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拔營,與風豹合兵,直奔樊城而去。黑旗參將賀蘭峻奉命斷后,應是觀察那森和伊勒德的動向。南江雪沒再去操心這些事——有南江風在,她自然是什么都不必操心的。
兩支奔馳的騎兵隊似一雙巨大的鯤鵬羽翼傲然展開,飛掠在壯闊的雪原之上,“風”“雪”大旗獵獵翻揚。
隊伍之前,男子黑甲紅氅,女子素鎧白裘,猶如鯤鵬之眼,陽光之下,那般的銳利明亮。
另一支騎兵隊出現在隊伍的正前方,樊城軍幡旗,行進快速,隊列嚴整。南江風抬了抬手,風豹和雪狼緩緩停了下來,靜靜地看著前方的騎兵隊奔至近前。
為首一名風塵仆仆的戰(zhàn)將竄出隊列,跳下坐騎,單膝跪倒在南江風馬前,“末將塔拉,叩見大公子,大小姐!末將辦事不力,置樊城和大小姐于險地,特來請罪!”
來人正是樊城守將塔拉。
“樊城和小雪有驚無險,塔拉將軍起來說話?!蹦辖L道。
“塔拉大哥!”南江雪叫了一聲,顯然見到塔拉很是高興。
“謝大公子!”塔拉站起身,既而轉朝向南江雪躬身道,“多謝大小姐相救樊城,塔拉慚愧?!?p> “江風大哥,小雪妹妹,好久不見!”說話間,隊伍中又行出了一騎,馬上青年一身戎裝,眉清目秀,面帶笑容,對著南江風和南江雪拱手一禮,正是南懷仁嫡長子南山原。
“是我在匣恩山遭稽昆圍困,無奈之下只得派人到樊城搬兵,豈料那森如此奸狡,竟趁機欲襲樊城,幸虧小雪妹妹出兵阻截,否則若樊城有失,我當真是難辭其咎?!?p> “只是令小雪孤身犯險,我心中著實不安,這些天與塔拉晝夜行軍,好在小雪安好,否則我怎有顏面去見二伯,父親也定然饒不過我。大哥莫要責怪塔拉,一切都是小弟的不好。”南山原說著再行一禮。
“怎會?山原說的哪里話?!蹦辖L一笑,提馬上前,“可曾受傷?”
兩方兵合一處。
“沒什么大礙。”南山原答道,“小雪妹妹沒傷到吧?聽說你后來還跟伊勒德交了手?”
“是啊,那個家伙本想趁人之危,抓了我做比大生意,可惜運氣不太好?!蹦辖┬Φ溃吧皆绺缭鯐ハ欢魃??”
“渠宛北方蟲害,渠宛王想用當地特有的苓參和雷石換我們的糧食菜種,你知道,那兩樣東西對我們靖北軍可是相當有用,父親不放心,讓我最好親自跑一趟,沒想到稽昆竟然跑到那邊去搗亂。唉,是我大意了?!?p> 眾人邊說邊行,直往樊城而去。
※
樊城,北地臨近極北的一座軍輜重鎮(zhèn),常備守軍一萬五千人,居民四萬。
隊伍于傍晚時分進入北門,早有城中百姓跑出來夾到觀望。
“看!大公子來了!”
“那就是大小姐吧?聽說她把那森和伊勒德都給打敗了,天之驕女,果然名不虛傳啊!”
“喂,你們聽說了嗎,田文姬督校被關押了!”
“?。繛槭裁??”
“大小姐在外阻截那森,田督校沒出城助戰(zhàn),塔拉將軍回城后就自請入獄了。”
……
塔拉命人引風豹和雪狼至軍營休整,自己則帶著南江風、南江雪和南山原一路來到了守將駐地。
城郡守備與靖北八大軍團雖分屬不同體系,但樊城等北境的幾座要塞因位置與職責有別,根據需要,也需受北線軍總指揮官南懷安節(jié)制,是以,作為南懷安副手的上將南江風,同樣是樊城諸將的上司。
塔拉等樊城武官向南江風做了正式的軍務匯報,后一起用了簡單的晚膳。
“小雪這幾日辛苦,去休息吧。”晚膳后,南江風對南江雪道。
“呃……塔拉大哥,”南江雪道,“我聽說田文姬督校尚在獄中,塔拉大哥今晚可會去見他?”
塔拉沒有答話,只是看了看南江風。
“哥哥,是我讓雀眼送信給田督校,請他守好樊城,我會牽制那森,待哥哥來援。所以……”南江雪于是看向南江風。
“我知道了?!蹦辖L點點頭,既而對塔拉道,“帶我去見見田督校?!?p> “是?!彼瓚?。
“山原若無事,也早些休息吧?!蹦辖L又轉向南山原,“可會在樊城多留幾日?”
“不了。我來樊城,原是放心不下小雪,如今小雪沒事,我明日一早便啟程返回白嶺。苓參和雷石雖暫交于褐爪馮奎將軍,接下來的事還得我來做,不敢過于耽擱。”南山原道。
一時眾人各自離去,塔拉命人為南江雪收拾了房間,備好了湯浴。南江雪沐浴后,墨碣進來為她的手臂換藥。
“這傷很淺,如今已經開始愈合了,我自己來就好了?!蹦辖┑溃肮烙嫶蟾缫粫簳^來跟我說田文姬的事兒,趁他沒到,你趕緊躲起來吧。哦,讓黎落也盡量別在大哥眼前晃悠,免得他想起來又數落你們?!?p> 墨碣微微勾起唇角,一邊細致地涂抹著傷藥一邊道,“主子這般費神,日后多聽我們幾句勸可好?”
南江雪嘻嘻一笑。“墨碣你覺不覺得,到了北線,大哥好像變得有點不一樣了呢。嗯……好像更帥了,而且還有點嚇人。還是因為我許久都沒見到他了?”南江雪自顧自地嘮叨著。
“哦對了,黎落的藥你得讓他按時服用,這一次難為他了,怎么也得多養(yǎng)上幾日才好。如今已到了樊城,便不用凡事都那么操心了?!?p> “是?!蹦傩?。
重新裹好紗布,南江雪便催著墨碣離開,然后親手煮了茶,找了本書倚在一張座椅上一邊翻看一邊等南江風。
也就是一炷香的功夫,南江風便即到來。接過南江雪遞上的茶盞,他道,“田文姬我已經讓塔拉放了,明日他會過來向你賠罪。”
“那倒不用了。他本也無罪?!蹦辖┑?,“這個人還真是有點死心眼兒?!?p> “敢讓咱們大小姐親自冒險,這罪你若不讓他來賠,恐怕他和塔拉都得寢食難安吧?!蹦辖L看著南江雪微微一笑。
南江雪吧唧吧唧嘴,翻起眼睛對南江風道,“哥哥是來教訓我的吧?小雪聽著便是。”
“你這場仗打的挺漂亮。跟我說說?”南江風坐了下來。
聽哥哥這樣說,南江雪彎起了眉眼?!捌鋵嵨业谋疽馐峭献∧巧?,等哥哥到來。那森若直攻樊城,必對雪狼有所顧忌,若來攻我,那個地方他也難以施展,而且也會擔心樊城出兵,讓他陷入被動?!?p> “嗯,扎營的地方選的確實不錯?!蹦辖L點頭。
“那森最希望我去小鼔口,所以派人襲營,假傳信息誘我前往。夜硯此前已派雀眼為我傳訊,報那森兵不下萬人,可那俘虜卻告訴我他們只來了三千前鋒。三千前鋒有何意義?既打不了我,也困不住我,倒像是特意為我準備的餐食?!蹦辖┬Φ?。
“我讓巡營的軍士將我聽了他們的話后,打算主動出擊的信息送到了那些俘虜的耳朵里,他們當即焚燒了帳篷,營外,果有人在火起之后,快馬往小鼔口方向報訊去了。五百條人命換我一個相信,那森這么大的誠意,我怎能拂了?”一絲傲慢揚上南江雪的眉梢。
南江風沒說話,只是含笑看著她。
“只不過,他想讓我去小鼔口,我卻想讓他到我選定的地方來。他以為我相信了他只有三千人馬,他以為好容易才把我騙出大營,自是拉足了架勢,所以即便情況有變,即便知道亂石帶兇險,他也定不肯就此放棄。”南江雪續(xù)道。
“他的謹慎會讓他派人一再查探,這剛好給我充足的準備時間,而他的野心則會讓他最終選擇出擊,從而落進我為他準備的那張網里。損兵折將,屆時我看他還有什么本錢去打樊城的主意,怕是回去對科米爾,對他的親爹都不好交代?!迸訝N然一笑,明亮的雙眸中,一串微冷的光芒劃過。
“將計就計,反客為主?!蹦辖L贊許地點點頭,“小雪對‘兵者詭道’頗有領悟,而且看上去對那森的脾性也摸的挺清楚?!?p> “我看過一些北線的戰(zhàn)報,也注意過那森這個人,而且哥哥送給我的雪狼里,還有不少人跟他打過交道,幫我做了很多分析?!蹦辖┎⒉痪庸?,順便還拍了一下南江風的馬屁。
“那么小雪覺得,此戰(zhàn)之勝,勝在哪里?”南江風依然淺淺地笑著。
“知己知彼,因事而變。只是,”南江雪扁扁嘴,伸手為南江風添茶,“讓那森痛快撤兵的致命一擊,想是他得到了哥哥大軍迫近的消息吧。而且,若不是哥哥派羽林及時趕來,伊勒德那個家伙還真有可能把我算計了?!边呎f邊磨了磨牙。
“那么此戰(zhàn),可還有別的處置方式?”南江風再問,見南江雪看向他,于是道,“比如,放棄蘇合,三千雪狼疾奔樊城,會同田文姬清除城內貍兵,以城為據,拖住那森,待我抵達后前后夾擊?”
南江雪微微一怔。
她確實沒想過這種做法,一則她不清楚南江風所在方位,又有何打算,二則,面對冒犯,她腦子里似乎很少會想到“退”與“忍”。
見南江雪蹙眉思索,南江風也便低頭飲茶,片刻后轉移了話題?!靶⊙┐诵斜本常欠裣肴ヅR確城看看?”
“嗯,是啊?!蹦辖┗剡^神,笑瞇瞇地摟住南江風的胳膊,“我想大伯父了。也想你了。我的及笄禮你都沒有回來?!?p> 女子浴后的清香落在他的身上,令他的眸光不自覺地沉了一沉。
“是啊,一轉眼,小雪都長大了?!彼⑽⑿χ曇魠s有些沙啞,“將來想做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南江雪把頭靠在南江風的肩上,“也許,四處都走走?”說著輕輕嘆了口氣,“哥哥想做些什么?”
“我是北線的兵,自然是戍守在這里?!蹦辖L道。
南江雪眨巴著眼睛想了想,“那我跟著你好不好?”說著似是突然便有了目標,很開心地直起了身體,“我跟著你吧!反正我一時半會兒也沒其它事可做!怎樣?哥哥可答應?”
對著南江雪那張興高采烈的笑臉,南江風垂了垂眸,既而無奈笑道,“我答不答應沒用?!?p> “那我去找大伯父說?!蹦辖┑?,隨即又有點心虛,“那個……要要不,你先幫我問問大伯父?”
南江風站起身,輕理了一下她的頭發(fā)道,“休息吧?!?p> “哎哥!”見南江風便要離去,南江雪急忙拉住了他,翻著一雙烏黑的眼睛裝出一副很可憐的樣子。
“我明日啟程向大伯父復命。你在這里休整幾日,待賀蘭峻抵達,讓他陪你一道去臨確城吧?!蹦辖L道。
“謝大公子!”南江雪笑吟吟地站起身,有模有樣地向南江風躬身一禮。南江風則好笑地瞪了她一眼,邁步出了門。
飛翔的鼴鼠
終于要去臨確城了!北境邊關大要塞,北線軍主力軍團大本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