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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風云錄

第246章:兩顆人頭

北地風云錄 飛翔的鼴鼠 3836 2022-07-07 09:39:04

  北線的捷報被快馬送至靖國公府,然而這卻未能打消燕京城的不安。

  匣恩山之亂和大小姐的出手,讓一些人大膽猜測著北地軍政之權(quán)的未來走向,但跟在國公爺身邊的大護衛(wèi)墨碣又讓他們的行事不得不謹小慎微。

  在上官長鶴和南懷安的輔助下,軍隊依令調(diào)動,政事一切如常,陸洵黨羽開始被快速清理。

  從靖國公府到軍政兩界,這個身份低微卻能攪弄風云的貼身侍從,幾年里安插的釘子一根根暴露出來,每一根卻又似在直指南江云寵信奸小、剛愎自用的過失。

  但南江云依然是冷靜的、堅決的,頂著那些閃爍的目光和揣測的言辭,靖國公府的燈火幾乎夜夜長明,就好像時間已然不多,他必須要把手頭的事情盡早做完才能安心一般。

  這讓上官長鶴和南懷安都忍不住生出了另一種擔憂。

  同樣憂心忡忡的還有拓跋府。

  南江云襲爵后,公子拓跋珉被重用,如今已是黑旗燕京近衛(wèi)旅的代統(tǒng)領(lǐng),于政事上,南江云時常也會讓拓跋珉一道參詳,而家中的二小姐拓跋玥則與上官長鶴的長子,赤雷統(tǒng)領(lǐng)上官辰訂了親,再加上長女拓跋瑜早已嫁入新賓沁望族蘇家,拓跋府這幾年可以說是風生水起。

  但匣恩山之亂成了懸在他們頭上的一把利劍。

  且不說陸洵與拓跋珉往來不少,單就上一次渠宛求援時,拓跋珉對南江雪所說的那番話,就足以讓他的父親拓跋敬膽戰(zhàn)心驚。

  更何況,同樣冠以拓跋姓氏的拓跋雷還被雪狼“送”回了燕京,如今已然落獄,他在北線軍內(nèi)所結(jié)的仇,只怕不是那一顆腦袋可以了結(jié)的。

  為此,拓跋敬整日長吁短嘆,一時希望妻子南懷嫣能修書向南江雪表明心跡,一時又想讓拓跋玥到她未來的夫家多多走動,爭取上官長鶴的支持,使拓跋珉一時煩躁不已。

  他來至靖國公府,跪在南江云面前,希望他解除自己的軍職,以儆效尤。

  “拓跋雷在北線的所作所為可是受你指使?陸洵的離間和謀劃,你可也知情?可曾參與?”南江云看著拓跋珉,既而輕嘆一聲,“我犯的錯,不會讓旁人擔著,留下的攤子,也會自己收拾干凈。罪與罰,皆當師出有名,珉表哥若對此心存顧慮,無心于事,我也不攔著?!?p>  拓跋珉心頭一熱,啞聲道,“是我急功近利,如今只怕帶累公爺,更令您作難。公爺若不嫌棄,末將也絕不逃避?!?p>  拓跋珉離開后,南江云用手支著額頭,輕輕閉了一會兒眼睛。

  一時玄玉端了湯藥進來,身邊還跟著墨碣。

  “公爺,該喝藥了?!痹谀辖泼媲?,玄玉還是像少時那樣局促,可自陸洵伏斬之后,她幾乎是寸步不離地跟在他的身邊。

  南江云對她溫和地笑了笑,伸手端過藥碗,又對墨碣道,“姐姐進入極北已經(jīng)有十天了吧?你真該在她身邊才是?!?p>  “黎落和阿斯蘭都在,公爺莫要過于擔心了?!蹦俚溃暗故枪珷斈?,這般日夜操勞,若是病了,大小姐回來后,屬下們要如何交代?!?p>  南江云一笑,將湯藥服了。

  “年節(jié)快到了?!彼鹧酆煟瑢⒛抗馔断虼巴獾捏籽?,“希望姐姐一切順利,大哥能身體安康?!?p>  ※

  這個年節(jié),燕京城的千家萬戶熱鬧依然,但靖國公府卻顯得十分冷清。

  盡管仆婢們結(jié)起了紅綢,掛起了燈籠,也盡管有宗族門閥往來進出,但國公的眉宇間卻失去了曾經(jīng)的神采,似有沉沉的心事壓在心間。

  大公子在雪歸山上生死難料,大小姐正身處極北的冰天雪地之中,三公子人在夏唐,整座公府便只剩下了國公爺自己。

  其實在以前,公府四子也常忙著各自的事情,總是聚少離多,可這一次,尤其不同了吧?

  祇都的街頭也是車水馬龍,節(jié)前迎來的第一場新雪讓繁華的皇城變得更加靚麗,一些大家貴女登上馬車,在婢女家將的簇擁下外出欣賞雪景,百姓家的孩子換了新衣,在雪地上追跑打鬧。

  雪團打翻了攤車上的小玩意,攤主呵斥著作勢要追,淘氣的孩子大叫著四散奔逃,有人腳下打滑摔了個大馬趴,呸呸地吐著吃了一嘴的雪,滑稽的樣子引來周遭一片哄笑。

  皇宮張燈結(jié)彩,比之以往更加喜慶。

  皇后希望年節(jié)的喜氣能沖散這一年多來盤桓在宮中的陰霾,而且她如今還已經(jīng)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子,這讓宮中的各個司署都立刻抖擻起精神,年節(jié)的一應安排布置也越發(fā)賣力。

  皇帝如今已有了一位皇子和兩位公主,分別出自皇后、賀妃和海妃。

  因海妃得的是皇子,昔日里皇帝往欣芙宮去的次數(shù)也不少,她本當是最為受寵的妃嬪,可自蕭山祭祀后,皇帝似是突然厭了她,連皇子在滿一歲后都被帶了去,交給專門的嬤嬤教養(yǎng),海妃為此哭求多日,終是無果。

  此番皇后懷的若也是皇子,那海日的地位恐是要岌岌可危了,常年無寵的皇后則會迎來柳暗花明。

  有人認為海日如今的困局主要因為她曾與南妃交好,南妃離宮,靖北軍迎至關(guān)陽,雖因顧及天家顏面,皇帝按下不提,但仍是心結(jié)難舒,又怎會再對南妃的舊時姐妹施以恩眷。

  雪明宮外的梅林開的分外繁盛,卻一直無人踏足,這里已變成了宮中的一塊禁地,就像“南妃”兩字,也久久未有人敢于提及。

  大長公主的長樂宮,皇帝看著擺在眼前的兩只盒子,忍不住鐵青了臉,既而大笑出聲。

  “好!甚好!”全無笑意的聲音里,他點頭說著,面部的輪廓也變得尖銳起來。

  今日午后,大長公主的貼身大宮女將皇帝請到了長樂宮,然后,沈心諾揮退了所有宮人,包括皇帝身邊的康瑞,親自端來了那兩只盒子。

  “這是北地送至關(guān)陽的,說是南大小姐贈予太后的禮物,秦昭衡實在不敢奉入金殿。我想,還是由我代勞吧,陛下看當如何處置?”沈心諾打開盒蓋。

  盒子里盛著一男一女兩顆人頭。

  走出大殿時,皇帝的腳步極其沉重,就像他密布陰云的臉孔,醞釀著勃然的怒氣,甚至是悲涼。

  康瑞急忙邁步上前,兩只包裹卻徑直砸進了他的懷里,駭?shù)乃粋€趔趄,險些讓包裹落在地上。

  “去壽安宮!”皇帝腳步不停,低聲喝道。

  “陛下!”身后傳來了沈心諾的聲音。

  皇帝轉(zhuǎn)頭。

  “我出去一段時間,這宮里,實在憋悶的很。”沈心諾道。

  皇帝沒有說話,只是大踏步繼續(xù)朝前行去。

  ※

  壽安宮也是一派喜氣洋洋,除了明綢彩燈,還擺放了許多常綠的植物,修剪的十分精致,另有大片的長壽花,由宮人精心培植,節(jié)前送來了壽安宮,排在正殿之前,映著白雪,陽光里越發(fā)色澤鮮亮。

  沿途的仆婢紛紛退至路邊跪伏于地,眼見皇帝繡著金龍的袍角從他們眼前翻卷而過,得到傳報的曲曼急忙出殿相迎,對著皇帝福身行禮,“參見陛下!陛下怎么這個時辰過來了,太后尚在小睡……陛下!陛下!”

  也不理會曲曼,皇帝徑自走入正殿,對著一臉錯愕的曲曼道,“姑姑去看看太后可是起身了!”

  “是?!笨粗实垭y看的臉色,又向耷拉著腦袋的康瑞看了一眼,曲曼心知必有大事發(fā)生,不再多話,應了一聲便快步走向太后的寢殿。

  大約過了半炷香的時間,長孫太后來了。

  她穿一件深色團花宮裙,頭發(fā)這一年多白了不少,但梳的一絲不茍,簪著鳳釵和花鈿,對著沈明瑄溫柔含笑,“皇帝來了?!?p>  “母后?!鄙蛎鳜u向長孫行了一禮,然后對殿內(nèi)的宮人道,“你們都退下!姑姑你也出去!”

  曲曼忍不住向長孫太后看了一眼,見她微微點頭,于是有些不安地跟著一眾宮人默默退出了正殿。

  “發(fā)生了什么事嗎?”太后看向皇帝,后者繃著臉,一雙劍眉凝著一種陰沉的氣質(zhì)。

  “匣恩山的事情,母后可聽說了?”皇帝注視著太后。

  太后的眸光微微閃了閃,雙手也不自覺地交握了一下,但坐姿依然保持著雍容。

  “哀家居于這深宮之中,外面發(fā)生了什么,實在是不大知道。”她說著端起手邊的茶盞。

  “永徽郡主讓人給母后送來了兩件東西,不過兒臣覺得,母后還是不看為好。”皇帝依然一眨不眨地看著太后。

  “哦,既如此,瑄兒做主便是。”太后道,沒有抬頭,只是垂眸輕輕吹著水面上漂浮的茶葉。

  “母后不想知道她送的是什么嗎?”皇帝問。

  “總不會是什么節(jié)禮吧?!碧笪⑽⒊秳恿艘幌伦旖恰?p>  “是南山原和袁珞的人頭。”皇帝沉而澀的聲音緩緩響起,長孫的手終于明顯地顫動了一下,茶盞和碟子間發(fā)出一個清脆的碰撞,險些掉到了地上。

  “為何如此?那南山原和袁珞是朝廷要犯,北地叛黨,韋氏黨羽,母后為什么要冒險搭救?這些年他們所做的一切,是否當真是母后授意?母后對小雪既存著那么深的防范芥蒂,當初又為何親自跑一趟南園,說服她入宮為妃?!”

  似是厭煩了此前那樣的對答,沈明瑄陡然提高了聲音,一雙眸子里閃爍著既傷心又迫人的光亮。

  “她送了我兩顆人頭,而皇帝你,竟然因此詰問你的母后嗎?”長孫雙眉一揚,嗓音也有些尖澀,“小雪?她可還是當年的南江雪?你心目中的那個南江雪?”

  “她身為皇妃,夜闖壽安宮,刀挾皇帝,此后更離宮出走,暗藏甲士,屠戮禁軍,而關(guān)陽城外,靖北軍兵臨城下,率土之濱,異國聯(lián)手沉兵,她的心中可有你這個皇帝,她的北地,可曾將廟堂放在眼里?”

  “我為何如此?難道你當日聽的還不夠分明?而在皇帝你的心底里,難道就對她沒有絲毫防范,半分芥蒂?”

  “當初說服她入宮,是因為你初登大寶,需要北地的鼎力支持,也需要她來制衡后宮,但她終究是皇家的一根刺,難道你至今仍是不肯承認?”

  “如今她送來兩顆人頭意欲何為?是想要哀家的腦袋,還是舉兵造反?在她踏出關(guān)陽的時候,恐怕就已經(jīng)反了吧!她那樣任性的女人,為了一己私欲,哪里會尊為臣之道,又怎會在乎血流成河?”

  “母后錯了。她并不是任性的女子,只是有著自己的磊落和堅持,自己的驕傲與決斷?!鄙蛎鳜u反而平靜下來,“她那樣的女子,的確不適合這個有著高門重墻的四角宮闕,更不是任何一個深宮婦人能夠了解和評判的。而我,竟然忘了?!?p>  突然想起他與她在極北并肩馳騁時的感覺,朔風朗日,浩浩長天,沙場狼煙翻滾,眼中卻是一片晴明。

  他站起來,有些疲憊,也有些厭倦,“朕不敢詰問母后,也不知母后還有多少事瞞著朕,只是從今往后,還請母后能安心地在這壽安宮里,頤養(yǎng)天年?!?p>  說罷長長一揖,轉(zhuǎn)身向外走去。

  陽光照進殿門,令長孫感到有些刺眼,皇帝的輪廓也變得模糊起來。

  深深地呼吸一口冬日里清冽的空氣,沈明瑄把目光落向遙遠的北方。

  小雪,若是此番你兄長死了,你,又會如何呢?聯(lián)合夏唐更或是極北,揮師攻伐天元嗎?

飛翔的鼴鼠

********   沈明瑄:小雪,若是此番你兄長死了,你,又會如何呢?聯(lián)合夏唐更或是極北,揮師攻伐天元嗎?   南江雪: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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