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混亂
三更半夜，皇宮之內(nèi)，老皇帝臥榻之上。
執(zhí)刀之人黑衣蒙面，一抹寒光微亮，殺意凜人。
拂簾，出刀。
鏗的一聲。
刀鋒未入半寸，持刀的手也被捏住，只咔嚓一聲，匕首當(dāng)啷落地，腕骨盡碎。
隱約見得，殺手疼得張開大嘴，正要叫出聲來，卻是硬生生止住，眼露決絕之色，就要狠命咬碎口中毒藥。
咔嚓一聲，口中毒丸掉落在地，那殺手此時下巴長了一截，啊啊亂叫，口水也透過面巾滴在地上。
“文道友，沒必要卸掉他下巴。”許川無奈道。
“他要服毒自殺，我不攔著不白來了嗎。”文冉冉毫不在意道，又順便卸掉了他左右手臂。
“普通毒藥用顆解毒丹不就行了?！痹S川無奈，只好放開那人手腕，任由他在地上扭來扭去。
文冉冉一怔，又說道：“萬一用的是毒丹呢，這可說不準(zhǔn)，卸了一了百了?！?p> “先打暈綁起來，回去再審?！蔽娜饺秸f完又遁到地下。
許川搖搖頭，喂了半顆一品的毒丹將殺手毒暈，綁到了房梁上。
這天晚上，抓了兩個人，一個負責(zé)接應(yīng)，一個負責(zé)動手。
帶回三公主府邸，三人面對著一個雙臂耷拉在身體兩側(cè)，只會張著大嘴啊啊啊的殺手犯了難。
“要不......先給他接上？”許川看向文冉冉，怎么拆自己知道，怎么裝回去可不懂。
文冉冉快步走過去，伸手抓住腦袋和下巴，往中間一合，殺手大叫一聲，倒是安上了，不過又有兩顆牙下來了。
“牙掉了我可接不上。”撇撇嘴，轉(zhuǎn)身走開了。
“能說話就行，文道友歇著吧?！痹S川接過了審訊的活兒，再讓她審一會兒，怕是不剩什么零件了。
嗯......怎么審呢，也沒什么經(jīng)驗，這可不好辦。
“兩位先看著，我去去就來?！痹S川轉(zhuǎn)身出門，回到房間里拿出丹鼎，準(zhǔn)備煉丹。
那毒經(jīng)上記有一種丹藥，復(fù)噩丹，吃了之后會讓人失去意識，渾渾噩噩，毫無防備意識，雖然品階不高，只有一階，但勝在合適。
區(qū)區(qū)一品，手到擒來，花了半個時辰便煉成。
回去的時候，文冉冉正在上下打量著殺手，像是在想怎么分這一塊肉。
“我來，”許川急忙上前拉住文冉冉，手中拿出一顆復(fù)噩丹，塞到殺手嘴里。
丹藥入腹，那殺手眼神漸漸迷茫，身體放松下來，開始呵呵呵傻笑，口水滴到胸前。
“你從哪來的?！?p> “呵呵......二皇子府呵呵......”
許川回頭，神色凝重，三公主也陷入深思，走了過來。
“誰派你刺殺父皇?！?p> “嘿嘿嘿......”那殺手嗓子好像被捏住，聲音尖細，身體也開始劇烈抽搐，忽地全身一松，死了。
文冉冉、三公主一起轉(zhuǎn)過頭來看著許川，皺著眉頭。
“你怎么煉制如此惡毒的丹藥?！蔽娜饺揭荒樝訔墶?p> “這丹藥不該有這效果，有人在他身上動了手腳?！痹S川凝重道，“而且，是邪修的手段?！?p> 在魂書中被稱為“魂種”，在意識中種下種子，合適時機便會爆發(fā)，將受種之人的意識消滅，這種手段難以察覺，而且，起碼要到啟神境才能施展。
沒想到這永望城內(nèi)，竟然還有啟神境的邪修，自己的處境，危險了。
許川凝重道：“文道友，城內(nèi)可能有啟神境邪修，小心?！?p> ......
老皇帝被刺殺一事，在街巷上傳得沸沸揚揚，大街小巷，茶樓酒館無不再談?wù)摯耸隆?p> 甚至，開始流傳幕后之人是二皇子元樂邦。
才能不足，朝中實力微弱，繼承皇位可能性最小，于是便想在正式傳位前，刺殺老皇帝，以便爭奪皇位。
作為皇子，也有的是機會靠近皇宮，塞幾個人進去也是易如反掌。
動機、能力全都具備，漸有蓋棺定論之勢，二皇子聲名一落千丈，已經(jīng)快到人人喊打的地步。
二皇子也趕快做了應(yīng)對，派人在各個酒館茶樓言說其中利弊，暗中派人將矛頭指向大皇子，說其為確?；饰宦湓谧约侯^上，便清除異己，暗中陷害二皇子，除掉競爭對手。
兩邊各執(zhí)一詞，針鋒相對，派出的人從言語相機，逐漸升級成拳腳相加，甚至有幾位舞刀弄棒，弄出了不少流血事件。
僅僅兩天，各種風(fēng)言風(fēng)語滿城亂傳，逼得兩方不得不出面，平息了謠言，城內(nèi)又安靜下來。
但是兩方勢力卻約在丹霞茶樓頂層會面。
大皇子一方國師為首，其余十幾位大臣位列其后，個個面色嚴肅，嚴陣以待。
二皇子那邊梁國舅坐鎮(zhèn)，身后是十?dāng)?shù)位皇親國戚，盡皆怒目圓睜，準(zhǔn)備沖鋒。
一旁服務(wù)的掌柜戰(zhàn)戰(zhàn)兢兢，派人同時為兩邊奉了茶，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不敢有一點點多余動作。
皇親國戚們沒什么真才實學(xué)，靠著拉關(guān)系，搭上了梁貴妃的線，這才謀了個一官半職，個個歪七扭八地癱在椅子上。
機要大臣們舉止得體，淡然優(yōu)雅，透著一股從容。前排一位大臣隨意地端起茶杯，輕輕地吹了吹茶水，小呷一口。
“??！我的眼睛，你這人好生歹毒，來人啊，殺人了?！币晃灰轮A麗，用帶滿戒指的手捂住了左眼，不顧顏面地放聲大叫。
朝堂之人對陣，講究個名正言順，得有個由頭，站在制高點上，方能無往而不勝。
皇親國戚們雙目一亮，好機會，個個摩拳擦掌，潤了潤嘴唇，準(zhǔn)備開沖。
“梁國舅，你我都是有身份之人，不必弄這些小伎倆，上不得臺面。”國師淡淡道。
梁成益揮了揮手，嚎叫聲戛然而止。
“想必不用提醒國師，今日你我為何事而來吧?！绷撼梢嬉桓毙赜谐芍竦臉幼?，抬了抬手，給我沖。
皇親國戚們開始表演。
“何人膽敢陷害二皇子，還用如此下作手段，始作俑者，其無后乎！”
“鼠輩，竟行此不義之事！蒼天所不容也！”
幾位讀書頗多的做了個表率，為后者吹響號角后，其余盡皆粗鄙之語，字字不離下三路，句句奔著后代身體情況，含沙射影，指桑罵槐，就差明說罵的就是國師那邊的人。
場面一度極其混亂，聽得國師身后之人眉頭緊蹙，額頭青筋暴起，國師仍舊閉目養(yǎng)神，仿佛面前沒有人在叫罵，沒有出聲阻止，應(yīng)當(dāng)是默許了。
幾位大臣對視一眼，要上了。
“前事不咎，今日之事則可惡也，而令吾所氣憤。”
“傷人者人恒傷之，辱人者人必辱之，爾等好自為之！”
“爾等匹夫，休要作祟！”
“奈何戚戚小人，擔(dān)以重任。哀哉！”
“爾無顏吾奈爾何！”
罵戰(zhàn)漸盛，雙方漸漸放下了讀書人的儒雅，皇親國戚的尊貴，以簡短有力的話語，問候起對方的父母兄弟，祖宗后代。
梁成益貴為國舅不便下場，于是佯裝喝茶，但額頭暴起的青筋，還有捏緊了茶杯的手，表明了此時的心態(tài)。
而國師依舊面帶微笑，似乎很享受這樣的場面。
“好了！諸位乃朝中大臣，如潑婦罵街一般，成何體統(tǒng)。”國師拍了拍桌子，罵聲戛然而止，梁成益一邊也安靜下來。
“各位繼續(xù)，當(dāng)我不存在就好，繼續(xù)。”四皇子向兩邊抬抬手，示意他們不必行禮，繼續(xù)叫罵，然后走到墻邊坐下，拿出紙筆寫寫畫畫。
“四皇子，這等丑事就不必記錄了?！绷撼梢嫖⑿Φ?，畢竟大家都是要面子的，這要是傳出去了，影響不好。
“沒記你們那點破事，本皇子寫的是花鳥大全?！彼幕首宇^也沒抬，翻了一頁。
“今日臣等集會，四皇子怎么有興致來此?！眹鴰熜呛堑卣f。
“沒啥，閑得無聊，湊湊熱鬧?！彼幕首宇^也不抬，聲音里透著一股放蕩。
“四皇子駕臨真是讓我等受寵若驚啊?！?p> 屋內(nèi)響起一陣客套聲，四皇子在朝中雖名聲不好，但不參與皇位之爭，兩方自然是愿意交好的。
“既然有四皇子在此作證，那就開始說正事吧?！绷撼梢娴溃瑑蛇吜R了好一陣，他也聽得煩了，不如早點聊完回家去。
“那，就請梁國舅先說?！眹鴰熀敛辉谝獾馈?p> “前幾日，有人行刺陛下，萬幸得上蒼庇佑，陛下無事，”梁成益向天上拱了拱手，又繼續(xù)說：“但是，莫名其妙就有消息傳出，污蔑兇手乃是二皇子，作為樂邦的娘舅，自然該討個公道?！?p> “梁國舅，二皇子被污蔑為兇手，我等自然也是心生怒氣，愿為二皇子找出兇手?！眹鴰熝凵窳鑵柶饋?，“但是，諸位言外之意便是將我等打為始作俑者，是不是太過分了?！?p> “朝中皆知兩位皇子之間多為不和，況且樂邦前些時日在外征戰(zhàn)，數(shù)戰(zhàn)大捷，而戰(zhàn)報還未傳回，便出了這件事，幕后之人是誰，也不用多說了吧?！绷撼梢娴?。
二皇子確實在外征戰(zhàn)，也確實贏了，但，帶的是數(shù)千精銳將士，打的是邊境的小股山匪，不贏才怪，戰(zhàn)報略微潤色一番也是正常的，都是為了爭皇位時候多點資本，不丟人。
“大皇子文韜武略，勇武異常，軍中將士無有不服，朝內(nèi)大臣多加欽佩，而二皇子征的是什么戰(zhàn)，勝的什么捷，你我各自清楚，大皇子何必行如此齷齪之事，簡直是荒謬?！眹鴰熥旖巧蠐P，面露不屑。
“大皇子的確不凡，做不出如此下作之事，但主人無意，可下面人怎么想的，那說不準(zhǔn)?！绷撼梢婺樕祥W過一絲怒色，嘲諷道。
“我等能力低微，終是不能像梁國舅一般，為二皇子創(chuàng)下大捷之功，慚愧，慚愧啊?！眹鴰熾m然神色平靜，但話語中透漏出濃濃的嘲諷。
國師身后傳來一陣輕笑，個個裝模做樣地貶低自己，氣得那幫皇親國戚一個個吹胡子瞪眼，礙于四皇子在場，不好罵街。
“誒，大家不要憋著嘛，有什么說什么，憋壞身體多不值當(dāng)。”四皇子抬起頭，對著梁成益身后繼續(xù)說道：“人家都這么說了，你們一個屁也不放，丟不丟人，還是個男人嗎，誰愿意用窩囊廢辦事兒?！?p> 四皇子一把火添進去，梁國舅的人更怒了，說誰窩囊廢，再廢還能有你廢？這忍不了，必須讓他見識見識。
頓時響起一大片喝茶聲，各自端起茶潤了潤嗓子，準(zhǔn)備進攻。
眾人見兩位主事的沒說什么，算是默許了吧。
皇親國戚們首先發(fā)起進攻，但不好說臟話，攻勢稍弱。
“都沒吃飯嗎，剛剛那股子勁兒怎么沒了，都不行了？”四皇子嘲諷道。
皇親國戚們的火騰的一下就起來了，說誰不行，一會兒說的可別嫌惡心。
封印解開，全力輸出，甚至比之前罵的還要用力，還要不堪，個個臉色通紅，脖頸青筋暴起，聲嘶力竭地輸出著。
四皇子聽著聽著入了神，不時點點頭，面露贊賞之色，不時拿起筆在紙上寫寫畫畫，頗為高興。
而國師一邊個個氣得急頭白臉，礙于熟讀詩書數(shù)十年，肚子里屬實是沒有那么多罵人的話，只能挨罵，氣得端茶杯的手顫抖不止，茶水撒得到處都是，心中咆哮著，明日定當(dāng)狠狠參你一本。
國師卻突然開口：“看來你我還是無法信任，再談下去也毫無意義了?！?p> “這事還沒完，你我各憑本事，走著瞧吧。”梁興益撂下句狠話，帶人離開。
“行了，都散了吧。”國師也揮揮手，讓大臣們退走。
“這就完了，我還沒聽夠呢，真沒勁，還是柔情樓有意思。”四皇子撇撇嘴，意猶未盡，合上手里那本“粗鄙之語合集”，準(zhǔn)備去尋歡作樂。
一句話語突然傳入四皇子腦海中，“干得不錯。”
四皇子頓了一下，繼續(xù)向外面走去。
坐在屋頂?shù)脑S川還在欽佩那些“甜言蜜語”，并感慨自己遠遠不如。若不是擔(dān)心邪修在附近，不敢放出神識，定要好好看看那些人長什么樣，能罵人這么久不重復(fù)，實在是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