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湳村中,老村長家的院落里。
老樟樹下,一名女子盤坐在地上。她雙目緊閉,呼吸平穩(wěn),一名六旬老者,拄著拐棍,站在正廳門欄邊。
頭頂?shù)臉涓缮希掳l(fā)的枝椏取代了枯葉。海風吹襲,婆娑作響。
“木法令道!”女子赫然睜開眼,捻指向上,意念沖向了老樟樹。
她的姿勢沒有持續(xù)多久,額頭上泛出了細汗,隨后,女子跳起來。
“阿爺!”女子望向老者,抬手指著老樟樹道:“有沒有變化!有沒有!”
“嗯......”老者若有所思,心說剛才應該吹了陣風吧?接著道:“好像有點吧?剛才動了一下?!?p> “真的嗎!哼嗯~我果然有天分?!迸訐P揚鼻子,沾沾自喜。
“好了香香,別練了。”老者說道:“我聽說午老二飯后要去界湳山找一味藥草,你隨著去吧?!?p> “午兄弟?”香香皺皺眉,疑惑道:“他們兄弟不一直都一起上山的,怎么這次老二單獨去?”
“午老大都成親了!哪有那么多時間跟著他家老二跑了?!崩险邞崙嵅黄降溃骸澳阋彩?,這村里男人不多了,連三良都找了寡婦,王家四姐妹,還有一個老四單著,你不上心,回頭連個男人都找不到了!”
“找什么男人??!”香香不悅道:“再說午老二當我是姐姐,我們怎么可能?另外王四妹還不到及笄之年,她急什么?”
“你二十五!人家十五都比你急!”老者用拐杖錘了錘地,胡子跳了起來,語音都升了調(diào)。
“有什么好急的?這村里沒有,我不能去外面找!”
“外面?書上說那界湳山脈被稱為‘妖都’你出的去嗎?你指望天下掉個男人,還是海里飄個男人?”
“那我就......”香香挺起胸,氣鼓鼓的說道。
“村長!老村長!”院外傳來一陣叫喊,打斷了爺孫倆的爭吵。
村子走過去,將院門打開,只見一個披著蓑衣的漁民上氣不接下氣的跑了過來。
只聽道:“來了......人來了,好多人!海上來了好多男人!”
“嗯?”老村長眼睛一亮,佛祖顯靈了?
“快!全留下來!”老村長忙不迭道。
“啊?留下來?”
“咳.......”老者清了清嗓子,邁出門檻道:“香香,隨我去看看!”
......
“奇也,奇也?!?p> 雙桅船的甲板上,半老的船長,盯著不遠處的沙灘上,那邊炊煙裊裊,岸邊有數(shù)道木制的棧道橫在水面上,旁邊停泊了十多條小舟,儼然一副小漁村的樣貌。
更奇特的是,在漁村西邊半高處的沙土丘上,有一座深藍色磚瓦,木墻圍制的大宅。宅院門額牌匾,兩檐掛燈,四方四正,頗為氣派的屹立著,與不遠處的漁村形成了鮮明的反差,卻又毫不違和的存在著。
“想不到‘天下第一兇境’的界湳之南與葬魂海之間,還有這等隱秘之地?!币估闲那槭婢徚瞬簧伲还馐且驗榭吹搅岁懙?,更是因為見到了人煙。
船尾艙室內(nèi)的尊使大人,聽聞著甲板上的吵鬧聲,也知道要靠岸了。
他扭著頗為酸軟的腰,走到了甲板上。外面天雖陰沉,可光線明亮。多日沒出來的中年男子,感到了眼睛一陣刺痛。
他心中也深深的舒了一口氣,念道:終于靠岸了,飄在海上的日子里,實在是傷身啊。
界湳村炸開了鍋,村民們奔向告走,五年來,除了焦顏夫婦倆,村里已經(jīng)五年沒有見過外人了。況且一下來還來了一船的人,據(jù)年老的村民回憶,上一次有商船路過時,還是一百年前,而現(xiàn)存的村民中,也沒人見過。
......
仙羨宅內(nèi),南池一家吃罷飯,焦顏父子二人便同有默契的撤出了宅院里,臨出門時,焦顏還順走了個東西。
南池在心中喊了無數(shù)聲“小黑”,均沒有任何的回應。乃至他直接喊出了聲,見此情形,焦顏也是一頭霧水。
“怎么了?”陰陽師問道。
“它不出來?”南池攤開手,無奈道:“以前也有過這種情況,可能是生氣了吧?”
“這樣吧,你碰下這個。”焦顏從身后取出了一把劍,這正是山中船艙內(nèi)的那把斷劍。昨夜被娘親拿在手中,帶回了仙羨宅。
“這有什么用?”南池剛要接過來,焦顏卻收回了手。
“等一下?!苯诡伝氐溃骸斑@是焦家先祖斬妖伏魔的佩劍,名叫‘凰’。歷經(jīng)十三代主人,斬邪無數(shù),任何邪魅都不得靠近。兩百年前,毀于一場大戰(zhàn),但靈性還在。若你體內(nèi)有怨邪,你碰‘凰’一下,便會被劍炎灼傷。”
“怪不得昨晚,它不讓我碰呢?!蹦铣鼗形虻?。
“你們現(xiàn)在是共用一體,你碰‘凰’,它受傷,你也會被反噬。”焦顏認真道:“所以你碰一下,趕緊松手?!?p> 看爹這么嚴肅,南池的小心臟撲騰的加速了,他想著,灼傷,反噬,這到底是什么樣得傷害,有多痛?
“沒事,碰一下馬上收回去,痛一下很快就過去了。”焦顏很有經(jīng)驗得樣子說道,又將斷劍伸了出來。
“好.......”
南池緩慢得抬起手,漸漸將手指移向斷劍??伤鋈幌氲绞裁?,又抽回手。
“我體內(nèi)還有嬰靈,會不會也有反噬?”
“會?!苯诡佉荒樒届o。
“那我痛了之后,怎么知道是受哪一個影響?另外,它對嬰靈的傷害......大嗎?”南池疑問道。
“你體內(nèi)誰強,誰就會先受影響。還有,南池,你不要再想什么嬰靈了,它只是一個魂魄,這斷劍可以傷害它,但還滅不了它。我會盡快先辦法將它弄出來,讓它往生。”
見爹如此說道,南池也不在有什么心里負擔。他再次抬起手,這一次沒有猶豫,直接覆上了劍身。
“嘶!”南池眉頭一緊,觸手冰涼之極。就像寒冬臘月抹在了一塊寒冰上,且這股寒氣蔓延的極快,瞬間從手指透入到了身體里??善婀值氖虑榘l(fā)生了,南池覺得渾身熱的發(fā)燙?
手上冷的徹骨,身體卻潮熱難耐!
他沒有時間去考慮這種感覺的奇妙,心臟忽然像是遭到了一陣撞擊,“哐當”一下,僅這一下,差點讓南池跪下來。
他的手霎時松開了劍身,心臟像是被一道烈焰滑過,又痛,又熱。南池用冰冷的手掌,按住胸口,他弓著身子,半晌才緩過來。
“兒子,沒事吧?”焦顏關(guān)切道。
南池沒有回應,他搖搖頭,看著爹報以微笑,示意他沒事。
心里卻來了一句國粹:這他媽叫痛一下?
“怎么樣?”焦顏再次問道。
“怨邪......不在了!”南池緩緩道:“這感覺,是嬰靈傳遞給我的。它在內(nèi)心深處哀求,在嚎叫...”
“好了?!苯诡伈幌肼犨@種話,打斷道:“那我大概知道什么原因了?!?p> “什么?”
“它恐怕以為你要死了,便逃離了這具身子?!苯诡伱铣氐念^,說道。
“那我......”
“擇日,我將嬰靈祛除,你就是一個正常人了?!?p> 就.......這么簡單?困擾了自己三年的問題,一夜之間全解決了?南池楞在那,感覺這一切都很不真實,如夢一般。
不遠處,界湳村中,傳來人群嘈雜聲。大批的村民像集會一般圍在了海邊,他們都面朝著大海,順著村民的方向看去,一艘雙桅船出現(xiàn)在了焦顏的視線中。
他難以察覺的目光,瞇的更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