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歌與雪
洛爸洛媽中午回來的，從城內(nèi)帶回來兩袋包子。
一袋是肉包子，餡大皮厚，松軟的包子皮下面裹著肉丸子似的餡料，另一袋是爐包，深綠或者淺綠的韭菜攪和著白花花的肉片。
這種包子從零幾年的時候就出現(xiàn)在了縣城中，如今歲歲年年過去了，這包子還是那么的....難吃。
從來不干重活，也沒經(jīng)受過那段艱苦歲月的洛川與Monika，是難以體會到這種包子的滋味的，或許永遠體會不到，也會是一種幸福。
用洛媽的話說就是：“你爸辛辛苦苦，攢了整一年的勁兒，才舍得買這兩袋包子。”
Monika小心翼翼地咬著肉包，一邊艱難地咽下去一邊喝水，感覺滿口都是粘稠而厚重的油水與肥肉。
“媽，我和老莫才吃的早飯，就不吃包子了，你跟我爸吃吧?！?p> 說完，洛川就牽起Monika柔軟細嫩的左手，帶她離開了客廳。
見孩子們離開了餐桌，洛爸的動作不自然地停頓了一下，然后繼續(xù)，恢復尋常的用餐方式。
洛媽嘆口氣，忍不住埋怨：“跟你說了孩子不愿意吃不愿意吃，非不信，你看看...”
說著說著，她又吆喝著：“小川，這包子都是肉啊，快過來吃吧，帶著小莫一塊！”
“不了，你們吃吧，我倆都吃飽了！”
西廂房內(nèi)，洛川把門輕輕合上，無奈地看著半撐在床上的Monika，臉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色：
“不想吃就不吃嘛?！?p> “嗯~”Monika搖搖頭，似乎有些難為情：“我就是覺得有些不大好?！?p> “呵?！甭宕ㄈ滩蛔⌒α耍f：“你是個外國人，不用管什么規(guī)矩，喜歡就多吃些，不喜歡就不吃?！?p> “那畢竟是叔叔特意買回來給咱們吃的?！?p> “不是?！?p> 洛川搖搖頭，笑著說：
“他啊，他是特意買回來，給那個能讓他在別人面前高人一等的兒子，還有他兒子的媳婦吃的?！?p> Monika愣了一下，不解問道：“有什么區(qū)別么？”
“如果有一天我不讓他高人一等了—”洛川悠悠然說道：“我就是問他要個包子皮他都不會給我的。”
床邊，坐著的Monika沉默了。
隔了一會兒，她才輕輕哼唱起來：
?。ㄈ照Z）“夕陽是多么美麗，小狗是多么可愛”
“~一起為庸俗的新聞，而發(fā)怒起來~”
“~看著差勁的電影開懷大笑，看著綜藝節(jié)目放聲大哭~”
“~這就是我們—兩個有點孤獨的靈魂，一同歡鬧著。”
“~時間是有限的，就憑一句彷似永遠的謊言?！?p> “~于這飄渺無常的一生中，有你伴我一同走下去~”
“~活在這無聊的世界，笑著說道：“真是無聊啊””
“~這就是我們，兩個孤獨的靈魂，依偎在彼此的肩膀上~”
“~你也是如我一般的壞人實在是太好了！”
“~明天亦再次，想要活下去，喜歡上你實在是太好了！”
“~自從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天，我就想著成為一個壞一點，但是不那么壞的人”
“~只剩下我們兩個人的靈魂，享受著我們剩余的時光~”
窗外有陽光灑下來，照在舊舊的，色彩已經(jīng)不再明亮的床單上。
潔白的地板上勾勒出幾道淡藍的碎裂瓷痕，痕跡邊緣，隱約有一抹云彩似的粉紅。
桌子旁放著淡黃的玻璃杯，金黃的光芒穿過淡水，分解成七彩的顏色。
地板倒映出了彩虹。
洛川的心也是。
他站在門前，像是在看天女似的，看著微笑唱歌的Monika。
曾經(jīng)很多次，他想一死了之，因為這個淡的像水似的世界，實在是沒有什么讓人浮沉的意義。
但是所幸...他玩到了這么一款游戲，碰見了Monika，碰見了這世界所有的光與暖。
.....
下午時分，按照兩人討論的，洛川去出門找工作，積累資金的同時，也是擴展見識，增加創(chuàng)業(yè)經(jīng)驗。
而Monika，則留在家中，一邊充當洛川的小嬌妻，一邊學習編程理論，為兩人接下來的創(chuàng)業(yè)做準備。
而....咖啡館內(nèi)。
身穿素色衣服的春夫人，靜靜地擦拭著店內(nèi)的桌椅。
古銅色且鐫刻著金色紋飾的木桌，倒映出她那蒼白而又憔悴的面容。
此時的她再不像往日那樣光彩奪目，彷佛像是殘花敗柳般，只剩下幾抹顏色，與無窮凄苦。
她將有些灰白的抹布浸入一旁的銀色水盆中，一雙如羊脂玉般的纖手分別握住抹布兩側(cè)，來回攥住，擰緊。
“淅淅瀝瀝~”
水滴聲響徹在咖啡館內(nèi)，顯得空曠而又寂寥。
雖說是擦遍了半數(shù)桌椅，盆內(nèi)其實并不十分渾濁，但春夫人仍然堅持著端起水盆來，去后廚倒掉。
銀白水龍頭擰開，嘩嘩地，裹著大片白色氣泡的水柱噴涌而出，迅速在銀白盆底聚滿了薄薄一層。
氣泡互相融合以脹大，脹大至極限后破裂，恍若人間愿望。
長久未用餐，她的視線有些模糊，這奔騰涌起的泡沫，漸漸變得鮮紅起來。
紅色，泡沫，紅色。
激烈的血柱被強行按進盆里，大大小小的血珠濺得滿盆都是，銀白色被覆蓋，污濁，猩紅像是觸手般順著邊緣向上延伸。
“??！”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直到銀白水盆內(nèi)的水沒過邊緣，手心傳來冰涼時才如夢初醒般關(guān)掉了水龍頭。
這一抬手，露出了她那纖細的手腕，還有手腕上...那大大小小的劃痕。
春夫人，在眾人眼中，從來都是溫和，善良，美麗的代名詞，從未有過失禮的時候，現(xiàn)在這樣憔悴，幾乎是令人難以置信的。
窗外傳來沙沙的聲音，抬眼望去，是雪花片片。
“下雪了呢。”
她看著窗外的雪花，眼神中最后一點殘存的光芒也消逝殆盡。
——。
下雪了。
畢竟是寒假，畢竟是為了過年，所以下雪，也不是什么特殊的，奇怪的事。
真正奇怪的...是洛川眼前的，一棟特殊的建筑。
說祂是建筑物其實并不對...因為此時此刻，祂正低著頭，靜靜地看著他。
狐。
仙狐。
龐大的，足有兩米多高的巨大白色狐貍。
具有雪白毛發(fā)，但四肢與面容都有赤紅紋路的龐大狐貍。
金色雙眸，脖頸下系著流動熾紅圍巾的，四足踩著飄逸風雪的狐貍。
讓人忍不住質(zhì)疑其存在的狐貍。
當洛川走在道路上，就這樣在路旁出現(xiàn)的狐貍。
它轉(zhuǎn)過頭，看著洛川，淡漠的眼中終于有了一絲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