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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相遇

第四十章 一場關于愛情的討論

漫長的相遇 珦晚 8162 2022-01-04 23:12:42

  第二天下班后,魏萊開著她的紅色凱迪拉克載著俞紓冉去酒店取她的行李箱。一路上,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工作上的事情,對于俞紓冉的感情問題,俞紓冉總能巧妙的避而不談。她們聊起了幾年前相識的情景,兩個人都好像沉浸在某種不可思議的奇遇中,不約而同地嘴角上揚笑了起來。魏萊手握方向盤笑著說:“紓冉,你那時真單純??!看書還那么認真的做筆記!我看見那一幕,就覺得這個女孩兒特美好!真的,當時我心里就這么想的。”

  “看書做筆記的人應該有很多人吧!”俞紓冉抿了抿嘴說。

  “有是有,但是很少了。大部分人只有上學時讀書才做筆記呢!比如我。等工作了,看到好的文字頂多在書上寫寫畫畫,像你這樣還抄一遍的真不多!關鍵是看了你的博客我更驚訝了,你居然還寫讀后感,我記得當時我看的那篇好像是黑塞的《玻璃球游戲》讀后感,寫的不賴就是有點長,哈哈!”魏萊看了眼俞紓冉笑著說。

  “哎呀,特傻是不是?你那時一定覺得我是個奇葩?!庇峒側讲缓靡馑嫉卣f。

  “哈哈,奇葩必有奇特之處。我從你的文字里看到了。對了,我記得當時你在看茨威格的短篇小說,我當時還讀了一段呢!那一段叫什么來著,哈哈,我忘記了?!蔽喝R說。

  “是啊,你是讀了,那段文字我記得特清楚?!庇峒側秸f。

  “什么?你還記得?”魏萊驚訝地問。

  “是??!要不是你,我怎么能有自己喜歡的工作呢!所以我把那段話也奉為我好運的一部分,都背的滾瓜爛熟了?!庇峒側匠两诨貞浿?,臉上洋溢著溫暖的笑容。她愉快地說:“魏萊姐,我現(xiàn)在把那段背給你聽吧。”

  “好啊,好啊!”魏萊愉快地說。

  “‘一個女人一生中有些時刻會不受意志的管束,自己也不明白,就屈服于神秘的力量,這是明顯的事實,硬不承認只不過是害怕自己的本能,害怕我們天性中的妖魔成分,想要掩飾這種內心的恐懼而已。有些人覺得自己比那些‘容易受勾引的人’更加堅強,更有道德,更為純潔,有些人似乎便感到欣慰。而我個人認為,一個女人倘若自由自在地、激情滿懷地順從自己的本能,要比通常所見的那樣,依偎在自己丈夫的懷抱里閉著眼睛欺騙丈夫,要誠實得多?!庇峒側降贡橙缌鳎孟衲切┪淖质撬约喊l(fā)自內心說出來的一樣。

  “哈哈,好像就是這段。寫的真好!”魏萊說。

  “魏萊姐,你當時不是這樣說的。”俞紓冉打趣說。

  “我當時說了什么,你也記得?”魏萊驚訝地問。

  “那當然,你是我的伯樂,我怎么能忘了伯樂說的話?!庇峒側絺戎碜涌粗喝R笑著說道:“姐,聽著啊,你當時是這么說的。”俞紓冉醞釀著情緒,有板有眼地學著魏萊的口吻說道:“茨威格寫的真好啊!他比女人還懂女人,簡直不敢相信一個男人可以這樣細膩?!?p>  “哈哈,紓冉,你學的真像??!哈哈,笑死我了!”魏萊笑著說。

  就這樣,她們一路上都沉浸在相識后的種種趣聞軼事中,聊的不亦樂乎。

  晚上她們在魏萊家附近的餃子館津津有味的用了晚餐后,回到房間又開始了漫無目的的閑聊。

  “酒仙橋這個名字我只聽過,好像從來沒來過。”俞紓冉淡淡地說。此刻,她正站在銀河灣十九樓的陽臺上出神地望著對面樓上燈火闌珊。

  “是不是覺得這個名字很浪漫,很好聽?據(jù)說這是個有故事的地名兒呢!”魏萊坐在沙發(fā)上,一邊削蘋果一邊說。

  “還有故事?”俞紓冉扭頭看了看魏萊好奇的問。

  “是啊,據(jù)說不知道幾百年前,有個酒仙過橋時把兩簍酒掉到了橋下,從此以后河水上總是飄著酒香,人們就把河上的橋也取名酒仙橋了?!蔽喝R慢條斯理地說著,走到了俞紓冉身邊,把削好的蘋果遞給她。

  “這橋現(xiàn)在還在?”俞紓冉一本正經(jīng)地問。

  “應該不在了吧。不過生活需要故事嘛!故事總是比現(xiàn)實傳播的更久遠!”魏萊淡淡地說。

  “魏萊姐,你來BJ很多年了吧?”俞紓冉問。

  “是啊,我在人大上完學,就留在這里工作了,一晃十五年過去了?!蔽喝R感慨地說。

  “十五年?這么久!那你應該在這里定居了吧?”俞紓冉問。

  “算是吧。”魏萊說。

  “真羨慕你在BJ有一套屬于自己的房子!”俞紓冉說。

  “房子是我爸媽幫我首付的,我只負責月供。”魏萊說。

  “真好!唉——,我不知道何時才能有個穩(wěn)定的居所。”俞紓冉說。

  “會有的,我覺得這世上除了愛情無法通過努力獲得,其他的都可以呢!”魏萊說。

  “愛情!我懷疑我從來就沒經(jīng)歷過真正的愛情!我現(xiàn)在都分不清我對他究竟是愛還是習慣!可我們居然就這樣草率地訂婚了,就跟過家家似的!”俞紓冉說著臉上又浮現(xiàn)出痛苦的表情。

  “那我覺得你得好好想想清楚。畢竟,這是人生大事,草率不得!”魏萊一臉嚴肅地說。

  “魏萊姐,你跟你男朋友在一起多久了?有沒有考慮過結婚?”俞紓冉問。

  “結婚——”魏萊遲疑了一下,接著說:“結婚還是得順其自然,我們在一起也就半年多。”

  “魏萊姐,你如何看待婚姻?我怎么覺得婚姻好復雜啊!不結婚反而沒那么多事兒!”俞紓冉說。

  “嘿,你怎么還感概上了!我覺得吧——談戀愛也罷、結婚也罷,最重要的是找個三觀相似的人。如果三觀不合,不管有沒有婚姻,當激情褪去男女雙方開始在彼此面前表現(xiàn)出最真實的自我時,矛盾就會隨之而來,相處起來就會越來越累。而婚姻呢,只不過是在愛情基礎上,又額外添加了一些家庭關系啊、物質條件啊等等的附加因素,但我覺得這些因素并不是決定婚姻是否幸福美滿的必要條件。怎么說呢——”魏萊若有所思地停頓了片刻,接著說:“如果把婚姻比做一塊美玉,那么這些附加因素即使不盡如人意,也頂多算是美玉上的一些小瑕疵,只要雙方三觀相似,彼此之間懷著愛意,那他們的婚姻一定是瑕不掩瑜的!我這樣覺得?!蔽喝R說完淡淡的笑了笑。

  “魏萊姐,你說的這些我從來沒有仔細想過。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和他走過這七年的。你說到三觀相似,我才恍然大悟。我覺得我和他簡直來自兩個星球。有時候,我說的話他聽不懂;有時候,我認為能夠給我?guī)砬榫w波動事情,在他看來根本不值一提、無足輕重?!庇峒側娇鄲灥卣f。

  “你們是一個來自火星,一個來自金星?!蔽喝R笑著說。

  “魏萊姐,你還開玩笑!我想起他,就來氣!”俞紓冉說。

  “我沒有開玩笑,有一本書就叫《男人來自火星,女人來自金星》,你沒看過?”魏萊說。

  “沒看過,那是本什么樣的書?”俞紓冉說。

  “那你真該讀讀這本書,寫的很好?!蔽喝R說。

  “那我回頭也買本讀讀?!庇峒側秸f。

  “不用買了,我這里就有,你拿去讀,讀完記得還我?!蔽喝R笑著說。

  “真的啊,那我今晚就看看。”俞紓冉說。

  “瞧你這急性子,一會兒就給你拿去。”魏萊笑了笑,繼續(xù)說:“其實,讀這本書之后,我才知道我以前對男人的了解遠遠不夠。男女之間思維模式、行為邏輯都不一樣,所以相處的過程中還是要盡量求同存異的?!蔽喝R說。

  “求同存異倒是,不過觸碰底線了,就很難堅持下去了。”俞紓冉說。她又想起了訂婚那天發(fā)生的糟心事,不禁黯然神傷起來。

  “觸碰底線,難道你男朋友這次觸碰你底線了?”魏萊問。

  “是?。〔皇且话愕挠|碰底線,真的是絕了!”俞紓冉說著就感覺胸口一陣憋悶。

  “如果你想說的話,我愿意做個忠實的傾聽者。要不要喝一杯,我們邊喝邊聊?!蔽喝R說。

  “好啊,反正我也睡不著。魏萊姐,你不困吧?我怕我影響你休息。”俞紓冉說。

  “不困,我平時也睡的很晚,偶爾還失眠?!蔽喝R說著把紅酒杯遞給了俞紓冉。

  夜越來越深,兩個女人在酒精的作用下暢所欲言起來。首先敞開心扉的是俞紓冉,她似乎已經(jīng)抑制不住興奮,渴望將心中積壓的陰云一吐為快。她幾乎是激情迸發(fā)地對魏萊講述了她與陳彥分手的原因,以及訂婚那天她所遭遇的一切。帶著強烈的委屈和怨恨,她覺得僅僅講述事發(fā)當天的情況遠遠不夠。于是,她又開始不容分說地講述她與陳彥相識相戀、北漂經(jīng)歷的種種艱辛以及他們每次如何吵架、冷戰(zhàn)以及分手與和好的經(jīng)歷,她講述起自己的故事毫無章法,不是倒敘,不是插敘也不是順序,她幾乎像撕開一團亂麻似的,胡亂撕扯著她與陳彥相戀七年的生活碎片,隨便扯出來一片都足夠刺傷她。她講的痛苦多,快樂少,即使偶有快樂也是為了襯托她的痛苦程度有多深。她一會兒哭哭啼啼泣不成聲,一會兒又破涕為笑,破口大罵“他媽的!他媽的!我真的受夠他了!”她越講越激動,手中搖晃著的酒杯已經(jīng)空了。魏萊聽的面色凝重,她把酒給她續(xù)上以后又坐回她身邊。她皺著眉頭幾乎一言未發(fā),只是偶爾將身子前傾著用力握握俞紓冉搭在沙發(fā)上的手或者為她遞上紙巾。

  “魏萊姐,你知道嗎?我們現(xiàn)在連做愛都是應付差事,完全靠感官刺激才能獲得快感,我已經(jīng)完全體會不到感情爆發(fā)出來的那種激情了!我們就像例行公事一樣做愛,那種感覺真的糟透了!糟透了!我感受不到一丁點兒愛情的滋味!我甚至都說不清我究竟為什么會跟他在一起這么久!姐,你說我是不是特傻、特可笑?”俞紓冉又吞了一大口酒,繼續(xù)說道:“姐,你說這是不是我的問題!我是不太懦弱了?我覺得我真的很懦弱,我害怕改變!害怕一個人生活!可是我又感覺我忍受不了的那一天遲早會來!這是我自作自受!他傷害我的機會都是我給的!我只能自食其果!”俞紓冉越說越難受,幾乎哽咽地起來。

  “都會好起來的?!蔽喝R伸出手臂抱了抱她輕聲說。

  “姐,真的太難受了!太難受了!一個每天跟我同床共枕的人,心卻離我千里萬里!我很孤獨,只能靠催眠自己來維持現(xiàn)狀!我都不知道怎樣才能熬過去!”俞紓冉痛苦地說。

  “都會好起來的,時間可以治愈一切!就像我一樣。我現(xiàn)在就可以平靜的生活,心情不會因為男人給我的愛的多少而波瀾起伏?!蔽喝R平靜地說著,眉宇間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傷感。接著她又說:“紓冉,其實我覺得你們彼此之間更多的都是一種習慣,或者說你們都認為在一起久了,就理所當然應該在一起一輩子,應該擁有婚姻。但這種理所當然里有多少愛的成分——不管是你對他,還是他對你,我覺得你們可能都沒仔細想過。你兩的區(qū)別在于你內心深處渴望被愛、渴望充滿激情的愛情,但對他而言恰巧不是,他對你的激情應該在你們來BJ以后就已經(jīng)消失了,他應該是個非常理性務實的人,或者說他確實不怎么愛你。不過男人大多薄情,就連文學作品里癡情的也多是女子,而男人對待愛情能夠情深意重、至死不渝的除了“了不起的蓋茨比”還有誰呢?”魏萊感概地輕輕嘆了口氣,接著說:“不過也可能是我孤陋寡聞,讀書太少,迄今為止還沒看到過?!彼ゎ^沖著俞紓冉笑了笑。

  “我也沒看到過!”俞紓冉也沖著魏萊酸楚地笑了笑。

  “看吧,連文學作品里都編造不出來幾個關于男人的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何況是現(xiàn)實生活中呢!我們不能奢望太多?。‖F(xiàn)實生活中,大多數(shù)男人遲早會讓女人失望的!”魏萊說著喝了口酒。她把目光移向窗外昏沉的夜色中,看上去若有所思。少頃,她又說道“你看過《霍亂時期的愛情》嗎?”

  “嗯,看過。我不喜歡那樣的愛情,非要歷經(jīng)滄桑后才能在一起。”俞紓冉說。

  “我也不喜歡,不過——,我倒覺得他們最終能夠在一起也算是圓滿了。遺憾的是現(xiàn)實中很多相愛的人,最終都徹底走散了,終身不會再相遇,更不會在一起?!蔽喝R蹙眉說。

  “不知道那樣的愛情長什么樣兒!”俞紓冉咕噥著。

  “其實我覺的那本書特真實,不得不說加西亞·馬爾克斯對愛情的本質剖析的相當透徹了?!蔽喝R說。

  “為什么?”俞紓冉問。

  “你看那個男主人公自從失戀后就開始了無休止的獵艷之旅,半個世紀睡了六百多個女人,你看他把身體之愛與靈魂之愛處理的多么妥帖平衡。不過我覺得不論男女,只有腰部以上和腰部以下和諧統(tǒng)一了才算的上真正純粹的愛情?!蔽喝R說。

  “你相信這世界上真有那種純粹的愛情嗎?”俞紓冉問。

  “愛情的本質,就是一場帶有主觀性的甜蜜幻覺?!蔽喝R說完,呷了口就繼續(xù)道:“純粹的愛情是有的,但是能否天荒地老就很難說了——畢竟生活殘酷,大多數(shù)人終究會在現(xiàn)實面前繳械投降。你看在你的感情就差強人意,滿滿的委屈、遷就和怨恨,可是你并沒有你聲稱的那樣堅定決絕?!蔽喝R說著把身子往后靠了靠,好像陷入了沉思。

  “你怎么知道?”俞紓冉好奇地問。

  “我感覺到的?。≡谝欢胃星楫斨胸焸浔г故且换厥?,離開是另一回事。因為我們都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魏萊說。

  “什么事實?”

  “就是那種無法互相懂得、互相欣賞的愛情是很難永遠保鮮的!”魏萊說。

  “這跟我吃不吃回頭草有什么關系呢?”俞紓冉說。

  “當然有關系了!而且,你心目中對愛情的預設或者說生活的預設就是悲觀的,你覺得那就是愛情和生活的本來面目,所以你才會不斷地遷就、包容和接受。其實,也不只是你一個人如此,大多數(shù)人都如此,所以這世上才會有很多怨婦,少很多真正意義上的獨立女性。這也情有可原,畢竟你付出的時間成本和情感投入都是一去不返的,付出越多就越難以割舍?!蔽喝R說。

  “但這一次我真的失望透頂——不,不是失望,簡直是絕望!”俞紓冉斬釘截鐵地說。

  “你真舍得放棄?這對誰而言,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蔽喝R頓了一下,繼續(xù)道:“如果你決定要放棄,就堅決不要再回頭,要不然就是白白折騰自己,而且還在你們本就消磨殆盡的感情上又多添一道疤痕。愛情就像賭博,不到傾盡所有的那一刻,這場賭局就不會結束?!蔽喝R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好像不是在對俞紓冉說的,而是對她自己說的。俞紓冉坐在她身邊,看著發(fā)愣的她,腦子里思索著她剛剛說出的話。

  “姐,你經(jīng)歷過那種刻骨銘心的愛情嗎?”俞紓冉看著出神的魏萊輕聲問。

  “唉,不提也罷?!蔽喝R看上去滿臉悲傷,她繼續(xù)說:“感情的事誰又說的清呢!反正婚姻和愛情絕對是兩碼事。有的人明明非常相愛可就是沒辦法朝夕相伴好好在一起;有的人雖然并不相愛卻可以舉案齊眉,白頭到老。”魏萊說。

  “非常相愛卻無法朝夕相伴永遠在一起?為什么呢?”俞紓冉聽的云里霧里,她期待著魏萊進一步的解讀,但是她只淡淡地說了句:“你以后就會明白了,或者你永遠都不會明白?!?p>  “我更糊涂了,姐?”俞紓冉皺著眉問。

  “只有你經(jīng)歷了那樣的愛情,你才會明白。但有可能你一輩子也不會經(jīng)歷。但愿你不會經(jīng)歷!因為那意味著你一輩子都要在內心深處缺失一塊,一輩子都要承受那種難以言說的痛楚,然后繼續(xù)生活?!蔽喝R說著臉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我突然覺得,我對愛情一無所知?!庇峒側秸f。

  “愛情有很多種形狀,像天上的流云一樣變幻莫測,我們誰又能說自己真正了解愛情呢!”魏萊喝了口酒,繼續(xù)說道:“我們從出生開始每個人手里就握著一把鑰匙,這把鑰匙是我們從小到大所處的環(huán)境、所受的教育、所接觸的人、所讀的書所合成的,它不是一把萬能鑰匙,它能夠打開的門——我們能夠穿過那扇門進入的房間,也只能是具有自我認知獨特性的房間,我們在房間里能夠看到的、感受到的,認定的一切也都只是具有個體屬性的認知而已。我們以為我們了解愛情、了解生活、甚至了解這個世界,其實我們一無所知?!蔽喝R說著眼角有一滴淚滑落。

  “姐,你怎么也哭了?姐,你越說越像個哲學家?!庇峒側揭苫蟮卣f。

  “沒事,我就是感慨而已?!蔽喝R拭去眼角的淚,微笑著看了看俞紓冉說。

  “姐,我也愿意做你忠實的聽眾,如果你想傾訴的話?!庇峒側秸f。

  “我的故事已經(jīng)很久遠了。不提了,都過去了?!蔽喝R說。

  “哦,那好吧。那你別傷感了。”俞紓冉輕聲說。

  “嗯,不傷感了。咱接著說,剛才說到哪兒了?”魏萊說。

  “剛才你說我們每個人出生都帶著一把鑰匙。”俞紓冉補充說。

  “對,這把鑰匙對我們影響真的特別大。遠得不說,就單說婚姻。你說我們大多數(shù)人從小耳濡目染的婚姻生活是什么樣?”魏萊問。

  “我爸媽是那種很傳統(tǒng)的婚姻,他們結婚前只見過一面。我不知道他們之間后來有沒有愛情,但是他們一輩子就那么吵吵鬧鬧過來了,我看他們年紀越大關系反而越融洽了,現(xiàn)在倒是都挺關心對方的呢。”俞紓冉說。

  “我爸媽是相親認識的,然后沒多久就結婚了。你說能有多深的感情,無非就是覺得彼此人不錯,各方面條件也相符就很快結婚了。不過,他們一輩子沒怎么爭吵過,我看到他們都是相敬如賓的過日子?!蔽喝R說。

  “我有時就在想愛情究竟是不是婚姻的必需品。”俞紓冉說。

  “過去是可以的,因為大家都那樣,好多人都認命了,可是現(xiàn)在不同了。但是我們還是會受到成長環(huán)境的影響。你看很多女人在婚后即使過的不幸福也不愿離婚,理由不是為了孩子就是害怕一個人活不下去,好像有沒有愛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個屬于自己的家庭。甚至有些男人在選擇結婚對象時大言不慚地說出‘誰是個好女孩適合結婚過日子’或者‘誰不適合結婚,談戀愛還行’這樣無恥的話來。說明大家都清楚愛情是一回事,婚姻是另一回事?!蔽喝R說。

  “可能是我太貪心,我想要那種始終保有愛情的婚姻?!庇峒側秸f。

  “你還想要那種理想婚姻?你明明現(xiàn)在的戀情都快過成喪偶式婚姻了好嗎,傻妞兒!”魏萊笑著說。

  “是啊,所以我才生氣失望??!”俞紓冉說。

  “但你還是不死心,對不對?人啊,在糟糕的感情面前,敗就敗在不甘心了。如果你對我的講述是客觀公正的,那依我看你目前的感情生活就像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魏萊說。

  “就是這種感覺,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俞紓冉感慨道。

  “你呀,活的太擰巴了!你一會兒自我催眠,一會兒又異常清醒。猶豫不決是最痛苦的。我覺得人應該果斷一點,要么接受現(xiàn)實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日子;要么趁早結束,及時止損。你看你現(xiàn)在活脫脫一個怨婦,這可一點不像工作中那個雷厲風行的俞紓冉啊!”魏萊說,話畢又微笑著看了看俞紓冉。

  “我——,”俞紓冉正要說話,魏萊打斷她繼續(xù)道:“其實,也沒什么可糾結的,選擇了就不要抱怨,要抱怨還不如不選擇。女人很多時候就是這樣,在一段關系中停留的越久就越是瞻前顧后,拿得起放不下,總想著只要自己放下一點執(zhí)念,或者自己再努努力站在對方的角度去看待問題,很多問題就會迎刃而解,甚至還期待下一個路口讓陷入低谷的愛情峰回路轉、柳暗花明??墒聦嵞??別說下一個路口,下下個路口也還是一樣。知道為什么嗎?因為這兩個人本來就三觀不合,硬要維持下去,只有一種辦法,就是其中一方放下身段、不斷妥協(xié),甚至徹底迷失自我??墒?,你要知道一個人要完全放下自己的觀念、思想有多難!這種觀念、這把鑰匙我們在手里握了幾十年,怎么可能因為愛情的力量而輕易就改變或者完全放下呢!這個過程,本來就異常艱辛。哪怕是這個人歷經(jīng)千辛萬苦終于放下了這自己的觀念,他們的感情生活也未必就此一帆風順。因為,往往這個時候,那個放下身段兒的人,就會渴望對方給她更多的愛來作為回饋和補償,她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畢竟人都是自私的,放棄這一些,就期待得到另一些,以此來維持心理上的平衡感。一旦這種平衡感被打破,那么可能隨之而來的就是一場暴風驟雨。而且,這場暴風驟雨也往往是這個人自導自演的獨角戲。因為另一方根本無法意識到問題所在,對于她犧牲自我所做的一切,對方不是視而不見,而是壓根就一無所知。你說這樣的感情生活可不可悲?所以三觀相符很重要——只有三觀相符的人才能互相懂得、互相體恤,才能更好地相愛!否則,即使兩個人曾有過激情迸發(fā)的時刻,終究也不過是曇花一現(xiàn)罷了。”

  “可是,這樣的伴侶可遇不可求。再說激情來了,誰還顧得了三觀不三觀,只一心想著我喜歡這個人,我就要和他在一起。時間長了,感情越來越深,沒有天崩地裂就很難放棄了?!庇峒側秸f。

  “誰說不是呢!”魏萊說。

  “長久地相愛是這世上最難的事了!唉!”俞紓冉說著重重地嘆了口氣。

  “現(xiàn)實中很多夫妻都是一邊抱怨,一邊繼續(xù)生活在一起。”魏萊說。

  “我父母就是這樣。從我記事起,他們就時不時吵架。他們總是對對方心懷怨恨,后來干脆冷戰(zhàn),一冷戰(zhàn)就是半個月。他們之間好像有種可以超越時空的怨恨,他們好像誰也瞧不上誰!我媽說我爸粗魯野蠻,而且她對我爸的敵視已經(jīng)不僅限于我爸個人,而是上升到了地域的層面,她說我們那里窮酸又粗魯,說話口音都帶著粗魯。我爸說我媽無知還自以為是。他們互相攻擊著生活了一輩子。老了老了,倒是越來越關心對方了,知冷知熱生怕對方生病,盡管他們還是在看得見對方或者看不見對方的時候,一如既往地對對方進行著言語上的批判。”俞紓冉說。

  “難怪呢!”魏萊說。

  “難怪什么?”俞紓冉問。

  “我覺得你對婚姻是悲觀態(tài)度,所以在七年的時間里那些讓你難過和痛苦的事情,最終你都可以包容和接受?!蔽喝R說。

  “也許吧,其實我也想變得灑脫,可怎樣才能改變呢?”俞紓冉問。

  “很難。你已經(jīng)在你的那把獨一無二的鑰匙所打開的那個獨一無二的房間里呆很久了。這些觀念已經(jīng)融化到你的骨髓里、血液里了。如果要改變,無異于脫胎換骨。哎呀,時間不早了,我們該休息了,明天還上班呢!改天再聊。”魏萊說完突然從沙發(fā)上站起身來。

  “是哦,都12點多了!魏萊姐,跟你聊天我受益匪淺!”俞紓冉說。

  “嗨,什么??!我就是比你經(jīng)歷的多一些,感觸多一點。好了,趕緊洗洗睡吧。別胡思亂想了。晚安?!蔽喝R說著走進了臥室。

  “晚安”俞紓冉說。

  那晚,俞紓冉反復咀嚼著魏萊的話陷入了沉思。在那個尋常的夜晚,一些極不尋常的東西,在兩個女人對飲暢談中顯現(xiàn)出來。這些東西像一面鏡子,照著俞紓冉過往的生活,也照進她未來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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