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我驕傲
我決定帶媽媽去北京的奢侈地方消費，我知道我有幾斤幾兩，我也知道我的錢包經(jīng)常入不敷出，但是我還是想，用我這幾天的付出，給媽媽買一件好衣服，總歸讓她回到老家，可以有著對外的驕傲。
我知道自己在，打腫臉充胖子，但是這是我最想做的事，我必須做。
臨行前，我專門給飯店老板打了個電話，詢問他哪里的高檔服裝店還不錯，他說“錦衣華服”雖然價錢有些貴，但是衣服質量不錯。
于是我?guī)е鴭寢?，來回坐了好久的地鐵，才終于來到了人潮擁擠的百貨大廈。
媽媽穿得很洋氣，出門前，我就信誓旦旦地對她講，放心吧老媽，以后，女兒會讓你更洋氣的。
媽媽反而傻氣一笑，她說，嗯，我信，嬌嬌一向很爭氣。
我們來到了“錦衣華服”門前，媽媽說想去洗手間，門前的服務員，笑得溫柔地帶著她離開。
我心想，天助我也，免得一會兒媽媽看到衣服價錢心疼，我先替她選好。
我在服務員的帶領和講解下，相中了好幾件，一會兒再細瞧下，選出最適合媽媽的那件。
我坐在椅子上，開始耐心等待，然后我再一抬眼間，看到了一個很眼熟的中年婦女。
那個人有著精致面容，高貴的姿態(tài)，可是這么光鮮亮麗的外表，終是讓我無法忘記，她張口說話時，那么咄咄逼人，而又姿態(tài)高傲。
她從我身邊漫不經(jīng)心地走過時，我的呼吸猛地一窒，想起過去被羞辱的種種，我有些畏懼這個人，甚至不敢抬起頭看她。
“這個?！?p> “這個?！?p> “這樣好了，這一季所有的新品，通通給我包起來?！?p> 我急忙抬頭，看到她身邊的服務員，對她禮貌地微笑著，目光所至，卻是我坐著的方向。
我明白她的意思，很有可能，她一擲千金的衣服里，有我相中的衣服，那是我想要買給媽媽的衣服。
我一時，也不知道從哪里涌上來的勇氣，我大步走向她，到了跟前，我輕拍她的肩膀。
不管她會不會認出我，我都要去爭辯。
“你干什么?！彼皖^快速劃著手機，連看都懶得看我一眼。
“這位女士，是這樣的，我?guī)覌寢寔碣I衣服，是在您來之前的，我相中了，一件衣服，希望您把它讓給我?！?p> 如果媽媽無法選的話，那我要為她留下我覺得，最適合她的那件衣服。
“不行?！彼琅f沒有抬頭，語氣，是不容置疑的霸道。
“這位女士，不管如何，我一定留下那件衣服，不管您要不要買它?！?p> “這個人……真固執(zhí)。”她終于舍得抬起頭來，看到我的第一眼，滿是不屑。
“呵，我以為是哪家達官貴人的小姐呢，原來是一直給我送快遞的人啊?！?p> “希望您讓給我?！?p> “你想要哪件衣服？”
“是這樣的，這位小姐，想要的這件并不屬于這一季的新品，所以您……”服務員走上前來，似乎想要化解矛盾。
“服務員，如果你在撒謊，向著她，那我一定會投訴你。”
“不，這位女士，我沒有在撒謊，我說的是實話。”
“是嗎，那么那件衣服我也要了，給你多出一倍的價錢?！?p> “那是我先選中的衣服，您沒有權利也沒有資格那么做?！蔽覉远ú灰频乜聪蛩?，雙手不由地握緊。
“呵，我告訴你，我就是在跟你對峙，你這種人這輩子，都不會有出息，所以只能被我們這種人強壓著，懂嗎？”
“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還并未說出什么，然后聽到了媽媽的聲音，那道聲音，有那么一瞬間讓我覺得，我不用怕什么的。
媽媽快步走過來，拉著我的手，把我護在身后，然后義正辭嚴地開口，“女士，我們家是沒有錢，是窮，但是這個社會里，最不缺的就是骨氣。我的女兒，想要給我買衣服，縱然花光她所有的積蓄，縱然還要如此委曲求全，卻還是買不到。作為她的媽媽，我現(xiàn)在一字一句地告訴你，我們不要了，我舍不得我女兒這么做，就為了一件那么不堪的衣服，那么做?！?p> “好好好，有骨氣。”
“我知道你女兒的工作單位，不就是個送快遞的，有什么了不起的，看我怎么對付她。”
媽媽沒有動，她斬釘截鐵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座山，卻始終沒有松開我的手。
“叮鈴鈴?！?p> “叮鈴鈴?！?p> “叮鈴鈴?！?p> 我一時無力，我終于知道，在這座城市混了這么多年，到最后，在最重要的人面前，我的尊嚴還是弄丟了。
沒有依靠的我，任何人都保護不了。
“喂。”我的目光冷漠，心里仿佛被冷水浸濕，感受不到一點暖意。
“汪雀啊，逛得怎么樣？錦衣華服的衣服還不錯吧?！?p> “啊，是啊。”
我故作硬氣的聲音，還是沒有騙得了老板。
“你怎么了？在店里嗎？”
“對?！?p> “怎么……我過去看看去。”
媽媽終于轉過身來，我以為她的表情是失望是難過，可是這些我一點都沒有看到，唯有堅毅和安撫，始終震撼著我。
“嬌嬌，咱們回家?！?p> “怎么回事？”
我扭頭，似乎看到了老板，那位一直待我很好的飯店老板。
我看到了老板藏著關心的表情，可是在這種時候，他不能為我強出頭。
“爸，我沒想到會發(fā)生這種事，是我的錯，沒有把店照顧好?！蔽疑磉叺姆諉T，健步如飛地跑向老板。
爸？
等一等。
“錦衣華服”是老板的？
“你是老板？可算來了個能主持公道的人了，太好了?！眿D人立馬沖上前理論。
我想要朝老板走去，可是媽媽死死地拽著我的手，她的眼里滿是擔憂。
“你是說她，搶了你的衣服，而且沖你大吼大叫？”老板聲音平穩(wěn)，只是看了我一眼，便明白了什么。
“爸，不是這樣的，你聽我……”
“不用說了。”
“可……”
“這位女士，請你離開，從開店的那天起，錦衣華服，就不招待蠻不講理的人?！?p> “你什么意思啊!老板，是老板就了不起啊!我跟你說，我分分鐘就能讓你店倒閉!”
“是嗎，你想做什么去吧，我在這兒等著?！?p> “哼!”
老板陰郁的臉上，可算稍加緩和，他大步朝我們走來。
“不好意思，讓您見笑了，您是，汪雀的母親吧？”
“對?！?p> “是這樣，您相中哪件衣服，我送您，算是這場鬧劇的補償。”
“不，不用了，是我們的不對，這就走?！?p> “大姐啊，我跟小汪認識，算起來，她也幫過我，不過今天，確實是我女兒照顧不周?！?p> “爸，你不早說，我……”
“你，跟我女兒什么關系？”
“您不知道嗎，她在我開的飯店，當服務員?！?p> 我給老板使盡眼色，卻始終沒有用。
“我不知道，她在公司上過班，為什么又來飯店當個小雜，估計也是因為一些不痛快的事，您不知道也正常，哪個孩子，都是報喜不報憂的?！?p> “汪雀這個人吧，雖然經(jīng)常犯錯，可是人很勤快，經(jīng)常把桌子什么的都擦得很干凈。這樣的人，走到哪里都會有出息，雖然暫時會有困境?！?p> “她是個在關鍵時刻，不管三七二十一，都懂得承擔的人，我是很欣賞她的，雖然她在飯店確實屈才，哈哈哈?！?p> 自始至終，媽媽都在認真地聽老板說話，到了最后，她終于露出笑容，她說，“是啊，汪雀在家里就是個懂事的孩子，在外面肯吃苦賣力，我們確實沒有培養(yǎng)錯她?！?p> 我突然紅了眼眶，我不知道媽媽怎么想的，我以為她會怪我，怎么在北京七年，什么都沒有做好，到最后做著，在老家都會被認識的人，嘲笑的活兒。
原來，媽媽并沒有這么想，在她心里，一直以我為主，不管做什么工作，她并不嫌棄我，她只是，一次又一次地相信著我，相信我走到哪里，都會安守本分，保持初心，她一直都在為了我而驕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