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沒錢看你嗎的病
轉(zhuǎn)過頭去,洛川發(fā)現(xiàn)大家都在看著他。
這里的大家,當然不包括那個懦弱到已經(jīng)撒丫子跑路的醫(yī)生。
半月一只腳踩在那個年輕男人的后背上,對面則是雙手張開,利爪鋒銳的刀妹。
至于甜護士,刀姐,還有唐燕三個人則從前面回來,其中最為健壯的唐燕扛著一個已經(jīng)昏迷的中年男人。
他們的身上都穿著黑色衣服,戴著白色頭盔,倒是好辨認。
“怎么辦?”洛川下意識問武見妙。
“先把人都拖進來,小甜,沒有被人看見吧?”
“沒有,應該是只有他們一個小隊的人?!?p> “神羅一個小隊一般就是三個人,放心吧?!?p> 至于小無,她牽著小甜的手,揚起瘦小臉蛋,對著武見妙說:
“周圍....感知不到人了?!?p> “好,鎖上大門,咱們上樓再說?!?p> 武見妙拍拍手,神情中冰冷盡散,終于多了幾分喜意。
一樓盡頭走廊,那個男醫(yī)生趴在門縫里偷偷望,卻被驟然打開的大門“嘭”地撞了個滿頭包。
“唉喲!”
他捂著腦袋,看向面前。
是女醫(yī)生,半月。
是的,半月本來是醫(yī)生,結(jié)果先前那件事后,再也沒上過手術(shù)臺。
“武見醫(yī)生說治好那個人,給他做手術(shù),缺人了跟她說,醫(yī)療器材都還充足吧。”
那醫(yī)生緩緩站起身來,“怎么是你?”
“都充足的話我就不準備了,自己去地下室找。”
半月像是沒聽到般,傳完話后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砰!”
門被關(guān)上了,走廊上除了半月,還有唐燕,只不過她沒有進去,嫌臟。
門后,男醫(yī)生緩緩收回伸出去抓了個空的手,眼神中多了幾分恨意。
“當時又不是我要強暴你,跟我甩個屁的臉色?!?p> 他甩甩手腕,回到手術(shù)臺來,繼續(xù)手術(shù)。
剩下那個男醫(yī)生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滿是血污常年沒有清洗的手術(shù)臺上,一場堪稱粗暴的手術(shù)正在進行著。
麻醉劑當然是沒有的,疼死活該。
連帶著紗布都是稀缺資源,他們?nèi)∮眠€必須得武見妙同意。
想起那個女人,男醫(yī)生手下的動作不由地加重幾分,使得手下的病號連聲嚎叫。
當一個人活得像蛆蟲一樣時,從腦子到靈魂便都是令人作嘔的。
他在心里把武見妙還有一眾護士蹂躪了一遍又一遍,只期盼有一天醫(yī)院再次大亂,他好渾身多摸幾條魚。
旁邊的醫(yī)生實在聽不下去這嚎叫了,放下鑷子:
“你就不能專心一些么?想什么呢!”
“閉嘴!”男醫(yī)生吼了那患者一句,隨手從病床上撿起一塊血紅紗布塞進了他嘴里。
他沒有看到,紅色的帶血紗布緩緩滲透下去,連帶著烏黑的鮮血一并滲入到病患的口腔中。
有些人就是作死...常作常死,早作早死。
。
小樓有五層,洛川在第四層。
層里多喊聲。
老隊員被洛川用電線綁了起來,繩子系在門把手上。
年輕隊員被兩個護士押著,那身黑白行頭已經(jīng)脫了,剩下個花褲衩瑟瑟發(fā)抖。
隔壁床洛川沉默坐著,看著這一切。
“名字?!钡督阏驹谀贻p隊員面前,開始審問。
“....”
病床上,年輕隊員低頭坐著,像是沒聽到般,一言不發(fā)。
“呵?!钡督銢]有太意外,緩緩張開右手,一把攥住了他的頭顱,強迫著他抬頭。
“滾開!”年輕隊員猛然甩頭,想要擺脫她的控制。
但是他沒有成功,那只纖細的手,像是鋼筋般,牢牢攥住了他的下巴。
劇烈的擺動只是讓他的臉龐多出幾道深刻的傷痕。
鮮血流淌而出,疼痛刺激著大腦,使得他更加惱火。
他死死盯著眼前的女人,像頭即將發(fā)瘋的獅子,發(fā)出呼呼粗氣。
一旁的刀妹撇了撇嘴。
她猛然伸手,一根銳利指甲像是毒蝎的針般刺入他的背部。
“??!”陰狠的疼讓年輕隊員猛然驚叫了一聲,他想要回頭,卻被刀姐把頭生生掰了回去。
“你們想要干什么?!”
他的聲音中雖然還是憤怒居多,此刻卻明顯帶了一絲顫抖。
那大概是因為恐懼。
可刀姐依舊冷漠地看著他,機械般重復道:“姓名?!?p> “...”年輕隊員這次聽見了,他沉默一會兒,說:“石火?!?p> 他沒有看見,不遠處,低垂著頭的老隊員,輕輕嘆息了一聲。
輸了啊。
果然,重復幾次后,年輕人把知道的全說了。
因為那根插入他背后的,冰涼的匕首。
死亡的威脅是最深沉的寒冰,足以澆滅一切憤怒的火焰。
他們是G隊,沒有獵物,之前準備去不遠處的某棟樓探索,沒找到牲畜,卻找到了一只大鬼。
應該是權(quán)位八,但即將進階權(quán)位七。
僥幸,所有人都逃了出來,但有人受了傷,手被咬斷了,那人用嘴叼著斷臂跑了出來。
“撒謊?!?p> 刀姐開口吐出兩個字,不等那個年輕人辯解,一根手指就刺入了他的肩膀。
“你隊長也在這里,你想等誰來救你?”
先前在醫(yī)院走廊,兩個女護士先行控制住了年輕隊員,剩下的,則去偷襲他們的隊長。
此時那隊長在另一個房間,以武見妙為主,唐燕,半月,小無等人鎮(zhèn)壓。
看陣容便知道,那隊長才是重點。
但洛川卻拒絕了武見妙的提議,堅持要來這邊看守。
此時他閉上眼睛躺在床上,似乎是在閉目養(yǎng)神。
刀姐懶得去管他,繼續(xù)審問著,很快就聽到了第二個版本。
于是這個叫石火的年輕人又挨了一頓揍。
這個版本中,他們不是因為遇見了權(quán)位八即將進階的鬼,僅僅是因為遇見了權(quán)位八的陰犬。
他隊員一不留神,胳膊就被咬斷了。
因為怕被狗咬斷了胳膊被人笑話,隊長沒有返程,干脆就近來到醫(yī)院,想要空手套白狼。
刀姐和刀妹彼此對視一眼,覺得這才比較符合神羅眾的做事邏輯。
“嘩啦”洛川猛然起身坐了起來。
“??!”
刀妹看管囚徒,神經(jīng)有些緊繃,因洛川的動作,整個右手都刺進了石火背部。
剛才便是石火痛苦的慘叫。
刀姐倒是沒有動作,只是轉(zhuǎn)過頭去,嘴唇無聲張開,罵了好幾個臟字。
病床旁,洛川起身,直接走向那個老隊員。
“砰!”
他一腳踹了上去,使得那老頭咳嗽連連,最后一歪頭,癱倒在墻邊。
“他,要干什么?”刀妹輕悄悄在姐姐耳朵邊小聲說。
“看看吧,看他能問出些什么來!”
刀姐覺得不解氣,又一巴掌抽在石火臉上。
“啪!”石火臉上滿是血痕傷痕,他吃疼喊了一聲,大聲說:“我說,我說啊—”
“噗”“咳咳咳”“咳咳”是噴血,咳嗽的聲音。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遠處傳來的血肉聲響。
卻見不遠處,那個右手滿是紋身的男人,緩緩收回踩在老人胸口的腳。
黑白運動鞋邊緣沾染了幾條血痕,在明亮的燈光眾異常刺眼。
此時洛川仍穿著藍白色病號服,但現(xiàn)在石火感覺那人更像個瘋子。
“你們不是來治病的,也不是來接手的。”
“他之前說的,很對,你們就是過來查這里面有沒有女人的?!?p> 洛川的聲音很冷靜,很篤定,沒有半分不確定的語氣,就像是在說一加一等于二那般。
“你們也不是神羅的隊員,你們...互相之間應該并不認識,就只是四個人罷了?!?p> “一個人的手斷了,是真的,除了這個,你們嘴里沒一句真話?!?p> 話語平靜。
平靜如水,沒有溫度,故而成冰。
刀妹和姐姐對視一眼,心想這好不容易找來的男人是不是瘋了?
她們押著的石火反應更強烈,似乎馬上要跳起來,“你在說些什么狗屁不通的東—”
他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洛川右手點燃了黑紅交錯的火焰,舉在仍然裝死不肯睜眼的老頭頭頂。
一點點,他高昂的頭緩緩垂了下去。
“他是你父親,對么?”
“....是?!笔鸬穆曇糁?,再無半點憤怒,只剩下恐懼——顫抖著,恐懼著。
“是個屁!”
粗暴的聲音響了起來,此時的老頭像個被踩住尾巴的狗,一下子活了過來。
“我們兩個,誰也不認識誰!”
“哦,他不是你隊員么?”
“.....”老頭兒卡殼兒了,接著他就開始罵洛川狗娘養(yǎng)的雜碎之類。
“他必然只會說這些,因為你這個當?shù)脑谶@看著,他怎么都不敢當你的面慫了下去?!?p> 刀妹感覺到石火的身軀顫抖了一下,她緩緩轉(zhuǎn)頭,看向姐姐。
此時刀姐自然也注意到了,只是她用眼神示意妹妹別說話。
兩姐妹按住了石火,悄咪咪偷聽洛川跟老頭對話。
“...呵~tui!”
老頭一口濃痰吐向洛川身上,被洛川一巴掌扇在臉上,痰和血一并吐在地上。
“廢了他的腿?!?p> 刀妹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這句話是對她們兩個說的,下意識望向姐姐。
刀姐毫不猶豫,并指如刀,戳進石火大腿處。
“噗嗤!”血液飛濺,鮮紅的肌肉暴露在空氣中,石火死死咬著牙不出聲。
只不過是幾聲悶哼,老頭一直死強死強硬直的脊梁就彎了下來。
像是有人用棍子砸斷了它。
“我很好奇,你在這里表現(xiàn)的這么父愛如山,跟你做的事相比,會不會有些諷刺?”
“.....”
老頭低著頭,朝地面吐出一口血水,不去看洛川的眼睛,終于開口說話:
“醫(yī)院北邊菜市場那群人,盯上了你們。”
“對?!崩项^嘿嘿笑了起來,“就是你們之前累死累活救過的那群人。”
“接著說。”洛川表情不變,心里也沒什么波動。
這件事,等一會兒后問問武見妙,或者某個護士就能知道。
“那個斷手的,確實是剛斷的,也的確,是被陰狗咬斷的?!?p> “反正....你們當了那么多回表子,接著當啊,多接回手唄?!?p> “那小子拿了十斤熟肉啊,就因為那條手?!?p> “他們要什么?”洛川皺皺眉頭,覺得事情似乎漸漸明朗起來。
“女人...和藥!”
老頭嘿嘿笑,“那個叫武見的臊貨帶著一群娘們,怎么能不讓人眼饞?”
說完,他的眉毛像兩條白蛆般舒展身體,滿是黑斑的臉上是令人惡心的笑容:
“這醫(yī)院在你們手里,太浪費啦!那么多藥,怎么能給人用呢?!怎么能救女人跟小孩呢?”
“甚至,你們連我這樣的老家伙都不該救啊,救了干什么呢,讓他們等死么?”
“少說屁話。”
洛川有些不耐煩,又扇了老頭一巴掌。
一旁的石火見狀就要暴起,但緊接著,五根手指依次插入他的肋骨。
“哼!”他死死咬住自己干枯的嘴唇,牙齒
“讓他活著,我告訴你那幫人的計劃?!?p> “不用了?!甭宕〒u搖頭,“他們連救命恩人都能打倒一耙,何況你們這些人?”
意思是不聽,反正都是假的。
老頭聽到洛川這句話,反倒僵了很久,然后他才嘆了口氣,“狗日的菜市場啊....”
“把他們?nèi)珰⒘税?,先是這個老頭,再是石火,我心軟,看不了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場面?!?p> 洛川對刀姐刀妹這么認真說道。
那老頭低垂的頭顫抖了兩下,終究沒有抬起來。
看著他蒼老的面容,洛川有些心軟。
于是他轉(zhuǎn)過頭,揮揮手,示意刀姐刀妹快點動手。
“艸!”
老頭抬起頭來,想說話,“我還知道很多,很多,你讓他活,你讓他活,我就全告訴你!”
“我在這鬼地方活了五年啦!五年啦!”
“我知道那些鬼在哪里,怎么走,我知道這里到底有多少個火隊!”
“我知道最大最多的牲畜群在那里!我知道那些大鬼都在那里!”
“...”
老頭拼命喊著,口中的涎水混著血液一并滴落,砸在他破爛的衣服上。
透過破洞,可以看見他幾近發(fā)黑的肌膚,以及一根根明顯突出的骨頭。
室內(nèi)一靜。
刀妹眼神中有光,她一把抓住姐姐的手腕,有些興奮。
老而不死...是為賊。
這老賊腦子里的東西,可以幫助她們更好的活下去,甚至...能避開殺身之禍。
她們看向洛川。
洛川看著老頭。
“你知道的,我不信你。”
情報很重要,關(guān)鍵時刻,確實能救命。
但假情報關(guān)鍵時刻能夠害死全隊人。
“是神羅?!?p> 老頭喘著粗氣,干枯的額頭上根根青筋暴突出來,他說
“我們身上,神羅的衣服,是從一隊死人身上扒下來的。”
“那隊死人...就在醫(yī)院前面的步行街上躺著?!?p> “我覺得...那條街上有大鬼?!?p> “你可以不信,你自己去試試就知道了。”
“那個鬼,他很快,很快就要來醫(yī)院了!”
“我不信。”
洛川搖搖頭,不愿再多說,回頭看向刀姐刀妹:
“記住,不要讓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p> 說完,他就關(guān)上了房門。
刀妹愣了一下,看向姐姐,似乎想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姐姐已經(jīng)緩緩走向那個老者....
“你不該,在最后說謊。”
老頭愣了一下,拼命搖頭,“我沒有!?。 ?p> 因為他過于拼命的喊,嗓音極度沙啞且撕裂,像是破鑼似的。
走到他的身前,刀姐轉(zhuǎn)頭看了妹妹一眼。
刀妹反應過來,鋒銳指甲緩緩伸長,抵在了石火脖頸上。
頗有些黝黑的脖頸,慢慢地刺出了三個血洞。
“不...不!我沒撒謊!”
“我還知道...那群人約好三天之后和我們接頭...”
“就在公交站那邊!就在公交站那邊?。 ?p> “我知道哪有鬼,老街,世紀商場有兩個,書店有一窩,旁邊的肯德基那家店,還有一袋子爛雞肉?!?p> “下水道有狗....一窩窩的狗....”
“還有,還有!”老頭拼命扯著嗓子喊,像是個破鑼:
“菜市場想艸你們的,攛掇點火的是五六個屠戶!賣狗肉的是里面最陰的!”
“?。?!”銳利的指甲刺入脖頸,卻只露出些許干枯且黏稠的鮮血。
“...石火..”
似乎是知道自己時間快到了,老頭掙扎著扭頭,看了兒子一眼。
他滿臉鮮血,勉強笑了一下,眼神中似乎有著些許歉意。
石火看得睚眥欲裂,他幾乎快要暴起,但肩胛骨卻被刀妹插入的雙手死死按住。
“爸?。 边@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而此時,走廊上。
洛川瀟灑走出門后,便極為隱蔽且猥瑣的...轉(zhuǎn)身趴在門縫上,指揮著兩人的行動。
他揮揮手,示意刀妹繼續(xù)把手指往下壓,多出一點血才好。
那老頭看得眼眶發(fā)紅,他話都說不出來了,嘴唇打著哆嗦:
“求求你...別殺他...求求你啊....”
“北邊,北邊是死河....你們知道的啊..”
“我就知道這些...”老頭像是后悔了,他抬起頭,眼神死死盯著身邊的護士:
“你讓他進來,你再讓他進來,我還有秘密,有大秘密!有大事要告訴你們!”
“你再讓他進來!聽我說!聽我說...”
他說著說著,終于眼睛一翻,昏了過去。
“吱呀?!?p> 門被推開,洛川走了進來。
他看向刀姐,示意對方收回手指。
“唰”
刀姐猶豫了下,最終還是收回了已經(jīng)半深入老頭脖頸的指甲。
“你...你??!”
石火看著眼前的男人,幾乎是想要把他挫骨揚灰嚼碎了吞下去。
不要忘記,此時洛川只有二十歲,但石火起碼已經(jīng)二十五歲以上了。
但當看向洛川時,他卻覺得自己像在看一只披著人皮的惡魔!
不...不對...
聯(lián)想到那可怕的紋身...簡直就是實打?qū)嵉膼耗В?p> “你和你爹...還只是兩朵奇葩?!?p> 洛川沉默幾分鐘,才說出這么一句話。
“把他們打暈了,鎖在這里吧。”
洛川想了想,如是說。
“記著鎖緊點,別讓人跑了?!?p> “嗯?!钡督愕椭^,說“我們會守在這里?!?p> 這一次,她真的對洛川有些佩服,發(fā)自內(nèi)心的佩服。
只是想想洛川隔著門縫指揮的模樣....雖然有些滑稽。
。
“怎么樣?”
另一個房間,洛川推門而入,看向武見妙。
“他們說是被陰犬咬了,怕回去之后,被首領(lǐng)懲罰,加上醫(yī)院救過人,沒要錢?!?p> “有過這種事?”
“孕婦?!蔽湟娒钫f。
“...”洛川想了想后,點點頭,“那可以救?!?p> “菜市場你知道么?”他又問。
“怎么了?”武見妙有些奇怪他為什么會知道這個詞,“就在醫(yī)院不遠,也就兩站多遠吧。”
于是洛川把這件事跟武見妙說了一遍。
關(guān)于女人和藥都是寶藏與目標的事情。
正好幾個護士也都在,大家聽了,臉色都沉下來。
那個假扮隊長的俘虜也在聽著,聽到一半,只感覺脖頸微熱。
第一次,殺人。
現(xiàn)在想來,之前他設(shè)計撬開那老頭的嘴,最后卻沒有殺人,也是有本能的抗拒。
可是這個俘虜?shù)脷?,因為活人無用多累贅。
他的手越來越緊,越來越用力。
那俘虜劇烈地掙扎著,不愿就此死,像是從躍到地面上的鲇魚。
半月,小無,武見妙,唐燕,站在窗前,門邊,病床間,看著他的動作。
大家沒有動。
陽光把洛川和這俘虜?shù)纳碛袄L,扭曲,變形,看上去就像是一條野獸在吃人。
黑火如墨,紅焰似血。
兩色火焰交響輝映,緩緩相融,像一朵緩緩閉合的花。
好像有風吹來,花朵有些顫抖。
花是火花,顫抖的,便是手。
洛川看見那個人驚恐與求饒的眼神。
“可是我之前,已經(jīng)逃過一次?!?p> 洛川默默對自己說。
他不能再逃了。
現(xiàn)在他帶著姐姐,帶著武見她們,便要習慣殺人不眨眼。
火焰燃燒,使得那將死之人的眼神如此痛苦。
沒關(guān)系,春笑起來很好看。
那人不知怎的,一只手掙脫了繩索,死死抓住了洛川的手臂,生生往下掰開。
那力道很強,畢竟,是為了生存而激發(fā)出的人之本能。
洛川用雙手按住了他,像是島上殺魚的農(nóng)民,神情認真且專注。
這姿勢當然談不上帥氣,但也絕對與怯懦談不上聯(lián)系。
生命在逝去,而我在殺人。
多想那個早晨,我剛剛看見Monika,還在贊頌這美妙而又繽紛的世界。
隔了幾天又幾夜,我如今在陰間去殺人。
火焰繚繞,熏得洛川閉上眼睛。
他眨了下,硬撐著睜開。
和那人對視。
“我今天要你死?!?p> 他說。
因為你想動我們,你在試探我們,你想動醫(yī)院的東西。
那就死。
先前醫(yī)院活人無數(shù),被你們這群雜碎禍害快干凈了。
如今醫(yī)院要死人無數(shù),誰來誰死。
一切都是那么簡單而干凈,
呼吸沒了。
說實話,真殺人,而且是把人掐死這樣近距離接觸,說生命在流逝就是屁話。
第一感覺是——我真的殺人了,我干了這件事。
第二感覺來自于手,沒有呼吸的脖頸,死去的面容,漸漸翻上去的眼白。
——你甚至想立刻給他作人工呼吸,以此來逃避自己該有的罪。
你知道他在死,你知道你能救,但是你不能去做。
你得看著他死透。
——直到那死死扣在洛川肉里血里紋身的手無力垂落。
夕陽西下,洛川在黯淡陽光下站起身來。
他垂下手腕。
紋身明暗交錯,如染上血一般火紅。
眾女與他對視,紛紛沉默低頭。
寂靜依舊。
只有武見妙向前一步,右手前伸,懸在那人頭顱上。
她緩緩張開手掌,雪白手心處,漸漸凝實出一道黑色漩渦。
嘩嘩水流聲清晰可聞。
她說:“來?!?p> 一道白色魂魄隱約浮現(xiàn),微有人形,卻難以抵擋這吸力,眨眼間就便進去了。
水流吞噬了他,不留下半點殘渣。
“洛川?!”
一道驚呼響起,洛川霍然回頭。
是Monika的聲音??。。。?!
漩渦消散,余音亦消散。
洛川看著武見妙的手心,怔怔不語。
漸漸地,卻見一道半虛的鎖鏈從半空浮現(xiàn),看上去并不真切,似乎隨時都要消散。
不...不是一道,是數(shù)道。
只有最凝實的那根,是武見妙與洛川的。
其余鎖鏈纖細不少,但卻是從洛川到這房間中或外的眾人。
“這便是死神,她們,便是你的仆從。”
武見妙替他解釋。
一股極為濃郁且精純的白色能量從武見妙神身上涌出,直接撞進了洛川身體。
洛川可以感覺到,一半留在了他的身體,一半則從他身體繼續(xù)傳向各位護士。
他只感覺身體內(nèi)好像灌進了些許汽水,四肢百骸舒爽無比。
殺人的后遺癥,再次聽見Monika的驚喜,身體傳來的喜悅與酣暢。
眾多情緒交雜,他難以平復心緒,于是朝著門外走去。
經(jīng)過半月時,他聽見了她從鼻間發(fā)出的,極為細微的悶哼。
這自然不是鄙夷或者不屑,而是難以壓制的舒服。
被洛川看了眼,半月臉一下紅起來,想找理由卻找不到。
久旱逢甘霖,對她們而言,自然是極樂。
洛川想了想,便感覺手上的血腥好像被沖淡了些。
這樣也挺好的。
只是轉(zhuǎn)頭時,他的眼前再次響起那人臨死時的眼神。
恐慌,求饒,恨意...
原來人真的有那么多的情緒。
他帶上了門,拖著腳步走向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