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沼湖距鎬京城大概十余里,靈沼湖并不大。
可能是因為剛下過雨,水汽未散的緣故。
湖面像隔了層模糊的水氣,氤氳彌漫的水露緊緊粘在淺灘的水草上。
碧綠的水草,在淺灣里隨著湖中偶爾泛起的波紋搖動。
在鉛色沉重的云朵上,偶爾有一兩縷陽光從縫隙里鉆出來。
把為數不多的一兩絲,金色遺落在湖面上。
在湖邊的停泊小船的,木質碼頭上。站著一個女子。
只見她身著一條桃紅色的,長綿裙,外著紗衣。披了一條紅錦斗篷。
她呆呆的看著靈沼湖,像是在想些什么。
在她身后的不遠處停著一輛馬車,車夫靠在馬車上呼呼大睡。
拉車的老馬一邊喘著粗氣,一邊低頭,大口的吃著湖邊的嫩草。
此女子,就是失蹤的蘇韻,中心思慮的事讓她心煩意亂,輾轉反側。因此她一夜未眠。她想出來散散心。
一早便向天香樓掌柜問到了靈沼湖的位置,雇了一輛馬車來到了靈沼湖。
她心煩的事,還得從昨日楊晨一行人來找鄭勛說起。
昨日楊晨三人來找鄭勛,告訴他,陛下已經同意欽點鄭勛為探花時。蘇韻心中咯噔一下。
鄭勛成了探花,蘇韻很為他開心。
她知道鄭勛志向一直的都是為官,這才是鄭勛想要的。
只是蘇韻聽到這個消息,中心卻有些不自在。
之前鄭勛落榜,家中清貧。她都不在乎,她愿意和鄭勛同甘共苦。
但鄭勛突然成了探花,他們之間突然有了一種隔閡。
她知道,日后鄭勛肯定是要入朝為官的,而她呢?
她雖已經贖身,可她畢竟曾是風塵女子,是賤籍。
一個朝廷官員又怎么可能娶一個賤籍女子呢?
她知道鄭勛肯定不會拋棄她,但這并不夠。
且不說朝廷會不會允許鄭勛娶她,單那些流言蜚語她就無法承受。
要知道人言可畏,市井間流言蜚語是一柄劍看不見的利劍,殺人于無形。
想到這兒,蘇韻眼眶不由得有些紅。
她不知道以后該怎么辦?繼續(xù)與鄭勛在一起,還是離開鄭勛。若是離開鄭勛,她又能何去何從,又重新淪落風塵?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來到靈沼湖岸邊。
來人正是鄭勛,他看到岸邊的蘇韻,頓時松了一口氣。鄭勛連忙從馬上下來,栓好馬。
慢慢走到蘇韻身后。
蘇韻沒有回頭,仿佛知道是鄭勛來了似的。
開口道:你來啦。
雖然只有三個字,卻包含了無盡的溫柔。
鄭勛點了點頭,輕輕的嗯了一聲。思索了一下,問道:韻兒,你是否有什么心事?
看到蘇韻如此,就算是個傻子也看得出來,蘇韻有心事。
更不要說心思細膩的鄭勛。
蘇韻聞言轉過了身,笑著看著鄭勛道:真是什么都瞞不過你。
鄭勛聽見這話,拉著蘇韻的手道:有什么事,告訴我。不要一個人扛。
蘇韻聞言,猶豫了一下,眼神流露出悲傷,與不舍。
最終還是開口說道:我們分開吧!
鄭勛聞言心中一驚。不敢相信的問道:為何?韻兒,發(fā)生了何事,你到底怎么了?
鄭勛不信蘇韻不愛他了,蘇韻說分開肯定是有苦衷的。
此時蘇韻的眼淚已經奪眶而出,她看著鄭勛。
用有些哽咽的聲音說道:你如今是探花了,我還是賤籍。
你注定是要入朝為官的,可你有沒有想過。
我們之間是不會有結果的,朝廷不會允許官員娶一個風塵女子。
就算朝廷準許了你我之事。
但我們卻不能不在乎世人的看法,在世人眼中,我是一個下賤的女人。
我是沒有資格嫁給你的,我們都會被攻訐。
鄭勛聽到這些話,他心中很痛。
當日得知他重獲功名時,開心得昏頭了。并未想到這些。
鄭勛流著淚,有些激動的對著蘇韻說道:我們不必理會別人的眼光,我保證,我絕對不會讓你聽到任何的流言。
蘇韻聞言卻苦笑道:就算你位極人臣,也堵不住這悠悠眾口的。
你能讓流言不傳到我耳中。可你不知道,聽不見的流言才是最折磨人的?
那樣的生活我不敢想象,我會崩潰。我承受不住!
蘇韻越說越激動,說道最后甚至大哭起來。
蘇韻在哭,鄭勛在沉思。
過了一會兒,鄭勛開口了。
鄭勛:我去請辭!
聽聞鄭勛的話,蘇韻眼中有些感動。
卻還是苦笑著搖搖頭,道:不!你不能!你的使命是造福大周百姓,你不能因我而放棄。
揚晨為了幫你,以命冒險,你不能辜負他。
陛下破例欽點你為探花,乃是皇命。
不尊便是抗旨,不但你會沒命,還會牽連家人。
鄭勛聽了蘇韻的話,他陷入了沉思。
蘇韻說的,他又何嘗不清楚呢?可他不能,也不會放棄蘇韻,蘇韻可以為他拿出自己畢生積蓄來贖身,愿意跟著他這過苦日子。
他又為何不可以,為蘇韻辭去功名呢?
鄭勛拉過蘇韻,抱住她,流著淚,說道:我不管這些,我是不會放棄你的。
我早就說過,此生我非你不娶。你先跟我回去,總能想到辦法的。
蘇韻聽著這話也是哭地梨花帶雨,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蘇韻聽了鄭勛的話和他回去,鄭勛沒有讓蘇韻再去乘馬車。
而是讓她與自己同乘一匹馬。
只留下了在湖邊呼呼大睡的車夫。
此時的天香樓內。
寇仲看著楊晨從剛才一直皺著眉頭,便問道:揚兄因何皺眉?
楊晨看了一眼寇仲,說道:鄭兄之事。
寇仲:弟妹不是知道消息了嗎?有何擔心?
楊晨看著寇仲,說道:寇兄你才華橫溢,可你還是不懂女人心思啊。
寇仲一臉疑惑:何解?
楊晨嘆了一口氣,說道:你有沒有想過,為何蘇韻在鄭兄落榜后才與他在一起?
寇仲也想過這個問題,他只當是蘇韻對鄭勛用情至深而已。
可看楊晨樣子,此事因此不止如此。
寇仲問道:為何?
楊晨:蘇韻確實對鄭兄用情很深,可鄭勛是考生。她并不敢與鄭兄在一起。
她知道,憑鄭兄的才華是一定可以考取功名的。因此她們之間沒有可能。
可之前,鄭兄陰差陽錯的失去了功名,成了一個普通人。
蘇韻卻放心了,因為鄭兄成了普通人,他們之間就沒有了任何羈絆。
可如今鄭兄恢復了功名,那種擔心回來了。
可她卻很難離開鄭兄了,一是二人的感情的牽扯。
二是,她為了贖身,花光了自己的積蓄。離開了鄭兄,她根本無法生存,只有重新淪落風塵。
因此,她陷入了一個兩難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