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孿月

第十五幕 ? 危厄伏 ? 四

孿月 種大麥的狐貍 4471 2022-03-24 19:28:00

  獵場狼影,令圖婭始終無法釋懷。其后一連數(shù)月,她暗中派出了人手,于草原各處探查同馳狼有關(guān)的一切蛛絲馬跡。

  經(jīng)過了一整個夏季的雨水滋潤,深秋時的草原正是水草肥美,牛羊成群的季節(jié)。數(shù)萬頭牲畜,單日便可吃下數(shù)以萬斤的草料,一個個膘肥體碩,為越冬儲存了足夠的能量。而那些專食馬肝的猛獸,則如同幽靈一般,完全放棄了這群唾手可得的獵物,整整一季都再難覓蹤跡,甚至連一根毛發(fā),一只腳印都未能留下。

  少女漸漸開始覺得,早先于圍獵時偷襲了馬圈的,或許當(dāng)真只是幾只從攬蒼山上偶然游蕩下來的雪豹罷了。畢竟馳狼也不大可能忽然自歿野遷徙至牧云部腹地中來。而若真的是有人在營地附近的山中豢養(yǎng)它們,又是如何能做到滴水不漏,甚至連一點風(fēng)聲都沒能走漏?

  然而世事難料,就在圖婭打算終止調(diào)查,讓此事告一段落的時候,派出探查線索的仆從卻忽然來報,稱終于在北方的戈壁上尋獲了狼的蹤跡。起初狄人公主仍有些不信,然而在看見對方手里捏著的幾團狼毫后,她立刻便蹭地一下站了起來!

  馳狼也是狼,不管其身形多么龐大,在面對朔北如刀子一般凌厲的寒風(fēng)時,都須得換上一身暖和的冬毛。而其毛皮同一般的狼毛也明顯不同,即便是最里層的越冬絨毛,也較尋常狼毫粗長了許多,好似鋼針一般致密厚實,摸起來頗為扎手。

  圖婭思慮片刻,當(dāng)即去隔壁帳中喊上黑瞳少年,拉著對方便去找元逖老將軍,求他派兵相助。誰知對方聽完兩個孩子的敘述之后,卻是不留情面地高聲斥責(zé)起來:

  “簡直胡鬧!此事你們竟瞞了老臣大半年的時間?!”

  “老將軍你先別動怒,我可以向你解釋——”

  狄人公主立刻陪起了笑臉。身著白鐵鎧的元逖卻將手一揮,根本不愿再繼續(xù)聽下去:“那些馳狼來路不明,極端危險!你們兩個擅自行動,若是出了什么好歹,恪尊夫人與鐵沁王在天有靈,定會怪罪老臣的!”

  “可若是我告訴老將軍,那些馳狼或許是有人特意豢養(yǎng)于山中的呢?此前將炎曾經(jīng)從其中一只的身上扯下過一條項圈,而今這些巨獸又在雁落原四周徘徊,已然對我牧云部構(gòu)成了威脅,身為公主的我怎能充耳不聞!”

  圖婭有些急了,不自覺地提高了聲調(diào)??蓪γ娴睦险邊s根本不為所動:

  “這不是公主您如今應(yīng)當(dāng)擔(dān)心的問題。此事老臣既然知曉,便會找機會向合罕稟明的。但對于殿下而言,眼下同自己的族人一起待在雁落原,才是最為安全,最為穩(wěn)妥的應(yīng)對。老臣絕不會允許你們二人再擅自離開營地,也不會因為此事便調(diào)撥本就捉襟見肘的兵馬進山!”

  圖婭見同對方說不通,便也不再多費口舌,直接拉著將炎扭頭出了營帳。然而待其趕到馬圈時,方才得知自己前腳剛剛離開,元逖便傳令給了馬圈守備,命其絕對不可允許她們以任何理由牽馬離開。

  少女明白草原上視野雖闊,卻是望山跑死馬。若沒有坐騎,僅憑自己的兩條腿是決計尋不遠的,登時急得直跳,一雙鹿皮小靴將積雪踩得咯吱作響:

  “這下該怎么辦?若是今日不去,好不容易得來的線索可就斷了?!?p>  “你畢竟是公主,難道那些守備一點面子也不會給的么?”黑瞳少年斜著眼睛問道。

  “你可不知元逖老將軍在牧云部可是出了名的說一不二,若那些守備今日敢給我們一根馬尾巴毛,日后都免不了要受重罰。即便磨破嘴皮,也絕無可能會放我們進去牽馬的?!?p>  狄人少女使勁搖起了頭,卻見對面的將炎皺著眉頭思量了片刻,竟忽然扭頭重又朝馬圈的方向走去,連忙伸手一把將他拽?。?p>  “你方才有沒有聽我說呀,咱們就這樣堂而皇之地去牽馬,肯定是行不通的!”

  將炎卻沖她神秘地笑了笑:“誰告訴你我是要去牽馬的?雖然眼下人進不去,但沒有說過不能讓馬兒自己跑出來啊?!?p>  “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圖婭依然不明就里,卻拔腳緊緊跟在了同伴身后。

  “方才我路過馬圈時,偶然瞧見其中一匹黑馬同我的烏宸很像!估摸著應(yīng)該是去年邑木部遇襲后,被鐵重山們牽回來的。烏宸是我自小養(yǎng)大的,識得我吹的口哨。待會我們稍微躲遠些,只消吹響口哨,它便應(yīng)該會設(shè)法出來尋我!”

  黑瞳少年同自己的愛馬已經(jīng)快一年未曾見面了,此時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悅,不由得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果然,距離馬圈還有百余步的距離,二人便遠遠地瞧見了一匹年輕健碩的黑馬。此時兒馬被幾名朔狄武士牽至了一旁,似乎正在馴教,卻是誰的話也不肯聽。只要有人爬上背脊,它便立刻上躥下跳起來,非得將騎手甩下地去方肯罷休,正是烏宸沒錯!

  將炎見狀微微一笑,撅起嘴唇吹響了口哨。那哨音雖然不響,曲調(diào)卻幽遠而綿長,正是甯月曾經(jīng)教他的那支曲子。

  甫一聽見哨音,黑色公馬便立刻支楞起了耳朵,機敏地轉(zhuǎn)頭四下張望起來。將炎深吸一口氣,又繼續(xù)吹了一曲。馬兒終于確定了主人的方位,高高地向上揚起馬頭,一下便把韁繩自幾名武士的手中抽了出來。

  圈內(nèi)的朔狄武士們立刻驚呼著圍攏上去,想要重新?lián)尰仨\繩,可烏宸哪里還肯給他們機會?只見其在原地稍立片刻,待對方?jīng)_到跟前時卻突然發(fā)力,猛地前頂將過去,緊接著又一個急停,將那幾人全都撞翻在了雪地中。

  烏宸的力道掌握得剛剛好,雖將人撞倒,卻并沒有傷了他們。而后它后退幾步,加速朝面前的柵欄沖了過去。只稍稍用力,健壯的馬兒便如一片輕盈的黑云般越過了足有半人多高的圍欄,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圈外。其扭頭沖地上那幾名朔狄武士叫了幾聲,似乎是在譏笑對方打算困住自己的舉動無異于癡人說夢。隨后,它便撒開四蹄,徑直朝哨音傳來的方向狂奔而去!

  那幾名朔狄武士自幼便于馬背上度日,哪里咽得下這口氣,立刻跨上各自的坐騎跟了出來。然而待他們追上烏宸的時,卻見圖婭早已坐在了兒馬的背上。

  武士們稍作遲疑后,還是下馬向少女行了一禮??蛇€不等他們開口,朔狄公主便已搶先一步打發(fā)其回去:

  “這匹黑馬我已相中了,你們都別再打它的主意?!?p>  武士們也明白烏宸是匹不可多得的良駒,不愿就此放棄:“公主,這匹公馬還未騸過,可倔強得緊。您若是想騎馬,屬下這就去尋一匹更適合的來——”

  “不勞各位費心,你們都回去吧?!?p>  見對方語氣堅決,幾名武士也不好繼續(xù)強行討回烏宸,只得悻悻離去。朔狄少女目送他們離開后轉(zhuǎn)過臉來,見黑馬正用鼻梁在將炎的臉上身上磨蹭著,少年人也用手緊緊勾住了馬兒的脖頸,一副親昵溫柔的模樣。

  她心中不禁又對這個沉默寡言的同伴有了新的認(rèn)識:“沒想到,你竟比朔狄人還要受到馬兒的喜愛?!?p>  “烏宸同我有一樣的命運,連性子也是一樣的,自然心靈相通?!焙谕倌觐H有些得意地昂起了頭。

  “都一樣的倔,是嗎?”

  圖婭掩嘴開了個玩笑,卻是將話鋒一轉(zhuǎn),“你方才吹的曲子,是那個紅頭發(fā)的姑娘教的吧?”

  將炎有些不明白對方為何要問這個,稍稍一愣,但并沒有刻意避諱:“你是怎么知道的?這支曲子月兒經(jīng)常唱起,我聽著聽著也便學(xué)會了?!?p>  “你這個人,成天就喜歡舞刀弄槍的。若不是有人耐心去教,又怎么會對音律這種東西感興趣?。俊彼返疑倥f著卻垂下了雙眸,聲音也變得很輕,“看來,你真的很喜歡那個姑娘……她可真幸運……”

  “你說什么?”

  將炎一時間沒有聽清,松開了抱著烏宸的手扭身來問。圖婭卻搖了搖頭不愿再說:

  “還是先不談這些吧。既然馬兒已經(jīng)到手,便不要再耽誤工夫了?!?p>  少女說著便在馬背上向后挪了挪,示意將炎坐在自己的身前。黑瞳少年也沒有再多問,當(dāng)即翻身上鞍,把馬韁牢牢攥在了手里。

  一聲嘶鳴,黑色的駿馬在草原上撒開四蹄飛快地向北方的凍原深處奔去,轉(zhuǎn)眼便化作了一個小點,再也看不見了。

  一個時辰之后,二人終于抵達了那片發(fā)現(xiàn)了馳狼毛發(fā)的戈壁灘。昨夜的一場降雪,悄無聲息地掩蓋住了狼群可能留下的任何痕跡,二人放緩腳步邊走邊尋,忽然于潔白的雪地上看到了幾點深褐色的東西,分明是數(shù)顆新鮮的狼糞!

  糞便應(yīng)是數(shù)個時辰之前剛剛留下的。將炎下馬于附近仔細探查了一番,很快又尋到了一串覆蓋在干雪之下,已經(jīng)化作堅冰的腳?。?p>  “看樣子只有一頭狼經(jīng)過,而且似乎躲進戈壁后面的山里去了。我們還要追么?”

  圖婭也明白,同伴是在提醒自己,繼續(xù)向前可能會遇到危險。但她始終心有不甘,覺得就這樣放棄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太過可惜,至少,也得再尋些足夠說服元逖的證據(jù)回去,否則下次想再出來,只會變得更難。甚至不可能再有出營的機會了。

  于是,少女猶豫片刻后,還是示意將炎打馬繼續(xù)前行。然而草原上的天氣說變就變,二人進山之后不久,頭頂上原本還算晴朗的天空竟于不知不覺間匯聚起一大片烏云。緊接著北風(fēng)也呼呼地刮了起來。還不等他們反應(yīng)過來,一場暴雪便已悄然而至。

  風(fēng)雪之中的山路瞬間便如同換了個模樣,待圖婭決定掉轉(zhuǎn)馬頭折返回去時,方才發(fā)現(xiàn)地上的蹄印早就不見了蹤影,根本尋不到來時的路了。

  少女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做了個魯莽的決定,有些自責(zé)起來。將炎卻清楚此時說什么都沒有用了,只是集中精神尋找著回營的路。突然,他覺得女孩扶在自己腰側(cè)的手上一緊,扭頭便看見對方正指著他們剛剛經(jīng)過的幾塊凸起的巖石道:

  “將炎等等,你看那——那是什么?!”

  少年原本還以為自己看錯了,然而圖婭的語氣中滿是不安與惶恐,終于令他意識到那幾塊石頭的確不同尋常。待跳下馬來仔細一瞧,他才看清那幾塊大小各異,凹凸不平的石頭,竟是幾堆掩埋于白雪之下的動物骸骨!

  將炎立刻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旋即又蹲下身子撿起了其中的一塊骸骨。只見那骨頭上留著幾道明顯的齒痕,確實被什么大型的猛獸啃咬過。

  “小心一點,我們可能離狼窩很近了!”他壓著嗓子示意仍坐在馬上的少女握緊韁繩,自己則從背上取下了嘯天陌。

  “這些是什么東西的骨頭?該不會是人的吧?”圖婭再也掩飾不住心中的慌張,連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肯定不是。這些骸骨的斷面整齊,明顯是被人以利刃切斷后,再拿來這片山坳中專門投喂給群狼的飼餌!”

  “你又是怎么看出來的?”

  “我以前做過獵戶,并不是瞎猜!風(fēng)雪正是狼群發(fā)起進攻的最好掩護,況且山中視野狹窄,不宜久留,我們須得趕緊離開!”

  說話間,黑瞳少年的表情也變得愈發(fā)凝重了起來。時至今日,他仍時常夢見當(dāng)初同甯月在雷引山中遭遇馳狼的一幕。每每驚醒,渾身上下的衣衫都會如同在水中洗過一般,被冷汗浸了個透。

  話音還未落,呼嘯的北風(fēng)中便隱約傳來了一絲異樣的響動。似嗚咽,又似哀嚎,然而剛一聽到那聲音,將炎便已敏銳地斷定是狼在嗥叫!

  他連忙瞇起眼睛向風(fēng)雪中看去,果真見到就在距二人不遠處的一座山崖上,幾條黑影晃了一下。少年人不敢繼續(xù)耽誤,立刻翻身上馬,誰知剛剛勒轉(zhuǎn)了馬頭,三頭幾乎同烏宸一般大小的巨狼便已從前方的風(fēng)雪中徑直竄了出來!

  六雙直勾勾盯住自己的淡黃色狼眼,令將炎登時炸起了一身麻皮。誰知那三頭馳狼并沒有立刻進攻,也沒有打算就此退去,明顯不是第一次見到活人的樣子。隱約間,將炎瞥見那些狼的脖子上也拴著一條足有小臂粗細的項圈,當(dāng)真是被人豢養(yǎng)在這里的!

  “將炎,狼已經(jīng)逼過來了,我們?yōu)楹芜€不跑?”身后的圖婭已經(jīng)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黑瞳少年卻是帶緊了手中的韁繩,雙腿用力夾了夾烏宸的肚子,命坐騎不要輕舉妄動:

  “現(xiàn)在跑已經(jīng)太遲了!此刻這些狼正在試探我們的實力,一旦轉(zhuǎn)身逃跑,他們便知道我們怕了,會立刻撲上來進攻!”

  就這樣,一馬兩人三狼于風(fēng)雪中僵持起來。眼瞧著雙方的耐心已經(jīng)快要被耗盡,巨狼即將對獵物展開絞殺的危急關(guān)頭,前方的風(fēng)雪中卻傳來了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然而這一次的聲音明顯并非狼嚎,而是一支人馬嘶鳴的騎隊!

  將炎心下一凜,立刻抬眼去看,只見自風(fēng)雪中沖出了一支身披重甲的朔狄騎兵,竟是元逖率領(lǐng)著二十余名鐵重山,徑直向那三條馳狼發(fā)起了沖鋒!

種大麥的狐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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