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王荀房間離開,王志卻并未去休息,而是拐去了前邊廳堂。
馮二羊他們在吃酒聊天,氣氛熱烈。狗奴坐在旁邊發(fā)呆,許駝子則在柜臺后寫寫算算的。
看到王志,喝的眼眶紅彤彤的馮二羊連忙招手喊他過去。
王志走到跟前,馮二羊往旁邊讓出了空位。
“駝子,再拿一副碗筷啊。”馮二羊喊道。
許駝子忙應了一聲,又去喊狗奴??刹恢醯模傲藘陕?,狗奴硬是沒聽到一般。
許駝子氣得不輕,順手提了把掃帚,幾步過去,一掃帚敲在了狗奴腦袋上。
狗奴猛地驚醒,忙站了起來。
王志嚇了一跳,忙說道:“免了免了,我不吃酒,不用拿了?!?p> 許駝子仍不消氣,開口罵著狗奴懶貨、蠢笨一類的。
馮二羊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滿口酒氣道:“我們方才還在聊呢,郎君年紀輕輕,做買賣的手段卻讓人服氣。”
他說話時,其他幾人卻只顧喝酒吃菜,顯然沒當回事。他們不是馮二羊,哪里知道王志這買賣有多賺錢。
這一下午,王志收了不少錢,但兌出去的東西也不少!在旁人看來,賺八成是賺了,但想來也賺不了多少。倒是馮二羊,他只賣東西給王志,今日確定是大賺了一筆。
所以,他們今日是羨慕,但羨慕的不是王志,而是馮二羊。
馮二羊他們繼續(xù)吃酒胡扯,王志則只喝茶,饒有興致的聽幾人聊著南北消息。
南朝對輿論把控寬松,所以百姓聊的內容也是五花八門。不過,就像后世男人們常聊的話題一樣,柴米油鹽,家長里短,風流韻事,這些多數(shù)時候只是佐料,朝堂風云、國家大事才是正餐。譬如說梁朝的北方大敵——魏,哦,如今已經(jīng)分裂作兩個魏了,也就是史稱的東魏跟西魏。四年前,高歡跟宇文泰各自擁立一個皇帝,北魏分裂,這幾年兩邊正打得激烈。
王志聽著,不知不覺就是大半個時辰,打了幾個哈欠,有些頂不住了。跟幾人說了一聲,他就站起來往后院去。
還沒走兩步,狗奴卻不知從哪竄了出來。
王志停下了,奇怪道:“有事?”
狗奴湊近了些,小聲說道:“我聽他們說,你今日做的那什么投壺生意?”
“……對?!?p> “可賺到錢了?”
“自然是賺到了?!?p> 狗奴瞥了眼那邊熱鬧的酒桌,示意往角落去。
“你賺了多少?”到了陰影處,他小聲問道。
面對這樣莽撞的問題,王志只挑了挑眉,說道:“我為何要跟你說?”
“我是要幫你啊?!惫放φf道:“你仔細算算,你那般辛苦,大半錢財卻被馮二羊賺去了,哪有這般道理?倒不如自己去找貨,自己賣?!?p> 王志有些好笑,說道:“可我沒有市藉,年紀也太小,如何自己去做?”
入了市藉,那就是真的商賈了,王志是絕不會去做的。所以至少現(xiàn)在,他還需要跟馮二羊合作。
“我可以幫你啊!”狗奴有些振奮的道:“我去進貨,我去入市藉。如何?”
“然后你再拿去幾分利,說不定還要自立門戶,對吧?這跟他有何區(qū)別?”王志攤了攤手。
“不不不。”狗奴連忙擺手,說道:“我不要分利,只需付我工錢就好。”
“當真?”
“我從不說謊!”
王志笑了一聲,搖頭道:“還是算了。我不是商賈,也沒想賺許多錢,這樣就挺好,不值得你花那么大力氣?!?p> 十來歲的少年,很多話只是頭腦發(fā)熱罷了,王志是萬不敢信的。況且,這小子明顯沒跟家人商量,一不小心又是一堆麻煩事。
狗奴的目光像是泄了氣的皮球,慢慢癟了下去,低著頭,一言不發(fā)就轉身離開了。
看著他的背影,王志無奈的搖了搖頭,也回后院去了。
……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吃了早飯,就由王志駕車出了門。
他們所在的長干里本就是居民區(qū),所以也不用再去別處。打聽了才知道,附近就有專門做宅院市估生意的中間人,也做宅院的出租生意。很顯然,這就是梁朝版房屋中介了。[2]
他們找的中間人名叫周肖,二十來歲,體格瘦小,一身細布衫衣穿的松松垮垮,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不過這周肖衣著倒是整潔,笑容也熱情,看著就專業(yè)。
王志他們的要求是瓦房,周圍清凈,價格便宜。
周肖忙很快帶著他們找到了一戶,一堂二內,有廚有廁,還有牲口棚子,一月只要九百文。
價格還算滿意,地方也不錯。
而且因為租房的多數(shù)是商賈,不穩(wěn)定,所以租期倒也自由,只要在兩個月以上都成。
看完了宅子,他們又陸續(xù)去別處看了幾家,最后卻又覺得開始那家更好,只得又轉回去定了下來。
先交了兩個月的房租,接著王荀就忙著搬家。
眼看時辰不早了,王志匆忙找到馮二羊,準備今日的生意。
……
王志他們到地方時還未開市,到了市場內,照例是先等著。
“郎君,細眼方才說,有人正打聽你那生意呢!”馮二羊跟陳細眼嘀咕了一陣,突然湊過來說道。
“哦?”王志把手里的活計放一邊,說道:“可說詳細些?”
這時,陳細眼也抱著胳膊走過來,倚著門框道:“清早的時候,街尾的羅六百找到我打聽這事,放心,我可一句實話也沒說?!?p> “羅六百又是哪個?”王志說道。
陳細眼抬手往斜右前方指了指:“那個肉攤,旁邊的漢子就是,據(jù)說有六百斤重,站在那跟座山似的?!?p> 王志順著看過去,果然看到一個體格近乎橢圓形的大漢,正拿著扇子懶洋洋的趕蒼蠅。從跟旁邊人的身材比較也能看出,這羅六百的稱呼大概是不摻水分的。六百斤倒也不算什么,畢竟這會的一斤只有兩百多克,可問題是這人長的并不高,體寬卻一個頂倆,那體格就不能看了。
“這人什么來歷?“王志說道。
“沒什么來歷,就是拳頭比旁人大罷了,為人倒還好。他打聽這個也不是為他自己,是幫一個親戚。”
王志笑了一聲,說道:“別人做這買賣,我也攔不住,頂多是少賺些罷了。不管他,不管他!”
“這倒是?!标惣氀壅f道:“你這買賣本就賺個辛苦錢,又不穩(wěn)妥,我看也難長久?!?p> 他又看向馮二羊,說道:“瘦羊,他幫你拉來這么多生意,多少照顧他點,莫要小氣?!?p> 馮二羊一時張口無言,王志賺的少?都快賺瘋了?。?p> 但他也知道這話不能說,傳出去這生意就毀了,只得尷尬一笑。
面對可能出現(xiàn)的競爭對手,王志表面不在意,但轉眼就示意馮二羊到店里說話。
他的對策很簡單,改獎品。不再用那些瓦罐碗碟了,而換成肉,糧食。尤其是肉,只去羅六百那買。采買的多了,對方必然會有顧忌,以為有風險。
不過,改了獎品,又涉及到跟馮二羊的利益分配問題。王志只得許諾提高分成,維持昨天的數(shù)額。
至少在現(xiàn)階段,兩人的利益一致,鬧掰了對誰都不好。
馮二羊去街上采買,王志則搬了個胡床,坐在門口等候開市。
……
參考資料:
[1]《魏晉南北朝社會生活史》節(jié)選。徐陵《與顧記室書》:“吾市徐樞宅,為錢四萬,任人市估,文券歷然?!倍敃r流動人口不多,房租應該相對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