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拔除毒瘤
“來的正好?!蹦辖┪⑽⑿α似饋?,北線諸將齊齊一陣惡寒。
“大伯父,便請他們進來吧,免得我還得遣人跑那么遠去找他們。”女子轉(zhuǎn)身道。
向那軍士做了個手勢,南懷安又轉(zhuǎn)向上官辰,“你一起去。”
“是!”上官上師的兒子躬身領(lǐng)命。
不一時,上官辰帶著一隊人飛馬而來,為首兩人,一個身體發(fā)福的官員,滿臉堆笑,一個身材高瘦的武官,卻是愁眉不展,正是翼城太守甘慶和昆凌守備軍統(tǒng)領(lǐng)劉陽。
甘慶這幾日正癡迷于一個新納的小妾,對兒子干的混賬事絲毫不知,待百里洪點兵出營,凡事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劉陽得知事情的全過程,著急忙慌地去找他時,他才被震出了溫柔鄉(xiāng)。
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在自己的地盤上折騰折騰也就算了,居然跑到臨確城去鬧事!
那南懷安是誰?國公爺恩待的兄長,百戰(zhàn)之軍的統(tǒng)帥!況且他身邊還有公府長子南江風(fēng),北地上師之子上官辰,他們兩個這不是羊入虎口嗎!
若是出事,自己的兒子沒了,百里家也不會跟他善罷甘休!
急匆匆地隨劉陽追向臨確城,終是晚了一步。
見是上官辰親自來迎,甘慶心緒稍平,本想打聽打聽里面究竟情況如何,怎料那上官辰三緘其口,只道,“大人去了便知?!?p> 翻身下馬,緊走幾步,堆起的笑容卻僵在了甘慶的臉上——百里家的公子和自己的兒子竟然卑微地跪伏在一個北線新兵的腳下!
身邊的劉陽也是一怔,但還是回過神來,向南懷安和南江風(fēng)躬身行禮,“昆凌守備軍統(tǒng)領(lǐng)劉陽,見過懷安大將軍!見過大公子!”
甘慶也對著南懷安和南江風(fēng)略略拱了拱手,臉色很是難看。
“爹!救救兒子!”甘魁帶著哭腔看著他父親。
看了看甘魁,見他雖然狼狽,但并未受傷,甘慶這才放下心來,冷冷道,“懷安大將軍,小兒和百里公子年少輕狂,若有沖撞,得大將軍教誨也是應(yīng)當(dāng),但不知何故讓他們向一個兵士行此大禮,這未免太不成話了。再怎么說,兩個都是世族子弟,百里公子更是昆凌的參軍,縱是北線軍勢大,這般折辱地方將領(lǐng),于法于禮,也都說不通吧?”
說著又轉(zhuǎn)向南江風(fēng),“大公子,也煩您給我們評評理吧!”
南懷安和南江風(fēng)尚未說話,甘魁已經(jīng)著急地提醒道,“爹!爹!大小姐!”
“什么?”甘慶不解。
“是……是大小姐!”甘魁的胖臉已經(jīng)擠成了一團。
“什么是大小姐?大……大小姐……”說話之間,他也白了臉色。
“甘太守?!蹦切卤粗?,燦然一笑。
大小姐?南江雪?她在北線?為什么穿著北線新兵的軍服?此前到昆凌的那支新兵團,可也有她?她為何會去?為何以新兵身份去?
一連串問題,連同血液一同沖上他的腦子。
想起路上劉陽對他所說的事情經(jīng)過——盡管劉陽說的很客氣,但他素知自己的兒子和那百里公子平日的做派——這位翼城太守一時間竟有些頭昏目眩。
“翼城太守甘慶,見過大小姐?!被亓嘶厣瘢蕬c對著南江雪躬身行禮,心里卻盼著眼前這個人只是個“北線新兵”。
“免禮?!?p> 兩個字打碎了他的幻想,身邊的劉陽也忙行下禮去。
看著兩位大員在南江雪面前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樣子,想起那墨雪被自己一腳踹跪在地上的情形,葉楓忍不住嘬了嘬牙花子,狠狠地瞪了身邊的賀蘭峻一眼。
“不知大小姐也在北線,在下適才有眼無珠,心中惶恐不已,還請大小姐恕在下沖撞之罪?!蹦歉蕬c畢竟久經(jīng)官場,很快調(diào)整好自己的表情,賠笑道,“能有機會拜見大小姐,實是甘慶之幸,此行臨確,可也是來對了?!?p> “大人此行何故?”南江雪笑道。
見南江雪面色溫和,甘慶懸著的一顆心這才稍微放了下來。
“唉,都是在下平日管教無方,這兩個小子脾氣又壞,聽劉將軍說,他們犯了錯還不自知,又跑來了臨確城騷擾大將軍和大公子,我這一聽之下,頓時急了,快馬加鞭就趕了過來,一則教訓(xùn)這兩個小子,二則向大將軍和大公子賠罪。”
“大小姐如今也在,那自然更好了。想來他們已經(jīng)在大小姐面前認(rèn)了錯,但卻也不能這般輕巧了事,回去之后,在下定當(dāng)重重責(zé)罰他們?!?p> 南江雪聽了“噗嗤”一聲笑出聲來,眉眼彎彎,甚是動人?!按笕擞兴恢麄儍蓚€在我面前認(rèn)的不是錯,而是罪。”
“啊,這……”甘慶心里咯噔一下,想是那兩人閱歷淺,被北線軍一嚇唬,恐已說出了什么?!按笮〗?,在下……在下不解。”
“劉將軍,你是怎么跟太守大人說的?”南江雪看向劉陽。
“這……”劉陽低著頭,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甘魁,仗勢欺人,蓄意毀踏田地,后伙同百里洪火燒民宅,若不是葉楓將軍和賀蘭將軍及時趕到,那村子里的百姓,連同北線去救火的新兵,包括我在內(nèi),怕是都已經(jīng)被他們抓了!”
南江雪說著向前走了兩步,看著甘慶,“太守大人,你說,這是錯,還是罪?”
甘慶的身體微微抽搐了一下。“這其中……想……想是有什么誤會……”
“誤會?那么多人在場,是誤會?我也在其中,是誤會?”南江雪雙眉一揚,“你一地太守,不為百姓著想,反而縱著家人甚至家奴橫行無忌,我看你這官,是不想做了!”
“大小姐恕罪!”甘慶急忙躬身道,“是在下管教無方!在下定會好生賠償那些百姓,并讓這逆子去一家家登門賠罪!”
“晚了?!蹦辖┕垂醋旖?,“你這兒子,做的惡事豈止這一樁,你不說,我不會查嗎?不過這百里洪,雖是你親族,但卻屬軍方,”說著凜冽的目光射向昆凌守將,“劉將軍,他調(diào)兵圍村,你可知曉?”
“不……不知。”劉陽哆嗦著嘴唇。
甘慶反而松了口氣,南江雪突然把目標(biāo)轉(zhuǎn)向劉陽,可是此番是要拿守備軍開刀?
“你身為昆凌守將,為何不知?”南江雪步步緊逼。
若論軍階,南江雪尚在劉陽之下,但此刻,她哪里是北線參將。
“在下……在下……”
“你忌百里家勢大,不敢管,對不對?”
“是……”劉陽垂頭道。
“那要你何用?”
仿佛一把劍破開空氣,迎頭襲來,劉陽一個哆嗦,當(dāng)即便跪了下去。
“在下知罪,愿受責(zé)罰!”說實話,這么憋屈的地方守將,他確實也不想做了。
不再理會劉陽,南江雪再次把目光落在甘慶身上。
“甘太守,我這次雖是去昆凌輔助荒墾農(nóng)耕,卻也有機會到翼城和周邊轉(zhuǎn)了轉(zhuǎn),現(xiàn)有一事不明,還想向太守大人請教。”
“不敢。大小姐但有垂問,在下定當(dāng)如實稟報。”
“那很好。”南江雪點點頭,“翼城和周邊,林木豐茂,也有大片良田,農(nóng)民的勞作也很盡心。城內(nèi)一些地方甚是繁華,工匠和鐵器鋪不少,哦對了,大人給我們的那些農(nóng)具用不了,我們還自己從鋪子里買了許多,質(zhì)地很是精良。然何以當(dāng)初北線擬以昆凌為援,提供補給,太守大人多方搪塞阻攔?”
甘慶忍不住向南懷安看了一眼,心道,原來是你仗著大小姐人在北線,告了我一個惡狀!不過她年紀(jì)輕輕,即便國公爺給了權(quán)力,又怎能憑著這三言兩語,就迫我就范?那也太小瞧我了!
“說到農(nóng)商,大小姐有所不知,昆凌良田其實不多,農(nóng)民大多懶散,您去的孟虞兩地,就十分荒僻。商人逐利心太強,翼城還好些,畢竟是一郡之首,在下也盯得緊,其它地方管理起來,卻著實頗有難度?!?p> “唉,還是在下失職,有負(fù)公爺所望,今日既得大小姐提點,日后定倍加努力,事必躬親。在下也實在希望有朝一日能為北線多盡一分心力?!备蕬c搖頭嘆息,儼然一副殫精竭慮的忠臣模樣。
看了他一會兒,南江雪緩緩開口,“不是百姓不勤勉,商人太奸猾,而是你,甘慶太守,實在太過貪婪了吧!”
“大小姐何出此言?”甘慶抬起頭來,一張胖臉上帶著些許無辜,些許忿然,卻也藏著一抹不安。
微微冷笑,南江雪一伸手,又一個新兵走了出來,將一個冊子雙手呈到了南江雪手中,正是“墨杰”。
“啪”地一聲,南江雪將那冊子重重地甩進了甘慶懷里,擊的他一個趔趄。
“自己看!”清喝一聲,南江雪的臉上寒意大盛,“你私征稅負(fù),強搶民田,欺占勞力,中飽私囊。你以為殺了苗應(yīng)嘉一家二十余口男丁,你以為把苗家女眷發(fā)去為奴為婢,甚至扔進青樓,你所做的這些事就沒人知道,沒人敢說了?!你以為那苗巡道的女兒苗書雁,現(xiàn)在何處?!”
陡然一個激靈,甘慶顫巍巍打開冊子,一看之下,整張臉已沒了人色。
“在我面前如此大言不慚地胡說八道,誰給你的膽?!”南江雪瞇起眼睛。
“大小姐饒命!”甘慶噗通一聲跪伏在了地上,身體抖如篩糠。
好一個南大小姐,她要懲治的哪里只是橫行霸道的甘魁和百里洪,這是要把昆凌的毒瘤連根拔起??!
北線諸將心中凜然,那個笑吟吟向他們行禮的北線參將,那個被南懷安怎么折騰都一副好脾氣的大小姐,關(guān)于她的那些傳說,高高在上,生殺予奪,今天就這么真實地展現(xiàn)在了他們面前。
“饒了你,我靖國公府何以對得起苗應(yīng)嘉這般官員的一腔赤誠,何以對得起昆凌百姓的辛苦勞作和心中的委屈不平?!”
清亮的聲音,敲擊著人們的耳鼓,卻在心里燃起了一片昂揚的熱力。
“哥哥。”轉(zhuǎn)向南江風(fēng),南江雪眸光清亮。
南江風(fēng)依然沒有說話,只是對妹妹微微一笑。
“小雪逾越了?!睂χ辖L(fēng)恭敬一禮,人們知道,她這是要做出處置了,而這樣的舉動也讓眾人更加清楚地看到,在這位大小姐的心里,她那沒有血緣的兄長有著何等重要的地位。
“黎落!”女子揚聲道。
“屬下在!”黎落應(yīng)聲而出,不知何時,大隊雪狼已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
“把他們幾個拿了!”
不理會四人的大聲哀求,雪狼干脆利落地將甘慶、甘魁、劉陽和百里洪反剪起來。
“持我令印,明晨出發(fā),將他們押回翼城。甘慶、甘魁、百里洪下獄。查抄太守府。公爺派任新太守之前,翼城暫由樊通代掌,一并審理甘府上下。此事,賀蘭將軍已向樊通說明?!?p> “是!”黎落應(yīng)道。
“另外,苗巡道的女兒苗書雁和那些被燒村的百姓現(xiàn)在蘢甲韓烈將軍保護之下,苗小姐熟悉翼城情況,可幫助樊通。那些百姓,你幫我好生安置?!?p> “是!”
“百里洪,我給你兩個選擇?!鞭D(zhuǎn)向匍匐在地的百里家二公子,“或者我派人審你,或者,你自己把該認(rèn)的罪全都寫清楚,你想好了答?!?p> “末將……自己寫。謝大小姐成全?!卑倮锖轺鋈坏?。心知不論是別人審,還是自己認(rèn),南江雪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但有隱瞞,便是罪上加罪,還不如自行坦白,既留得一絲體面,也許還能換來一分生機。
“好。百里洪供詞一式兩份,送國公府和百里家主?!?p> “是!”黎落再應(yīng)一聲。
“昆凌守備軍統(tǒng)領(lǐng)劉陽,治軍不力,縱惡為患,暫禁足守備府?!闭f著轉(zhuǎn)向南懷安,“大伯父,侄女斗膽,請調(diào)北線軍相助雪狼?!?p> 南懷安點點頭,“便讓蘢甲來辦吧?!?p> 葉楓聽了,忙從一眾戰(zhàn)將中走了出來,向南江雪躬身行禮。
“有勞葉將軍?!蹦辖┮还笆?,隨即向劉陽看去,“輔助北線軍安撫軍心,穩(wěn)定昆凌,新任統(tǒng)領(lǐng)履職后,完成一應(yīng)軍務(wù)交接,你,可能做到?”
“在下能做到?!眲㈥柎故状鸬?。
“若當(dāng)真做到,我保你一命?!?p> “謝大小姐!”劉陽叩首道。
抬起眼眸,南江雪掃向僵立的昆凌守備軍,嚇得眾人噗通噗通跪了滿地,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
“你們奉命前來,并沒錯。若沒做什么壞事,也不用害怕?!蹦辖┮恍Γ岸计饋戆?,順便把這收拾干凈了。把一堆尸體放在我北線主將帳前,是在打我們的臉嗎?”
“是是是!啊不不!”守備軍嘴巴拌蒜地應(yīng)著。
尸體被抬走,雪狼迅速帶走了四個獲罪者,并安頓昆凌守備軍,南江雪隨南懷安回返了軍議大廳,一眾戰(zhàn)將全都跟了進去,從頭至尾都呆若木雞的新兵們則傻乎乎地看著“墨雪”的背影,想對立于帳外的“墨杰”說些什么,終是沒敢,最后發(fā)足便往新兵營跑去。
墨杰真的是墨碣,墨雪卻不是墨雪——這個震撼的消息,必須第一時間告訴那幫兄弟??!
可可是……
我我我還在大小姐面前脫過褲子!
我我我還挖苦過大小姐不男不女!
我我我還掀過大小姐被窩!
我我我們還試圖拉大小姐一起去河里洗澡!
啊啊啊??!
……
這一邊,新兵們一邊跑一邊胡思亂想,那一邊,南江雪端端正正地在大將軍座前跪了下來,耷拉著腦袋道,“末將此行又犯了不少錯,請大將軍責(zé)罰?!?p> 恍然間,剛剛那“高高在上,生殺予奪”的北地大小姐似乎飄然遠去,一眾戰(zhàn)將面前,仍是那個“仕途坎坷,命運多舛”的北線參將。
于是一眾戰(zhàn)將,有人撫額,有人去捏眉心,有人揉著太陽穴,葉楓偷偷踹了賀蘭峻一腳,“你這家伙,瞞的我好苦!”
“我也不想啊,但大將軍軍令就是,不得透露大小姐身份啊?!辟R蘭峻委屈道,“別擔(dān)心,你也就是拍過大小姐肩膀,踹過大小姐一腳,罵過大小姐一句混蛋,大小姐脾氣好,不會生氣的?!闭f著露出一臉壞笑。
“滾!”葉楓怒道。
“你們兩個,嘀咕什么呢?”耳邊響起了大將軍威嚴(yán)的聲音,兩人全都一縮脖子。
“你們沒有什么話要對我說嗎?”
苦難地對視了一眼,葉楓和賀蘭峻跨出隊列,走到正中,在南江雪身后單膝跪倒,“末將……那那個也犯了不少錯,請大將軍責(zé)罰?!?p> 南江雪癟了癟嘴。怎么沾上自己的人總是要倒霉,這一次自己的名聲又不知壞了多少,唉。
飛翔的鼴鼠
接下來是承認(rèn)錯誤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