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想好該怎么用這些錢啊…”
聽到張牧之這話,許臨挑了挑眉,抬手輕敲太陽穴,嘴角微微勾起,緩緩道:“既然這樣的話,我倒是有點想法,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張牧之聞言,一擺手:“請講!”
“咳咳…”
得到答復(fù),許臨輕咳幾聲,清了清嗓子,目光如炬,緩緩開口道。
“張叔,咱們大夏現(xiàn)在的形勢,你應(yīng)該也清楚?!?p> “表面上看起來好像還算太平,實際上卻是內(nèi)憂外患,腐朽到了極點?!?p> “自從袁世凱死后,北洋政府分裂,各地軍閥割據(jù)混戰(zhàn)?!?p> “掌權(quán)的還大多是些目光淺薄的貨色,一天到晚就只顧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p> “也不想想,當(dāng)初八國聯(lián)軍侵入中原時,我們是多么的憋屈!”
“外頭不知道有多少頭狼崽子時時刻刻盯著我們大夏,就等著我們繼續(xù)內(nèi)耗下去?!?p> “等我們什么時候耗的沒力氣了,他們就會乘虛而入,將大夏這頭昏睡的巨龍一口口分吃!”
“彼時,這上下五千年的泱泱大中華…怕是會毀于一旦吶!”
“你應(yīng)該也不想見到“少陵野老”詩中的場景吧?”
張牧之聽的很認真,抬手揉了揉眼皮,思索片刻,緩緩說道:“少陵野老,詩圣啊…”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就在這時,他驟然回想起,當(dāng)初自己跟著護國將軍征戰(zhàn)四方時。
那位龍虎山的老天師對自己留下的最后一句話,赫然就是這首出自少陵野老的詩!
這句詩所描繪的,是唐朝晚期,安史之亂爆發(fā)后,中華大地戰(zhàn)亂四起,家國動蕩的場景。
張牧之會想見到大夏變成這句詩中所描繪的家國動蕩的樣子嗎?
當(dāng)然不會!
在多年以前,他還是一個青蔥少年時,一位教書先生曾經(jīng)和他說過這樣一番話。
“你可以埋怨你的祖國不夠強盛,太過軟弱,沒法讓你安穩(wěn)的生活下去,因為她是你的祖國?!?p> “但你絕不能容忍外人譏笑你的祖國不夠強盛,太過軟弱,沒法讓你安穩(wěn)的生活下去,因為…她是你的祖國!”
“身為一個華夏人,光會埋怨,是無用的?!?p> “華夏病了,病的很深,很深…”
“埋怨,是一個找出病癥的步驟?!?p> “而找出病癥,只是第一步。”
“最重要的,是第二步,治療病癥?!?p> “祖國不夠強盛,那我們就想辦法讓她強盛!”
“祖國太過軟弱,那我們就想辦法讓她堅強!”
“她病了,我們就想方設(shè)法治好她!”
“小張,你要好好記住先生我今天說的這些話?!?p> “你可能會覺得我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不管怎么樣,你一定要記??!”
“相信我,你不會后悔的!”
話剛說完,教書先生就急匆匆的離開了他家。
之后,張牧之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后來聽人說,他是去參加了廣州新軍革命。
因為革命失敗,被抓去斬首了……
當(dāng)時的張牧之覺得他很蠢,為了虛無縹緲的革命,就這樣白白葬送了自己寶貴的生命,值得嗎?
一直到張牧之長大去參軍,跟隨了護國將軍,經(jīng)過他的一番教誨后,才逐漸明白了當(dāng)年那個教書先生的做法。
革命,是免不了流血的。
那空中隨風(fēng)飄蕩的鮮艷紅旗,是世界上無數(shù)革命者的鮮血所共同染成的。
革命者不會懼怕死亡。
就如后世一位大勇的革命者所說。
“你們殺死一個李公樸,會有千百萬個李公樸再站起來!你們將失去千百萬的人民!”
“你們看著我們?nèi)松?,沒有力量?告訴你們,我們的力量大得很!強得很!”
靈魂飄進記憶深處,像是走馬燈一樣,不斷重現(xiàn)著當(dāng)初讓張牧之記憶深刻的場景。
他眉頭緊鎖,臉色發(fā)白,額頭上浮現(xiàn)絲絲汗液,心中思緒萬千。
緩緩拿起桌上熱氣騰騰的紅茶,放在嘴邊,卻并沒有喝。
而是透過那微起漣漪的水面,靜靜看著自己。
看著這個自從護國將軍死后,就落草為寇,窩囊至今的自己。
“我不甘心啊…”
沉默良久,他用低到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喃喃自語。
“砰——”
下一刻,他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猛地將手中茶杯往桌上一扣。
略微有些燙的紅茶在木桌上流淌,像是一滴滴殷紅的鮮血從革命者身上流出,四處蔓延…
“阿臨,你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p> “你想說什么,就盡管說出來吧。”
“我張牧之雖然沒什么能耐,但在這件事上,我全力支持你!”
想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后,張牧之猛地一抬頭,墨色的雙瞳死死盯著許臨,用粗獷的聲音大聲喊道。
“嗯!”
許臨重重點了點頭,雙眼炯炯有神,像是有點點星火燃燒其中。
“張叔,我的想法是?!?p> “既然咱們抄了黃四郎的家,現(xiàn)在有了這么多錢?!?p> “那與其拿著這些錢去醉生夢死,花天酒地?!?p> “為什么不用來購買槍火,招募青壯組建軍隊呢?”
“您當(dāng)初也是跟過護國將軍征戰(zhàn)四方的,要說帶領(lǐng)軍隊,您是當(dāng)之無愧的內(nèi)行!”
“咱們大夏地廣人多,幅員遼闊,不知道有多少餓狼在盯著?!?p> “繼續(xù)讓這群軍閥內(nèi)耗下去?!?p> “八國聯(lián)軍侵華的事,遲早會再發(fā)生一次!”
“歷史這種東西,本身經(jīng)常重演,第一次是悲劇,第二次…就成為鬧劇了!”
“到時候指望著這些軍閥來擋外國人?”
“可能的確會有一部分軍閥還有良心,愿意為了自己的祖國斗上一斗。”
“但我相信,大多數(shù)人,恐怕都會擺出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姿態(tài)。”
“我們用黃四郎的這筆錢組建出一支軍隊?!?p> “先不提可以改變戰(zhàn)局的走向之類這種不切實際的話?!?p> “但至少,在外國人侵略我們的時候,我們可以反抗,可以保護我們的同胞!”
“手中有劍不用和手中無劍,可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p> “更何況…”
說到這兒,許臨頓了頓,轉(zhuǎn)頭望向身后的胡千。
“據(jù)他所說,黃四郎在之前聯(lián)絡(luò)了劉都統(tǒng)手下的郭旅長。”
“郭旅長的騎兵隊,三天之后就到?!?p> “他要是知道我們殺了黃四郎,肯定不會放過我們!”
“所以現(xiàn)在趁這三天時間,我們多招些人,多武裝一下自己,提高一下對上騎兵隊的勝算,也是不錯的選擇?!?p> “嗯…”
張牧之聽完他這番話,若有所思,伸手摩挲著下巴上扎人的胡茬,贊同的點了點頭。
“好,那咱們就照你說的辦!”
“要論領(lǐng)兵打仗,我張牧之還沒怕過誰!”
說罷,他一拍桌子站起身,墨色的雙瞳如鷹般銳利,透過黃府的大門,死死盯著遠方。
……………………
鵝城外,約三十公里處。
一隊約莫兩百人的騎兵隊在空蕩的平原休整扎營,升騰起裊裊炊煙。
“報告旅長!”
“我有一個問題!”
一個身材挺拔,樣貌英武的男人穿一身軍官服正坐在營帳里吃著剛煮好的清湯面。
下方,一個皮膚黝黑的軍官撓了撓頭,站起身,用鏘鏘有力的聲音大喊道
“有事說事?!?p> “哪兒來那么多廢話?”
被稱呼為旅長的男人喝了口面湯,瞟了他一眼,緩緩開口道。
“是!”
黑臉軍官得令,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開口說出了自己的疑問:“旅長,咱們明明離鵝城很近,真要趕路的話,都用不著一天時間就能到!”
“為什么要休整扎營,告訴姓黃的咱們?nèi)旌蟮剑俊?p> 旅長聞言,一翻白眼,嗦了口面條,用筷子夾了根青菜放進嘴里,邊吃,邊回答道:“老李啊,你這人,真是皇上不急太監(jiān)急…”
“我都沒急呢,你急什么?”
說著,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起身走到營帳外。
“實話告訴你,我其實很討厭姓黃的?!?p> “之所以總是幫他,只是因為我們都共同在為劉都統(tǒng)做事,僅此而已?!?p> “他說鵝城新上任的縣長是個刺頭,要我?guī)兔鉀Q。”
“但我又不是他的保姆,憑什么幫他?”
旅長用深邃的眼瞳望著遠處若隱若現(xiàn)的鵝城,語氣平淡,緩緩道。
“憑他給的多啊…”
后面,被稱為老李的黑臉軍官也跟了出來,聽到旅長的話,想都不想就開始拆臺。
“嗯…!?”
一聽這話,旅長臉色一黑,轉(zhuǎn)過身一個手刀重重往老李頭上敲去。
“tmd李國柱!不會講話就不要講話!”
老李頭上被敲出一個包,隱隱作痛,看起來有些委屈,小聲嘀咕道:“明明就是因為他給的多嘛…”
“憑啥打我?”
雖然這聲音很小,但旅長還是敏銳的聽到了,眉頭一皺,手臂上青筋暴起,強忍住心中打人的欲望。
轉(zhuǎn)過身,對李國柱核善的笑了笑,無奈的嘆了口氣。
“算了…好歹我也是個長官,就不和你一般見識了?!?p> “你只需要知道?!?p> “我看姓黃的很不爽,我現(xiàn)在巴不得他死!”
“我現(xiàn)在就在這兒等著,等到三天后再動身去往鵝城。”
“到時候,如果他還活著,那就算他命大,我勉為其難救他一次?!?p> “可他若是沒挺住,在我們到之前,就死在了那個刺頭縣長手上…”
說到這兒,旅長頓了頓,嘴角微微勾起,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那我們就勉為其難的給他報個仇,“順便”接收一下他的遺產(chǎn)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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