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人看不到自己的頭發(fā)怎么了,頗有點驚慌,甩甩頭問我:“我頭上感覺好奇怪!出什么事了?啊?”豎起來的頭發(fā)不受煩人動作的影響,堅定地指著右側(cè),紋絲不亂。
我順著頭發(fā)所指的方向看過去,目力所及的右側(cè),有一株奇怪的大樹,兩人合抱不過來那么粗,枝椏橫生,可全是枯枝,那上面沒有一片樹葉,整株樹看上去是一種近乎于泥土的褐黃色……我認不出來這是什么樹,但顯然,這株樹已經(jīng)瀕臨枯死的邊緣。
我向大樹走過去,煩人的頭發(fā)完成了任務,倏地塌下來恢復原狀,煩人再次甩甩頭,伸手理了理,納悶兒地叨叨:“我頭發(fā)剛才怎么啦?這種草是不是我們?nèi)祟惒荒馨??吃了會有什么問題么?”
我幸災樂禍地回答她:“人類呼喚涅母的名字都會讓自己的身體受損,何況亂吃我們仆族人的食物!你自己想想吧?!蔽铱吹剿樕幌伦影l(fā)白,又覺得真嚇死了她也不符合涅母的規(guī)矩,只得再接著說:“這種草肯定不會是毒藥啦,以你的體質(zhì),就算把我的胡子全吃了應該也沒啥關系。實際上,你吃了后會對上面附著的靈力有特別感應,這株草是用來傳遞信息的,信息是讓我們?nèi)フ夷强脴?!”我指一指前方?p> 煩人跟在我身后,追著問我:“阿土仔呢?阿土仔到底去哪里了?”
我說:“他被禁咒縛住了,我得想辦法解救他。”
“禁咒?”煩人很是困惑,但她看著我的臉色,猜到我跟她說了這么多話已是極限,知趣地不再繼續(xù)煩我,只是緊緊跟住我。
我倆走到那棵大樹跟前,我圍著樹轉(zhuǎn)了一圈兒,完全感覺不到木族人的靈力,這仿佛就是一棵普通的植物,但好好的樹為什么會快要枯死呢?這周圍其它的樹木都郁郁蔥蔥生意盎然,唯獨這棵樹死氣沉沉,雖然粗壯卻并不高大,十分不起眼兒地隱在一大片灌木叢后,如果不是煩人的頭發(fā)指引,我肯定不會注意到它。
我想了想,拿出火焰盒,對準大樹的根部,垂目靜心,暗念法咒。
熾烈的火焰開始在盒中起舞,與此同時,大樹從根底向上,閃現(xiàn)出一道越來越亮的火紅光芒,那光芒把大樹枝干映照得通體透明,仿佛變成了一株火焰樹,陡然間生機勃勃。我抬起眼,走近去往大樹的根底細瞧,果然發(fā)現(xiàn)根部深處有一團死白色,完全不受紅光的影響,顯得冰冷沉寂。
我收起盒子,火焰熄滅,大樹又變回原來死氣沉沉的模樣。煩人這才敢發(fā)出聲音,在我背后小聲問:“那團白色是什么東西?是阿土仔被關進去了嗎?怎么會變成這樣?”
我怒從心頭起,轉(zhuǎn)身沖著她吼:“都是你們這些討厭的人類!世界上再也沒有比你們更討厭的東西了,索取無度,然后對這個世界又不負責任!你看到那團死白之物了?那是你們?nèi)祟愔圃斐鰜淼臒o法被循環(huán)降解的垃圾毒瘤!太多了……實在太多了……這片林地,之前一定曾是一個被傾倒過無數(shù)廢物垃圾的可怕地方!應該至少有二十年在這里倒?jié)M了劇毒垃圾,人類只顧傾倒,什么都不管,為了山林資源不毀,護佑此地的木族人只好傾盡靈力來消解。這片山林綿延整個山脈,雖然垃圾場只占了山林最外圍的一角,但如果不消解垃圾,死結(jié)會在很短時間內(nèi)侵蝕毒害大量植物。護佑這里的木族人耗了太長時間,到現(xiàn)在也沒能將死結(jié)全部消解,他已經(jīng)被縛住了,變成這棵大樹,無法恢復人形。不過他的靈力應該非常充沛,把此地的劇毒垃圾濃縮成那一小團死白之物,用自己化形的樹木裹住了它,任由禁咒吸取他的靈力,不泄露到大樹之外。我不知道他是從何時開始被縛住的,堅持到現(xiàn)在大約已是極限,你看見了,這棵樹就快要枯死了!如果樹枯死之前那團死白之物還沒消失,這個木族人就會寂滅,他活不過今年冬天了!”
煩人被我吼呆了,捂著嘴說不出話,眼淚撲簌簌往下掉。
我嘆口氣,不想再理她,走回去蹲在阿土仔化形的那片小土坡前,同他商量道:“阿土仔,我猜那棵樹有可能就是再世木仆,普通的木族人應該沒這么大本事能堅持到現(xiàn)在。他沒準兒也是回這里來想等你,結(jié)果為了消解死結(jié)變成這樣。你沒有靈力,前天晚上在這里時,那棵樹感覺不到仆族人的存在,所以沒放出信息。昨晚我跟你們一起來到這里,他應該是感覺到仆族人的存在,所以勉強釋放一絲靈力傳遞消息,也許是他的靈力從大樹根部傳進土壤,沒找準方向,結(jié)果消息遞到煩人那兒了。而他的一絲靈力帶出了一絲禁咒,你毫無抵抗之能,就被封住了。唉,這棵樹快堅持不下去了,這個樣子不成,我準備用凈火把這棵樹和死結(jié)一起燒掉,此地就再無禁咒,你也就能出來了,但是這么一燒,不知道再世木仆會去哪里重新化成人形出來,就不好找了。阿土仔,你說怎么辦?”
煩人小心翼翼地一直跟在我后面,聽完我講這一大段,突然明白過來,道:“這個小土坡就是阿土仔?那就難怪啦,前一晚我睡覺前也是找到了個小土坡,我說怎么沒看見有人在呢,他……”我回身瞪了她一眼,她立刻閉嘴。
浮土慢慢在地面游走,又顯出幾個字來,很簡潔:“燒完再看!”
嗯,這倒象是土老大的風格,殺伐決斷,從不猶豫。我吸了口氣,又走回到那株枯樹前,先同它施個禮,道:“木兄弟,你一路走好,記得想辦法早點回來找我們?!?p> 枯樹沒什么反應,我把火焰盒對準樹根,這次不再低語,單手用力往前一送,斷喝一聲:“起!”
“蓬”的一聲,猛烈大火應聲而起,但只在枯樹上燃燒,眨眼功夫枯樹便被燒了個干凈,地面上出現(xiàn)一個碩大深坑,焦黑見底,除了灰燼,再無任何東西。乖乖,這死結(jié)毒瘤好生厲害,木兄弟化做如此大樹才能鎮(zhèn)住,幾十年都未能消解干凈,人類真是可怕,什么東西都敢造出來,無知者無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