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中,青衣少女晃悠著蛇尾,正朝著河岸邊游蕩。那枝繁葉茂的樹上,還有不少不明所以的落單猴子,看到眼前的少女后,便如同見了閻王一般,唰唰的跳起,躍向遠處。
“小青!你趕那群野猴子干嘛?”
黑暗中,一個人影朝這邊奔來,他手中捻著一道符,正落著灰燼,明明滅滅的,此時正好燃盡,人影也停了下來。
少女回頭望著那來人,他手持寒劍,細眼厚嘴,不是那焦顏又是何人。
“沒有呀,我剛出現(xiàn),它們就嚇的跑進叢林里了?!鄙倥荒槦o辜。
“罷了罷了,你別去了,全亂套了!”
焦顏說著,手中黃符甩出,使出神蹤,朝著河灘邊急速奔襲。
“死陰陽師!答應我的東西呢!”少女忙不迭的喊道。
“去找九叔......”陰陽師遠遠的飄來一句話。
小青看著眨眼間跑沒了影的焦顏,氣的直跺尾。
不遠處,河道與叢林之間,擠滿了猴子,猴群呱唧呱唧的,顯得極為煩躁。它們看著河灘邊的兩人,又互相看了看,好似在商量著什么,嘴里不停的發(fā)出獸語。
可隨著越來越多的猴子擠在小小的石灘上,為首的一排再也忍不住,開始朝著清憐母子狂奔而來。
“娘,深呼吸!走!”南池知道不能再等了。
一大一小,手牽手,向身后的河道跳去。
“噗通......咕嚕咕嚕......”
二月寒氣未消,河水冰冷刺骨。心臟像是被巨石壓著一樣難受,南池剛冒出頭,大口的呼吸著空氣。他回憶著前世踩水的姿勢,讓自己不沉入水底,身子卻不受控制的順流飄去,饒是如此,南池仍不忘回頭看看河邊。
只見那石灘上的群猴,也正一個個的跳下河,可它們并沒有來抓自己,只是朝河對岸游去。
清憐絲毫不會踩水,在水里幾經沉浮,口鼻嗆了好幾下。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會成為兒子的累贅,便早早放開了手。
但南池豈能放任不管,他死死鉗住娘親的手臂。
“娘,冷靜,憋著氣!你會浮上......咕嚕咕嚕......”南池喊著,又沉入水里。
他還是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娘親。他僅有三歲的小小身子,在激流中根本不可能拖住一個成年人??伤琅f拽住娘親的手,死也不放開。
“別管那個女人了!”小黑在心中呵斥道:“你不會真的想死吧!快松開手,只要漂在水面上,生存的幾率還是很大的!”
南池無法回應,心里只想著該如何把娘拖起來,可他無能為力,口鼻又灌滿了水,無法呼吸。
“兩百年!我竟遇到的一個白癡!”小黑不在浪費口舌。它知道南池活不了了,身體死后,自己也會再次淪為一絲殘念。
與其等著他死,還不如現(xiàn)在就離開。
怨邪,開始試圖慢慢剝離南池的身體......
冰冷,窒息,以及對娘親的擔憂,腦殼還有種被掀開的痛感。南池最終無法承受這些,眼前開始發(fā)黑,耳邊的一切聲響正漸漸縮小,遠去,靈魂似乎正在游離這副軀殼。
“水法令道!”
隱約中,南池聽到了嗡嗡的咒語,像被蒙在鼓里,遠隔天際,就此徹底昏迷。
......
密林深處,詭異的出現(xiàn)了一戶人家,偌大的院落,青磚綠瓦,比那仙羨宅還氣派。門口匾額上,寫著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戲幽宅”,門旁兩角飛檐,掛著紅燈籠,燈籠上用黑墨寫著一個“燭”字。
青衣少女晃到門前,盤著尾巴,重重的敲了敲門。
“進?!?p> 一個尖尖的嗓音從里面?zhèn)鱽?,少女便推開了院門,來到院中。首先看到的是,那正廳中,一只渾身長著銀灰鋼毛的豬正在吃飯,而且它上截身子趴到了桌子上,肥壯的身子不停的拱著桌上的碟碗,發(fā)出“砰砰”的聲響。
見到這只豬,少女頓時來了殺氣,她蛇尾一彈,整個身子就朝著正廳飛去,一道青色影子直撲鋼豬。
“啊!九叔救命!”鋼毛豬蹭的跳下了桌子,繞到那正桌中央,威坐著的一個中年男子的身后。
他穿著紅褐色衣袍,臉上有些許陰邪之氣,可眼神卻似有一道溫和的光。
只見那中年男子微微抬手,攆著蘭花指,少女就如同定格了一般,難再推進半分。隨后他大手一揮,一股強勁的氣流沖上少女,她整個身子就又退回了院子里。
“哼!九叔,你偏心!”少女說著,眼睛泛著淚花,要哭出來一般。
“燭青,你很快就要完全化形了,跟一只豬置什么氣?!本攀宓纳ひ?,像極了那戲臺上的腔調。
“你不知道!它弄的我嘴里......”燭青跺尾氣道。
“還不是因為你公報私仇,想吃我!”豬據理力爭。
“夠了?!本攀宕驍嗟?,看向少女:“事情辦好了?”
少女環(huán)抱雙臂,扭頭不看對方,盯著夜色,賭氣般的站著。
“東西不想要了?”九叔威脅道。
“在哪......”
“我問事情辦的怎么樣了?”
“按照他的吩咐,嚇嚇他母子兩人,不要傷害他們,我都照做了。”燭青幽幽回道:“不過他也沒有來英雄救美,我們這唱的哪一出?”
“他是想求證些什么。”九叔問道:“他那兒子體內有個未知的東西,可能會傷害到他的家人,所以他得試試?!?p> “不會,那小孩連死的不怕,就想護著她娘。”燭青說著所見之事。
“嗯,人心復雜,咱們做妖的也不懂?!本攀迓N著蘭花指,撫著下巴,淡淡的說道。
“不過九叔”鋼豬不解道:“那陰陽師靠符咒施法,并沒多少本事,你為什么要幫他?”
“利益交換而已。”九叔淡然道。
......
“阿嚏!”
河灘邊,燃著一個火堆,焦顏光身身子,正烤著不知名的魚類。
他揉了揉鼻子,打了個寒顫。
火堆的另一邊,是尚在昏迷的母子兩人,他們身上披著的,正是焦顏身上的絨大衣。而母子兩人的衣服,架在火堆旁烤著。
噴嚏聲吵醒了美婦人,她睜開蒙蒙的眼,晃著有些發(fā)沉的腦袋。
眼前是耀眼的星河,耳邊是噼里啪啦的柴火聲。溫暖心安的感覺,令清憐有片刻的失神。
又是一聲噴嚏,她扭過頭,看到了沒穿衣服的丈夫。
“你衣服呢?”清憐不禁問道。
“在你身上蓋著呢?!苯诡佇Φ溃骸霸俚鹊龋愕囊路粫涂靖闪?。”
清憐腦中忽然想起了剛才跳河的場景,她猛的坐直了身子,語氣充滿了擔憂道:“南池!”
“娘子,別擔心?!苯诡仈[擺手,示意她往旁邊看去。
隨后,清憐看到了,緊緊挨著自己,尚在沉睡的南池。他閉著眼咂巴著嘴,像是夢到了什么好吃的。
清憐這才長舒一口氣,拍打著自己的胸口。這一拍不要緊,嚇得美婦人趕緊縮進了絨大衣里。
“嗨,怕什么,又不是沒看過?!苯诡伌蛉さ?。
“去!”清憐怒視著丈夫道:“你身上又沒濕,怎么全脫了?”
“難道讓我妻兒躺在冷冰冰的石頭上啊?”焦顏解釋道。
“還說呢!”清憐沒好氣道:“你差點就見不到你妻兒了!你不說去弄吃的,我還以為你去月亮上呢?!?p> “迷路了......嘿嘿?!苯诡仈[出一副傻樣子,憨笑道。
清憐隨即從絨大衣里扔出一團東西道:“把你的褻褲穿上!”
“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