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間章

　　有些時候，我們出生不受我們控制。

　　而可笑的是，我們每個人都會死。

　　多么令人驚奇??！

　　從我們出生那天起就注定會死亡了。

　　就算獲得了永生，也有出意外的那天，也早晚會死。

　　沒有人可以永遠活在這世上，我們終究會告別父母，告別朋友，告別愛人，我們的身體也會逐漸孱弱不堪，如風中殘燭。

　　回顧人類的文學史與哲學史，人類試圖為這短暫一生尋找價值，大抵分為兩類：人類有用論與人類無用論。

　　那，我們存在的意義是什么呢？

　　我們勉強信服那些哲學大家說出的話，勉強認可！試圖勸說自己活下去！

　　我們將我們的生命看作一段歷程的話，就算屬于我們的歷程再長也會走到終點。

　　我們?yōu)楹味睿繛槭裁次覀儜峙滤劳觯?p>　　人們心里都萌生過絕望的念頭，只是怕痛，只是生物本能怕死，只是我們還有不甘心，還有愛的人。

　　無論我們多孤獨，我們內心還渴望著從活著中找到哪怕那么一種希望。

　　無論你承不承認，

　　你都在這么渴望著，

　　每一天，

　　每一夜，

　　我們一生孤獨且短暫，

　　所以我愿意將這世界看個遍，我愿意一生都在做我愿意做的事情。

　　不是每天重復，不是只躺在床上面對地板，這樣下去每個人都會瘋狂。

　　當我死去的時候，我想……

　　我會悵然一陣，接著灑脫離去。

　　我會在死亡的世界快樂的紀念著你們，也就是我愛的人。

　　是啊，我的一生沒有意義。

　　只是我將一生都奉獻給了我最愛的事物。

　　我很高興。

　　朋友，倘若你覺得你的人生灰暗沒有前程，請想一想，你這一生是否快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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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大雨瓢潑，仍在嘩啦啦的下，而天空雷鳴不斷。

　　莫陸離合上書，他側眼看向窗外，林報輝正抽著煙，一言不發(fā)。

　　書是林報輝推薦給莫陸離的，書名《此生》，作者名字有趣，是個四百多年前的詩人，叫“尋云”。

　　這詩人一生出版了三本書，一本是編輯冊，收集了一千年前民間流傳的詩歌，那些詩歌大都不入名流的眼，但又朗朗上口，親近民間。

　　尋云將其收集，并定裝成冊，取名《人間集詩》，其歷史研究極高。

　　第二本叫《劍仙于何方？》，寫下一些任平生的生平。

　　不過寫的有些夸張，比民間傳聞還夸張。

　　記錄里有寫，任平生幼時以凡人之姿斬敗一位拾靈者，等成拾靈者時又一劍斬了靈者。

　　你沒看錯，

　　一劍。

　　秒殺。

　　由于太夸張，據說當時在靈者圈里，十個拾靈者抓出九個，都罵過這本書。

　　而可悲的是，這本書銷量一直攀高不下，遠超《人間集詩》。

　　而第三本，就是這一本。

　　這是一本純文藝類的書。

　　沉默很長時間后，莫陸離開口道：“警察也會吸煙么?！?p>　　林報輝長長吐出一個大煙圈，然后說：

　　“可以，但要分場合。在執(zhí)行公務期間是不能抽的。但有時候要抽，也是因為有人死了或者困了要加班?！?p>　　“哦?！?p>　　“你家里沒人抽煙。”

　　莫陸離想了想，聽爺爺說自己父親之前是抽煙的，但后來就戒了?？梢驗樵谟洃浝餂]怎么見過，莫陸離就搖了搖頭。

　　“那你可真幸……啊算了，不說這些。對于普通人來說，你慘爆了。但對混靈界這碗飯的人來說，你這算是……好吧，好像也挺慘的?！?p>　　莫陸離反駁道：“我認為每個人的痛苦不盡相同，痛苦就是痛苦，不能比較?！?p>　　“也是。”林報輝悶悶說，“不過我和你有一點相同，我也因為成了拾靈者而受到他人排擠。”

　　“然后呢。”

　　“然后好多了，你是君貫人對吧?！?p>　　“嗯?！?p>　　“那你大抵沒聽過天素人罵過君貫人。”

　　“沒。”

　　“他們不敢，哈哈哈哈哈，實際上，罵君貫和寰宇人是天素人的日常，如果你在君貫正常上學，你也會聽到你的老師同學罵寰宇和天素的?！?p>　　莫陸離無言。

　　而林報輝緊接著周遭靈威共鳴，震滅了煙頭。

　　“你看，你完全沒有享受靈威為你帶來的便利。這本書你也看過了，我們無法選擇我們的出生，相對應的，我們也無法選擇我們的一生。

　　“命運不公，但禍福相兮，我們工作和成長的同時，不也獲得了靈威的力量？既然已經獲得不能舍去，你就要利用他……”

　　“我每天都用靈威趕路回家，就是沒警官您開發(fā)的那么徹底?！?p>　　這小崽子！

　　林報輝又覺得有些牙疼了。

　　我不就給你示范一下嗎？

　　“謝謝你，林警官?！蹦戨x笑了，把書放在桌子上，要轉身離開。

　　謝謝你……這些年來，第一個愿意如此開導我的陌生人。

　　即使是爺爺奶奶，也沒有和我這么談過。

　　“等等?！绷謭筝x叫住莫陸離，“你要感興趣的話，把書帶上吧。還有，放寬心，你父母雖然是殺人魔，但他的死涉及靈界，我們會認真去查。在這些日子，你要好好的過好你自己的日子?！?p>　　莫陸離擺手，微笑著對林報輝說：“放心吧，關于我父母的事。我不會再過問了，畢竟沒見過幾面，從我記事開始連抱都沒抱過我……只是不能接受……忽然沒有父母了而已……”

　　清澈的雙眸被笑容壓下的眼皮遮了一半，那張干凈稚嫩的臉上瞧不出一絲悲傷來，只有略紅的眼白能顯出他精神并不算太好。

　　小小的右手對林報輝揮了揮，小跑著向狂風暴雨，跳脫著何其歡樂，他的校服已經濕透，所以再無顧忌，伴隨他的大喊，林報輝才恍惚著醒過來。

　　“書我就不要了！謝謝你！！林警官！?。　?p>　　在雨沫繪出的潔白世界。

　　孩子暢笑著，眼淚流著。

　　本以為眼淚已哭干，但滴滴酸淚仍是流下，雙眼流淚流的痛，痛的刻骨銘心。

　　周圍光芒閃爍。

　　光在雨珠的世界快速反射。

　　瞬間，世界亮如白晝。

　　隨后又被黑暗消泯，在雨聲中沉寂。

　　有人詫異，有人驚嘆。

　　正常的光絕對做不到！

　　是啊是?。?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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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界深處，一個端坐的年輕人笑出了聲。

　　“拾靈者就具備了成為唯一的條件之一，其實也公平，失去，相應，得到?！?p>　　年輕人思索半刻，又不知在對誰說：

　　“那場雨安排的……應該不錯吧……不然這么一個人間奇跡如此悲劇我都沒表示……這小家伙該多難受啊……”

　　“這家伙靈威有點意思，林夢生，你說，他靈者能秒半神嘛？”

　　“好吧，還是差了很多。”

　　年輕人搖頭。

　　“兩千多年，見過太多東西，我……是不是……已經變了……我是不是已經忘記真正活著的滋味了……”

　　年輕人是兩千多年前活下來的人，那是靈界誕生初期。

　　那個時期是人類有史以來最黑暗的時期。

　　王朝多次更迭，權力轉嫁……屢見不鮮。

　　年輕人當拾靈者的時候打不過靈者，當靈者的時候也打不過半神。

　　但年輕人知道，自己比起莫陸離還是強了很多，不說莫陸離能比肩任平生……好吧，不太現(xiàn)實，哪怕能和他比較差不多，他都有希望在未來的戰(zhàn)爭中活下來。

　　拾靈者，靈者，半神，真神。

　　四種層次，循環(huán)往復。

　　就算曾站在靈界頂端的真神們，也都一一死于近千年來的戰(zhàn)爭。

　　這世界的局勢便是如此，靈界為世界打開了另一扇大門，但相應的，也為個體提供了毀滅這個世界的力量。

　　戰(zhàn)爭爆發(fā)，那便死傷無數。

　　這只是表層的影響，靈界腐蝕這個世界太多。

　　在成為靈者之后，再成為半神，靈界就會腐蝕人類所有的情感，意識……也就是所謂的人性。

　　多少人明知如此，多少意志不堅定的人死在成為半神的路上。

　　所謂神，對于人類從不是什么恩賜解脫。

　　而是災難。

　　“你是一個奇跡，小家伙?！?p>　　“所以，總有一天，靈界也會從這世界上消失的……對吧?！蹦贻p人溫和的笑了起來。

　　廣袤的靈界。

　　寂靜無聲。

　　兩千年來，

　　它以這種方法，來回應人類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