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了斷

　　佛光四耀，代表滅度梵宇最高領(lǐng)導(dǎo)權(quán)的涅槃萬因頂上，今日，萬僧匯聚，高聲誦經(jīng)。

　　“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p>　　伴隨梵音震耳，一股恢弘佛力于焉匯聚，剎時佛光圣氣沖霄，一派祥和。

　　缺舟一帆渡盤膝坐于萬僧中心，手結(jié)法印，身不動，心不移，無我無明無欲，已然進(jìn)入極深層次的冥想入定。

　　一旁的宗佛見了，心知一切已然準(zhǔn)備妥當(dāng)，便開口道：“佛友，凝神靜氣，吾要發(fā)招了！喝??！”

　　話甫落，宗佛一聲沉喝，抬掌提元，一身不輸一頁書的佛門根基展露，剎時佛氣漫天，龐然佛力充斥天地，化為滅度梵宇不世秘招！

　　“法流三界，圓融殊相；萬因一果，摩訶寶藏?！?p>　　宗佛運氣提元，法訣輕誦之間，佛光照大千，圣氣化蓮華，磅礴佛氣與沛然佛力凝為一體，化作巨大金色卍字，朝缺舟佛頂緩緩蓋下！

　　“嗡！”

　　伴隨一聲，金色卍字自上而下，穿過缺舟周身，印在缺舟身下地面，缺舟頓時感覺一股空前妙法，如醍醐灌頂，渡化而來！

　　“唔……??！”

　　缺舟痛苦地呼喚一聲，在受法之后，頓時感覺神識飄忽，宛若出竅，墜入一片無邊黑暗！

　　下墜，不斷的下墜，四周是一望無際的黑暗，沒有聲音，沒有光亮，沒有盡頭，只有不斷的下墜，再下墜…………

　　缺舟不知道自己下墜了多久，也許是一瞬間，也許是一秒，也許是一百年，一千年，就這樣不斷下墜，仿佛沒有終點。

　　在這宛若永恒的下墜中，忽然某一個瞬間，他終于停下來了。

　　“這……是什么所在？”

　　缺舟猛然睜開眼，只見自己站立在一片廣袤的干旱之地中，足下大地因長期無水而龜裂，天空昏暗灰蒙，無邊無際。

　　“旱地，這是吾的意識空間嗎？為何會是一片旱地？”

　　缺舟疑惑的打量了四周，無際的旱地之中只有自己一人，而不遠(yuǎn)之處，一桿白色船帆斜著佇立在旱地之上。

　　缺舟疑惑道：“嗯？孤帆，為何有船帆在此？只此孤帆一葉，又因何缺少了舟船？”

　　“因為缺舟一帆渡?！?p>　　正當(dāng)缺舟疑惑之間，身后忽然響起一道女聲，缺舟猛然轉(zhuǎn)身，驚見身后不知何時佇立了一位六根清凈的尼姑。

　　那尼姑身穿褐色僧衣，手持佛珠，滿頭光亮，慈眉善目。

　　缺舟眉頭一皺，疑惑道：“請問師太何人？此地又是何地？”

　　女尼雙掌合十，回答道：“此地乃是無水汪洋，而吾……是大智慧！”

　　“嗯？大智慧？”

　　聞言，缺舟眉頭又是一皺，一股熟悉之感自心頭強烈噴涌，邃開口問道：“請問大智慧是何由來？”

　　女尼道：“大智慧，便是缺舟一帆渡?！?p>　　缺舟疑惑道：“大智慧便是缺舟一帆渡，那吾，又是何人？”

　　女尼回答道：“你，亦是大智慧。”

　　話甫落，缺舟猛然抬頭，驚愕的發(fā)現(xiàn)自己身邊四周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滿了人。

　　人數(shù)細(xì)數(shù)有一百零八名，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每一位皆是六根清凈，身穿袈裟僧衣，儼然一眾佛門打扮。

　　女尼合掌道：“千年共修，缺舟一帆。無邊沉淪，法海渡航。而吾等……”

　　女尼話到末了，眾人宛若一心同體般齊齊雙手合十，齊聲道：“皆是大智慧！”

　　“嗯——”眼見此景，缺舟沉吟半晌，開口道：“大智慧便是缺舟一帆渡，爾等若皆是大智慧，那吾，又是何人呢？”

　　一位老僧上前道：“缺舟一帆渡從來不是一個名字，大智慧，也從不是一個人。而你，便是你?！?p>　　缺舟隱隱覺悟道：“所以，吾也是大智慧的一份子？”

　　但一旁另一位壯年僧人卻開口否定道：“不，你只是你，你是缺舟一帆渡?！?p>　　“哦？”聞言，缺舟眉峰一挑，道：“愿聞其詳。”

　　女尼開口道：“耳聞不如一見，你自己的記憶，當(dāng)由自己來尋?！?p>　　老僧道：“自己來解。”

　　話甫落，周圍突然光芒大放，一百零八名僧眾均消失無蹤，剎時景物變幻。

　　當(dāng)缺舟回過神來，只見自己身處一片荒林之中，滿目昏黃，不遠(yuǎn)之處，一個與自己長相一模一樣的人正雙手合十，向佛像拜謁。

　　“那是……吾？”

　　缺舟疑惑之間，忽聞那人開口道：“阿彌陀佛，為何吾叛天族一出生便有不同的絕癥，雖肉身強大，壽命長久，卻要飽受病魔之苦。吾佛啊，為何這世間，七苦不斷，為何這世間，五蘊積盛，因果罪業(yè)，終不能斷！”

　　這時一位僧人走近道：“前世因，今世果，一切皆是緣法。身體之痛雖不能排解，心靈的喜樂卻可從佛法中尋，何必在此哀怨?！?p>　　叛天族人道：“眾生皆苦，吾猶得從佛法中尋求寄托，眾生，又有誰來渡？”

　　話到此處，缺舟眼前再度光芒大放，景物又一次變換，缺舟睜眼時，只見深處在一間銀色空曠的房間之中。

　　房間十分闊大，一干僧眾盤膝坐在房間之內(nèi)，圍繞著叛天族人，在他們頭頂上，是一個巨大的類似人腦一般的事物。

　　此時的叛天族人已然身穿白衣，肩負(fù)文殊，手持天人，與如今的缺舟打扮一番無二。

　　一個僧人開口道：“無垢之間終于建成了，現(xiàn)在，只要依靠紫金缽之力，便能將吾等的意識灌注于此叛天族之身，融為一體，便可成就大智慧，建立一個喜樂安寧的世界?！?p>　　一位老僧看向那個叛天族人，開口道：“佛友，此行若成，你的原身意識將徹底消散，與吾等融為一體，你，真愿犧牲嗎？”

　　那人將紫金缽置于膝前，雙掌合十道：“天下蒼生，五蘊熾盛，六苦不斷，吾佛憐見，讓吾生于叛天族，有幸成為大智慧的載體，為眾生悟道，吾心甚慰，無怨，無悔！”

　　一旁的女尼開口道：“阿彌陀佛！佛友之犧牲，吾等必然永世銘記?！?p>　　叛天族人抬首道：“時辰已至，緣起性空，因果聚散，諸位同修，請與吾同行吧?！?p>　　話甫落，一道空靈肅穆的鐘聲響起，叛天族人膝前紫金缽佛光大放，在場僧眾紛紛倒地，失去意識，而眾人頭頂?shù)木薮笕四X也泛起藍(lán)光。

　　當(dāng)最后一人倒地，鐘聲仍然響了許久，一直到巨大人腦的藍(lán)光穩(wěn)定下來，鐘聲方才停止。

　　那叛天族人緩緩睜開眼睛，站起身，仔細(xì)感受了一下身體，開口道：“成功了。”

　　“從今往后，吾等便是——大智慧！”

　　看到這里，光芒再度一閃，缺舟再度睜開眼時，發(fā)現(xiàn)自己坐在一座山崖邊上，身前的石桌上放著幾盞茶杯，一壺茶，還有一個卷軸。

　　缺舟打開卷軸，發(fā)現(xiàn)里面寫著一則童話，邊看邊讀道：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無故事的妖怪，他沒自己的故事，所以他很羨慕別人有自己的故事，他一直吃，一直吃，雖然吃了很多很多故事，但他依然很苦惱，因為那些都不是他的故事，他仍然沒有自己的故事。沒故事的妖怪，就送給每一個人一個新的故事，從此以后，大家就過著幸?？鞓返娜兆恿恕！?p>　　讀完，缺舟放下卷軸，闔上佛眼，開口道：“這就是吾……不……應(yīng)該說是吾等，這就是吾等大智慧創(chuàng)造喜樂安寧的世界所用的手段嗎？”

　　“你，憶起了嗎？”

　　在石桌的另一端，一個身背大刀，女扮男裝的身影開口道。

　　缺舟看著眼前的人開口道：“憶起了，對萬雪夜、獨眼龍等人所做的事情，吾，很后悔！”

　　“我們都很后悔，大智慧，哈，何其可笑，簡直愚蠢的讓人無法呼吸?！碑?dāng)缺舟說完，眼前的“萬雪夜”已經(jīng)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頭戴古冠，身穿黑紅色皇袍的挺拔身影，聲音沙啞道。

　　缺舟看著眼前的“雁王”道：“所謂的地門，根本不是弘揚佛法的圣地，而是滅道誅佛的屠宰場。吾，錯了，吾們都錯了！”

　　“所幸，俏如來最終還是成功找出地門的錯誤之處，這場佛災(zāi)人劫，由地門而起，最終也由缺舟終結(jié)?！?p>　　眼前人再度變換，換成了一名額印血印，頭戴斗篷，手持佛珠的俊俏青年，開口道。

　　缺舟看向眼前人，道：“俏如來，他們能順利打敗元邪皇，阻止魔世嗎？”

　　“俏如來”搖了搖頭，道：“不知曉，吾們已經(jīng)不在原來的世界了，這里是不同于九界之外的另一處界域，也沒有回去的辦法。但，吾相信他。”

　　“是吾，還是吾等？”缺舟開口道。

　　“俏如來”微微一笑：“是你。”

　　說完，俏如來消失，換成另一位手持碧玉如意的藍(lán)袍身影坐在缺舟面前。

　　“欲星移”道：“元邪皇一戰(zhàn)，缺舟肉身崩潰，一百零八名高僧的意識也徹底毀滅，本以為就到此為止了。不曾想再度睜眼醒來，不僅缺舟的肉身恢復(fù)至全盛時期，一百零八名高僧的意識也融為一體，從此缺舟體內(nèi)不再有一百零八名高僧，只有一個靈魂，一個名為缺舟一帆渡的靈魂，也就是你！”

　　欲星移繼續(xù)道：“如今，一百零八名大智慧已然消散，而你則是一個全新的個體，一個擁有一百零九名大智慧千年記憶和修為的全新個體，如今來到這個全新的界域，你有何打算呢？”

　　聞言，缺舟闔上雙眼，沉吟許久，開口道：“吾等，真正回不去了嗎？”

　　“欲星移”道：“是你，不是吾等。連如何來此都不知，又要如何回去？況且，你應(yīng)該也察覺到這不只是穿越空間這般簡單?！?p>　　聞言，缺舟閉上了眼睛，徹底放棄了回九界的想法。

　　先前在云渡山和一頁書同修時他也曾聽聞不少江湖軼事。

　　比如黑白郎君大戰(zhàn)網(wǎng)中人，史艷文被素還真殺害，藏鏡人創(chuàng)立金臂會等等。

　　先前他失去記憶，對這些事沒有在意，如今他記憶恢復(fù)，才發(fā)覺這世界遠(yuǎn)不只是不同于九界這么簡單。

　　這里……恐怕是一個九界的平行世界。

　　否則，世上又怎會有兩個長相完全相同，但經(jīng)歷完全不同的黑白郎君、史艷文、藏鏡人呢？

　　“時空雖變，初心不改。此地生靈亦是眾生，吾既然因緣來此，想來也是吾佛旨意。”

　　缺舟睜眼開口道，眼神之中已然不見一絲迷惘。

　　“欲星移”聽了，開口道：“悟，求不得。意外重活一世，萬不可再錯出一場佛災(zāi)人劫?！?p>　　“放心，吾，不會再錯?！?p>　　缺舟站起身，四周景物再度變換，再次變回?zé)o水汪洋，一干僧眾圍繞在他四周，與他一同站在無水的旱地上。

　　一位老僧問道：“旱地?zé)o津，無水汪洋，缺舟一帆，渡誰？”

　　缺舟雙手合十道：“渡人人渡，人渡自渡?！?p>　　一位女尼點點頭道：“這一路，佛友辛苦。如今前塵往事，已如夢幻泡影。望佛友從今往后，放下執(zhí)著，得大自在。”

　　缺舟看向一干僧眾道：“不管前塵如何，缺舟與諸位皆是同修一場，今此一別，望諸位往生極樂。缺舟一帆渡，在此，拜謝！”

　　說完，缺舟雙手合十，深深一拜。

　　眾僧雙手合十，齊聲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隨后，眾僧消失，同時一聲巨響，無水汪洋，開始崩潰！

　　缺舟淡然看著四周景物如同破碎的鏡面一般逐漸崩塌，手持天人笛，開口道：

　　“缺舟一帆渡，從來不是一個名字，而是一個宏愿；大智慧，也從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種開悟。從今往后，吾是缺舟一帆渡，也是——大智慧！”

　　說完，缺舟一揮衣袖，無水汪洋瞬間崩塌，缺舟漫步在一片黑暗之中，毫無迷惘，徑直走出意識之境。

　　“無水汪洋缺舟渡，法海迷航天人鳴。文殊起劍斬惡業(yè)，旱域無津一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