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兄妹

　　“小雪！”阿瑄忍不住大叫了一聲。與此同時，對面的那披著紅袍的少年將軍也已騰空躍出，徑直迎向了白衣女孩。

　　見對面的騎兵隊靜立不動，而墨碣的表情也沒有什么特別的變化，嘴角邊甚至溢起一抹微微的笑意，阿瑄于是止住了想奔馬上前的沖動。

　　正前方，兩人的身影已然在空中靠近，小雪手中的長劍不由分說地刺向那少年將軍的當胸，少年將軍的身體卻霍地凌空一轉(zhuǎn)，從小雪身邊掠過。

　　小雪一劍刺空，也不停留，手臂反向一揮，再次襲向身后的少年將軍，將軍則身體后仰，又一次躲過了那一記橫斬。

　　兩人雙雙落地，小雪腳下一旋，揚起一片細碎的草屑，第三次攻向那少年將軍，少年將軍圈轉(zhuǎn)身形，第三次閃開這自下而上的凌厲反撩，隨即長劍揚起，一句“小心了”的輕喝，兩柄劍終于交擊在一起，發(fā)出了一聲清脆的鳴響。

　　阿瑄和聶遠看的都有些傻眼。

　　他們知道小雪身上有功夫，但想不到她的一身功夫竟是這般厲害。身法輕盈，劍招玄妙，與墨碣的劍法看上去是同一個路子，卻也絲毫不在墨碣之下。

　　而那少年將軍，年齡與他們相仿，但身手更是了得，不僅一招一式精湛無比，而且舉手投足之間，透出的更是一種戰(zhàn)場殺伐中培養(yǎng)出的狠霸干脆。

　　草場之上，一黑一白兩個身影打的步步精彩，圍觀的眾人看的也是津津有味。

　　激斗一時，女孩一個不及，被一記劈削逼退了數(shù)步，少年將軍則不再出手，紅袍款落，劍鋒斜指向下，英俊的臉上露出了暖暖的笑容。

　　小雪立穩(wěn)身體，將手中的寶劍插在地上，奔過去一頭撞進了少年將軍的懷里，甜甜地叫了一聲，“哥哥！”

　　“小雪。”少年將軍單手攬住女孩，眼中盡是暖意。

　　女孩對少年將軍說了些什么，兩人便并肩走了過來。

　　“叩見大公子！”墨碣已然下馬，見他們走來趕緊快步迎上前去，低身行禮。

　　被稱作大公子的少年將軍點了點頭，既而走向阿瑄和聶遠，微一躬身。“小雪說兩位要去附近的鎮(zhèn)子，若不介意，我派人相送一程，不知可否？”

　　阿瑄和聶遠也各自還禮，心道，這位“大公子”著實有禮，明明是要相助他們，話說的卻分外得體。

　　“哦，不用了。”阿瑄忙道，“已經(jīng)很煩勞小雪姑娘了，怎敢再多攪擾。我們自己去便好。多謝公子。多謝小雪姑娘?！闭f著又鄭重一禮。

　　“那……你們自己多加小心?！毙⊙┫肓讼氲?，“你們從這里向東行十幾里，便能上官道，可向人打聽塘平鎮(zhèn)，很容易找。這兩匹馬你們留著吧，身上可有銀兩？”

　　“有有?！卑u臉紅道，“只是這馬本是姑娘和墨兄的，我們怎能……”他實在不好意思再要人家的馬。

　　“沒關(guān)系?！毙⊙┮恍?，“你們到了塘平鎮(zhèn)換上其它馬匹便可，它們自己會找回來的?！?p>　　“如此，那便多謝小雪姑娘了。姑娘的諸多幫助，我和聶遠定會牢牢記在心上?！?p>　　女孩嫣然一笑，雙方拱手道別。

　　阿瑄和聶遠再次上馬，雙雙向東馳去，耳聽身后突然響起一陣轟然之聲，“叩見大小姐！”

　　回過頭去，但見不遠處的騎兵隊，如同風吹過的草原一般，壓低了身體整齊致禮。

　　軍隊的前方，女孩輕巧地跨上戰(zhàn)馬，少年將軍則坐到了她的身后，一雙手臂將她圈在懷中，一聲呼喝，整個隊伍便向著北方隆隆而去。

　　兩人面面相覷。

　　半晌后，聶遠瞪著眼睛對阿瑄說道，“我……我好像知道小雪姑娘是誰了。那白色風字旗，在北地代表的是靖國公南懷瑾的長子南江風，剛才墨碣對他的稱呼就是‘大公子’?！?p>　　“小雪……小雪姑娘，想來便是國公府的大小姐。她的名字，應(yīng)該是南江雪?！?p>　　※

　　聶遠猜的不錯，他們在雪歸山上遇到的白衣女孩正是南懷瑾的愛女，南江雪，而那少年將軍也正是國公府的大公子南江風。

　　南江風，5歲入鷹衛(wèi)，12歲上戰(zhàn)場，面對極為嚴苛的要求，憑借真刀真槍拼出來的卓越戰(zhàn)績，從父親的帳前小校一路升為北線軍參將，15歲獨立執(zhí)掌靖北黑旗軍中兩支勁旅——寅字團和辰字團。

　　北地是軍事重地。除負責州郡秩序的守備軍外，便是靖北軍的八大主力軍團。

　　八大主力軍團是北地最重要的軍事力量，包括黑旗軍、蒼焰軍、灰砂軍、赤雷軍和蘢甲軍。

　　這五支隊伍均駐扎北地與極北邊境，一并受大將軍南懷安，也就是南懷瑾的庶出兄長統(tǒng)一節(jié)制，被人們統(tǒng)稱為北線軍。

　　其中，黑旗是北地歷史最悠久的一支隊伍，其建立可追溯到北地組織起自己的武裝開始。

　　他們擎黑色旗幟出沒，也因此被天元和極北稱為“黑旗”，后來便成為了這支隊伍的正式番號。

　　北線黑旗軍8萬人，是騎步弓車建制最完整的一支軍團，統(tǒng)領(lǐng)由南懷安親自擔任。

　　另有一支黑旗坐鎮(zhèn)燕京城外的色勒莫大營，兵力3萬，統(tǒng)領(lǐng)程嵩，也曾戍守北線，直接聽命于南懷瑾，被稱作黑旗燕京近衛(wèi)旅。

　　另三支軍團分別是西境的褐爪軍，東境的藍翎軍，以及南部的堇翼軍。

　　在南江風獨立掌軍之前，南懷瑾做出了一個令許多人浮想聯(lián)翩的決定，那就是帶這個養(yǎng)子隆而重之地祭拜了南氏宗祠，并正式將他的名字寫入了南氏族譜。

　　而這個時候，妻子托婭又已為他誕下了兩個兒子，一個時年7歲，一個5歲，分別是南江云和南江雨。

　　不僅如此，他還將自己親手打造的一支騎兵團作為南江風的親衛(wèi)隊，交給了這個“長子”，定名“風豹團”。

　　這些動作無一不顯示著靖國公對南江風的愛重，讓此前對公府養(yǎng)子揣著輕視之意，在南江云出生時更做出了一些不敬之舉的人們，起碼表面上都變得老實了起來。

　　但南江風并沒有什么變化，此前他不曾因那些輕視和不敬感到自卑，如今也沒有因自己的“大公子”身份更加名正言順而生出驕矜之氣。

　　他依然是溫和的，沉斂的，依然在北線的戰(zhàn)場上與軍士們并肩浴血，對妹妹和兩個弟弟依然極是愛護，每每談起這個大兒子，南懷瑾夫婦都滿心喜悅。

　　不久前北線軍與極北最大的一支部落韃塔一戰(zhàn)，南江風出奇制勝，獲立首功，因南懷瑾四十歲大壽為期不遠，南懷安則請令讓南江風回燕京述職，其實也是讓他回去給父親賀壽。

　　南江風則繞道雪歸山，準備接了妹妹南江雪一道回返燕京。

　　“哥哥你怎么會在這兒？”同騎在一匹戰(zhàn)馬上，南江雪問身后的南江風，“我以為你會去接我呢。”

　　“確實是來接你的?！蹦辖L笑道，“不過燕晟先生傳訊說，你到這邊來采藥了，所以便直接過來的?！?p>　　“是啊，師叔說我肯定采不到雪心草，我就跟他打了個賭。”南江雪笑道。

　　“哥哥你還沒見過我?guī)熓灏?？他這些年一直在外面游蕩，偶爾撿個人回來，便往山上一丟，說是抓回來打理山上的花花草草，高興了就教他們點什么?！?p>　　“這次又帶回來一個三歲的小男孩，取名十三，直接丟給了小五照顧。小五也就跟我差不多大啊！”

　　女孩的聲音像珍珠落在玉盤里，清清脆脆，“唉，我這個師叔，真是亂七八糟的，聽說曾收了一個徒兒，比我年長，算是我的師哥吧，只是從沒來過雪歸山，在外面教導了五年，覺得甚是麻煩，然后就告訴人家‘大功告成，你可以自生自滅去了’?！?p>　　女孩說著又是一笑，“哥哥你聽聽，這哪里有半點我?guī)煾傅纳裣娠L范！自己的徒兒不教，回來卻變著法地折騰我，天底下怎么會有這樣的師叔！”

　　妹妹像小鳥一樣嘰嘰喳喳，哥哥的臉上則一直帶著寵溺的微笑。

　　“那雪心草，你可采到了？”

　　南江雪癟癟嘴?！安墒遣傻搅?，不過送人了。就是那個阿瑄。他娘病了，他從祇都跑過來為母親尋藥，真的很孝順呢?！?p>　　“大不了輸給師叔，給他裁件衣服唄。哼哼，只要他敢穿，我就敢裁！哈哈哈！”說著腦子里不知浮現(xiàn)出怎樣的情景，開心地笑了起來。

　　聽到女孩的笑聲，南江風身后有幾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齊齊感到一陣惡寒。

　　“哥，反正咱們今天也趕不到了，不如去襄源歇個腳吧?！敝宦犇辖├m(xù)道，“襄源的栗子糕綿綿軟軟的，特別好吃，我想帶回去給小十三嘗嘗。”

　　“好?！蹦辖L笑道，向側(cè)后的風豹統(tǒng)領(lǐng)阿斯蘭示意了一下，很快一隊飛騎便從風豹的隊伍里竄出，朝著西北方向疾馳而去。

　　※

　　那隊風豹正是前往襄源報訊的，而聽說公府大公子和大小姐要到此歇腳，襄源馬太守和守備軍統(tǒng)領(lǐng)盧將軍，包括當?shù)氐膸讉€世家門閥全都忙碌了起來。

　　收拾房間，整頓營盤，清理街道，準備宴席，又翻開自家收藏看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東西能討得大公子和大小姐的歡心。

　　南江風的本意并不想這般折騰，可隨行一千風豹兩百黑旗，這行蹤不讓當?shù)靥刂朗遣豢赡艿摹?p>　　而當?shù)靥仉m知南江風素來行事低調(diào)謹慎，但拍拍馬屁總不會有什么大錯，何況他已入南氏族譜，又身負軍功，這心理保不準會發(fā)生什么變化。

　　更重要的是，同行的還有公府大小姐。

　　這大小姐從出生之日起便是國公爺?shù)恼粕现椋念^肉，千寵百順，據(jù)說便是高門勛貴但凡有些許疏忽，公爺都會掛臉，別看她只是個小姑娘，那可是絲毫怠慢不得。

　　于是，當南江風和南江雪抵達襄源時，看到的便是一個隆重的歡迎場面，太守帶著守將和一眾門閥世家滿臉笑容直迎出城，主干道上有守備軍兩相值崗。

　　微微皺眉，南江風在與眾人見禮后道，“勞煩太守和各位大人了。實不必這般興師動眾。”

　　南江風的口氣依然很溫和，但都是官場上摸爬滾打的人，馬太守立即瞧出了大公子心中的不快，下意識向他身前的女孩看了一眼，見她始終笑吟吟的，身上便即一松，心道，只要大小姐高興就行了。

　　與南江風并馬而行，太守一邊殷勤地介紹著襄源的情況一邊想著，但愿這兩天順順當當，別出什么岔子才好。

　　然而，事與愿違。岔子在他們剛步入城中沒一會兒就出現(xià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