁,拿起燒餅沒有入口,端起一杯茶也沒有品嘗,只盯著火焰久久不語。
見老秦這個樣子,閔白馬招呼道:“北鎮(zhèn)府司的分配干糧一向如此,閔某知道這比不上南鎮(zhèn)的伙食,還請老先生不要嫌棄?!?p> 老秦?fù)u搖頭,表示不是食物的問題,只嘆道:“真是罪孽,到底是什么樣的一個人,能狠下心對兩個襁褓中的孩子下手......”
一陣沉默,之前李家滅門是卞淳盜馬被二小姐發(fā)現(xiàn),受刺激一時緊張所為,可這丁三五一家一窮二白,又與他無冤無仇,難道是為了那些新鮮的血液,就殺害這佃農(nóng)一家?
圍在篝火旁,閔白馬和老秦經(jīng)過詳細的分析,判斷死亡最先從田地開始。
看到丁三五時,卞淳應(yīng)該沒有直接發(fā)難,可能以問路討水之類的理由,借機接近了他,就在丁三五毫無防備之時,一柄鋒利的錐子刺進了他的脖子。
丁三五很快就倒在了路壩上,鮮血順著斜坡流進溝壑里,凝結(jié)成了一小面冰鏡。
他的尸體距離草房僅僅數(shù)十步,他的家和他的親人都在眼前,甚至妻子開門取水的聲音都清晰可聞,死亡前的最后一眼,那個看似無害的年輕人正一步步走去。
殺死丁三五之后,卞淳隨后就來到了草房,妻子謝氏正在屋外取水,就在她拎著水桶返回屋內(nèi)時,卞淳從身后突然襲擊,在她的后頸上狠狠刺下。
木桶里的水傾倒在地,圍著尸體結(jié)成了一塊整冰,很快就將謝氏鑲嵌在其中。
再之后便是草房里的兩個孩子,沒有任何的抵抗,先用錐子刺死,然后又使用了張家大郎的方法,取走了所有的血液。
沒什么曲折的案情,只一點有些奇怪,丁三五與他的妻子謝氏都是四五十歲的年齡,而草房里的孩子卻只有三四歲模樣,也不知是丁家老來得子,又或是其他什么情況。
但人全部死了,這些已經(jīng)沒有了意義,現(xiàn)在最重要的,就是趕緊將兇手抓捕歸案。
看著孟小春將兩人的談話悉數(shù)記下,閔白馬轉(zhuǎn)過頭:“老秦?”
老秦放下燒餅,只微微抿了口茶:“那兩個孩子......唉,算了,不說也罷?!?p> 或許是不忍,吃完東西后,老秦沒有對丁家四人進行剖尸檢查,只大致作了些觀察,便用席子蓋住了夫妻二人的尸體。
而草房里究竟是何等的慘烈情況,孟小春最終也沒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