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老大接過去看了看,不解地搖搖頭,又遞還給我,道:“人類的東西看起來都很奇怪,別同我講,你知道怎么用就好。不過,我們能不用它,還是要盡量不用?!?p> “知道?!蔽野押诳ùЩ乜诖?,和衣躺到了床上。自從與土老大重逢以來,我第一次感到滿意,肚子里塞滿了好吃的甜品,睜開眼后就可以擺脫掉所有討厭的煩人,真是再沒有比這更讓我舒心的時刻了。
土老大悄兒沒聲地倒下去,頭挨著墻角那塊被挖開的泥土,不一會兒,地面上就沒了人形,出現(xiàn)了一個有著些微起伏曲線的土坡,想必老大也覺得舒心吧?他終于能徹底放松了。
這幾天,其實我一直在琢磨土老大,他到底是真心在關注人類的死活,還是只為了遵守涅母的吩咐?如果是我記憶中的那個土老大,毫無疑問,他關注人類就象關注從自己身上割下來的肉一樣……咳,這個比喻不太合適,但是我覺得能夠十分形象地說明人類在土老大心目中的重要程度??涩F(xiàn)如今,我很是吃不準,人類在土老大的眼里到底算是什么?
就比如剛才,如果是過去的土老大,在聽到我說要用靈力把人類弄成白癡的時候,估計就該一拳砸過來了;可現(xiàn)在這個土老大,卻居然肯同意我的做法,如果不是我臨陣退縮,我就已經違反他當年自己定下的嚴厲規(guī)矩了。
我清楚地記得,涅母不知所蹤之后,土老大曾嚴厲地囑咐我們:不得用靈力直接去嚴重地傷害人類。也就是說,我們可以利用人類的情緒影響他們做些事情,也可以催生東西出來改變人類的某些記憶和想法,只要目的是為了保護人類。最極端的情況,為了教訓人類,我們還可以用靈力加大開采資源的風險,人類如果冒險激進,受到傷害就與我們無關,金族人最擅長干這個。
但我們絕對不能用我們的靈力直接去給人類帶來嚴重的傷害(有必要的話,弄暈一下倒沒關系,因為沒啥后遺癥),為了任何目的都不行,哪怕是為了救這個人的性命,把他變成白癡也無異于是一種極糟糕的傷害。這個規(guī)矩,就是涅母不允許我們強迫人類改變心意一樣,都是仆人族不可動搖的鐵律。
土老大當年說,如果我們誰敢直接用靈力嚴重傷害人類,他就會稟明涅母,請涅母清除這個仆人,再重新派別的仆人來。
“涅母有很多仆人嗎?”我曾經傻傻地這樣問土老大。
土老大回答:“涅母除了我們,再沒有別的仆人。不過,我們因涅母而生,也將因涅母而滅,她若還需要仆人,她肯定會再創(chuàng)造新的出來,你要記住,天地間唯一無所不能的,只有涅母?!?p> 看看,有這么嚴厲的后果擺在這兒,誰還敢用靈力直接嚴重地傷害人類?
所以剛才,土老大同意我這么干的時候,我嚇得退后一步,并不是土老大所說的我愛吃甜品就會心軟,是我被土老大嚇到了……再世的這個阿土仔是不是有點傻?如果我聽他的話,用靈力直接嚴重傷害了人類,那責任該由他負,不該我負,最后會被涅母清除的就是他自己……如果他還記得前世他自己說過的規(guī)矩。
他怎么會變成這么古怪的一個土老大呢?我跟著他繼續(xù)行走下去,還會碰到什么古怪事呢?
不過,別誤會,不論發(fā)生什么事,我都不會背叛土老大,當年五仆齊聚在世,我們都信服土老大,并不僅僅因為涅母的指派,更重要的,是因為土老大的確是一個嘔心瀝血將所有事情都做到最好的老大。他知道什么是最好,也能做到最好,方方面面都無可挑剔,在我的記憶里,沒有什么比聽從土老大的吩咐更讓我安心的事了。
所以,就算現(xiàn)在他看起來不怎么象是以前的土老大,我對他的信服也絕不會改變。
安安心心地躺在床上,想著想著,我便進入了無夢的混沌之鄉(xiāng)。
直到我再次被一聲尖叫驚醒。
我猛的睜開眼,發(fā)現(xiàn)室內燈光大亮,而爬滿墻壁的藤蔓不知何時離開了墻面,憑空無依的飄蕩著,枝條伸展收縮如手臂,漫無目標地揮來揮去。土老大已經恢復了人形,緊貼門站著,似乎在躲避藤蔓生怕被碰觸。而對面床上的那個女人明顯是醒了過來,僵直地仰面朝上躺著,盯著那些詭異的枝條,釋放著一聲又一聲尖叫。
這是怎么了?這一切都不對勁兒,藤蔓絕不會碰觸有靈力的仆族人,照理說,我們這間房里有我在,藤蔓應該會乖乖地俯在墻面上,不會有一根枝條延伸到空中?,F(xiàn)在怎么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而且,被我用靈力弄暈過去的那個女人,原本應該整夜都不會醒來,可現(xiàn)在明顯沒過多長時間,窗外天色仍然黑沉,她怎么會醒過來?
藤蔓脫離墻壁意味著是要纏繞這屋里的人類,土老大沒有靈力,藤曼會把他當作人類去觸碰,這倒不奇怪。我看土老大也明白這個理,所以把靈魄石從口袋里拿了出來,就算消憶藤蔓認不出他,但感知到他身上的靈物,也會猶豫閃避。
但那個女人就奇怪了,照說她是人類,藤蔓離墻首先就該把她纏起來,怎么現(xiàn)在居然離她遠遠的,只在她上空飄來蕩去,竟是絲毫沒有靠近她的意思,就象對我一樣,這怎么可能呢?
難不成這個女人是仆族人中的一員?而且是我認不出來的仆族人?這太荒謬了。
那女人不停地尖叫,小木蘭被吵醒了,開始“嗚哇嗚哇”地哭,饒是我馬上用靈力封住了響動,外面的人啥也聽不見,可我們這屋子里的人仰馬翻就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土老大沖我低吼一聲:“燒!”我不及思索,條件反射般地掏出火焰盒,對準墻角藤蔓粗大的根脈,喝一聲:“起!”凈火立即燃起,順著藤蔓根莖迅速燒了上去,貼著墻面落下一層細細的黑色灰燼,不到一分鐘,整棟房屋里的藤蔓全都消失不見。
我的耳根立刻清靜了下來,連小木蘭都不哭了。
這屋里燈火通明,我們四個互相大眼瞪小眼地看著彼此:小木蘭躺床上吮著手指瞧著我,我坐床沿盯著對面床上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在對面床上攏著被子瑟瑟發(fā)抖,眼睛瞅著土老大,而土老大卻站在門邊,皺著眉頭凝視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