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霍氏母女二人在那邊敲鑼打鼓的演戲。
程木槿只是冷冷盯著程信。
霍氏剛剛那番話已突破了她的底線。
在這里,在本朝本代,一個女子的清白更甚于她的性命。毀人清白無異于殺人父母,是最不能饒恕的罪責。
霍氏說得程信聽得。這夫婦二人一唱一和,沆瀣一氣,均是狠毒到了極致,不由得她不憤怒。
若不是怕打霍氏會臟了自己的手,她又何須拿茶碗丟過去砸人?
即便如此,也是難解心頭之怒。
程信被大丫頭那一雙冷冰冰的眼睛瞧的心里更是惱怒交加。
他本就被霍氏挑唆的氣急敗壞,剛剛要振作父親威嚴時卻又被死丫頭躲了過去,這心里頓時就只有更發(fā)狠的,愈加甚也顧不得了。
當即就是又抬起手來,打將過去。
程木槿卻不能讓他如愿。
快步向旁邊一移,那一巴掌登時便再次落了空。
程信這次用力過猛,一個趔趄險些閃倒在地。
不由更是盛怒,當即又是揚手。
手掌尚高高舉起在半空中,還沒來得及落下。
卻聽得對面她的大女兒冰冷的聲音響起。
“您真是枉為人父。親生女兒被說得如此輕賤,潑得好大一盆污水滿身。身為父親卻置若罔聞,不單不聽女兒的辯解,且還要把那些莫須有的罪名強加到女兒身上,還要動手責打女兒。呵呵,想我周武朝朗朗乾坤,這天底下竟有這樣的父親!您也是一個讀過幾年書的人,竟會如此不識得人間道理,真是讓女兒為您感到汗顏,羞恥!”
“你,你這個孽障!竟敢毆打你的母親,竟敢如此對為父說話!我,我,咳咳,咳……”
程信做了這許多年老爺,再沒聽到過如此嚴厲訓斥的話。
就連他那個秀才岳父,便是為著自家女兒的體面日子,縱是心里怨恨極了他,也是不敢這樣大聲斥責的。誰知,當時今日里,自家已是一家之主的衙門吏員,竟是還會被這個前頭原配所出的死丫頭當著面指到鼻子上來訓斥,簡直豈有此理!
程信程老爺當下便是氣的胸口發(fā)悶,眼冒金星,一口氣險些沒喘上來撅過去。身子亦是搖搖晃晃。
“老爺,老爺。”
“爹爹?!?p> 那邊霍氏母女倆見狀連忙跑過來,一邊一個拉住程信的胳膊急聲叫。
程云兒就要開口罵人,卻被霍氏瞪住了。
她伸手撫著程信的胸口,只是哀哀哭泣,卻是再不說程木槿一個字。
程木槿一眼都不會看這對母女惺惺作態(tài)。
她只管盯著程信。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
“父親莫要提母親二字。女兒的母親早已亡故,祖母說過,從此后這世間只得我們祖孫兩個,再無他人!”
“你,你!”
程信聽得提起那個老虔婆,一時間前仇舊恨齊齊涌上心頭,臉色頓時變得紫漲,顫抖著手指指向程木槿,想罵罵不出來,想打抬不起手來,只覺全身直冒冷汗,若不是左右有霍氏母女兩個挽扶,險險就要支撐不住躺倒在地。
霍氏亦是氣的險些把牙咬碎。
該死的丫頭,誰要做你的娘親!
心里又是發(fā)狠:這次已是徹底撕破了臉皮,再無回轉余地,且把她先送回平州那個窮地方去,待得日后再慢慢收拾不遲。
程木槿清澈見底的明眸在程家一家三口面上緩緩掃過。
妝花脂殘的程云兒,茶湯狼藉的霍氏……
面皮紫漲兇狠的程信。
她緩緩開口。
話音冷寒徹骨:“父親何必如此生氣?難道女兒說的不對嗎?父親既容不下女兒要送回平州老家去,又怎知祖父祖母便一定容得下?既沒得了信兒,就要送人回去自己這多年都沒回去過的老家,到底是何居心?與其這樣,倒不如讓女兒自立為女戶,從今往后無論是生是死,自與父親無關。既是礙不著父親的前程富貴,又阻不著妹妹的大好姻緣。對,還有弟弟的錦繡前程,豈不是更好?不然,女兒若是回了平州去,再惹出什么事來,豈不是又要連累父親,二娘,妹妹和弟弟?二娘可是說過,咱們畢竟是一家人,親著呢,呵呵?!?p> 說到此處,便斜瞥了一眼霍氏,唇角微微一勾。
霍氏不由打了個冷顫,忙是別過頭去。
她恨歸恨,可也不傻,適才已是吃了一個大虧,再不會與這個丫頭硬頂。
一切且先看自家男人的再說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