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極北蠻族

　　此時的千里之外，白雪覆蓋了整個極北草原。

　　無孔不入的北風(fēng)在赫邏山系北部的叢林間穿梭，揚起地上的雪粒。

　　枝叉上的冰棱發(fā)出嘩嘩的響聲，和著唰啦啦的鳴響，在暗夜里形成一種詭異的氛圍。

　　南江雪坐在一叢篝火旁，火焰映上她安靜的臉龐，在她深邃的眼中不斷跳動。

　　進入極北已有十多日了，他們輕裝簡行，每日休息兩三個時辰，睡在山洞雪窟之中，口糧斷了，便打了獵物制成肉干，餓的時候就著雪水啃上幾口。

　　依照子淵所述，他們終是在這片原始叢林間發(fā)現(xiàn)了藍狐的行蹤，但那家伙非常敏感，行動也極其迅速，白色的皮毛在這冰天雪地里，具有天然的隱蔽性，使它再一次逃離了他們的視線。

　　而更加糟糕的是，有人盯上了他們。

　　一些鬼魂般的潛伏者躲藏在茂密的叢林間，尾隨著他們的隊伍，看不到蹤影，卻總會令人感到暗夜一般獵殺的眼睛。

　　兩日來，他們失去了兩名值崗軍士，血跡被白雪掩埋，獵殺者的蹤跡也遍尋不到。

　　必須解決掉他們！否則他們不但無法安心尋找藍狐，整支隊伍只怕也會被一點點吞噬干凈！

　　一陣急急的馬蹄聲突然從林間響起，全副武裝的雪狼和風(fēng)豹立即抓起了手邊的武器，兩道凌厲的弧線包攏著南江雪，軍士的眸子在夜光里熠熠閃亮。

　　“是阿斯蘭大人！”隨著外圍發(fā)出的一聲喊，風(fēng)豹統(tǒng)領(lǐng)阿斯蘭與另兩名騎士穿過軍士們讓開的缺口，徑直奔了過來，同時一團人影閃過，一身黑衣的小十三已無聲地落到了南江雪的身邊。

　　勒住坐騎，一個五花大綁的人隨即被阿斯蘭抖手丟在了地上。

　　那是一個長發(fā)披散、一身獸皮的瘦長漢子，落地時發(fā)出一聲悶哼，有汩汩的鮮血從身上的傷口里流出。

　　他抬起頭，凌亂粘膩的發(fā)縷下露出半張灰白的臉孔，在看到南江雪的時候瞇起眼睛，掛起一個惡劣的笑容，緊接著便被剛剛跳下戰(zhàn)馬的阿斯蘭抬腳踹了個跟頭。

　　“是極北蠻族。”阿斯蘭對南江雪道，“人數(shù)不可知，但百人怕是有的?！?p>　　極北蠻族，最早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原始部族，生性殘忍，蒙昧不化，在北戎退至極北后被屠戮大半，少數(shù)幸存者藏匿于深山老林里，險惡的生存環(huán)境和散落的游蕩生活，使這個種族瀕臨滅絕，此時聽阿斯蘭說出百人的數(shù)量，眾人都難掩訝色。

　　“問問他們想要什么，有多少人，巢穴在哪。人別弄死了?！蹦辖╊┝艘谎勰菨h子，簡單地吩咐道。

　　“是！”阿斯蘭應(yīng)了一聲，招了招手，便有兩名風(fēng)豹走上前來，將那漢子徑直拖了開去。

　　也就是半炷香的功夫，風(fēng)豹轉(zhuǎn)回復(fù)命。

　　“稟大小姐，他們?nèi)藬?shù)在兩百人上下，大部分是能戰(zhàn)的青壯，藏身在西南15里的一處洼地。他們原本來自不同的地方，如今奉一個首領(lǐng)。他們族中的女人生出的不是死胎就是畸形，所以他們是想……想……”

　　那風(fēng)豹一開始的話說的都很利落，到最后卻避開南江雪的目光，吞吞吐吐起來。

　　“想捉了我去給他們生孩子？”南江雪一笑。

　　“是?！蹦秋L(fēng)豹細不可聞的答了一聲，訕訕地低下頭去。

　　“這么快就問出來了，用了什么法子？”為了緩和那風(fēng)豹的尷尬，南江雪隨口笑問了一句，結(jié)果青年軍士的臉卻一下子漲的更紅了。

　　“屬屬屬下……沒沒……那那個……”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著。

　　“好好說話！”統(tǒng)領(lǐng)阿斯蘭忍不住低斥了一句。

　　“那混蛋嘴硬，打不服……還還污言穢語的……說……說……那那個，屬屬屬下……就給他下面澆了些水……說……要要要是他不說實話，我我就敲掉他的……咳咳那個……然然后再塞進……咳咳，他他他就就……都都都……都招了……”風(fēng)豹結(jié)巴的更加厲害了。

　　南江雪先是一愕，隨即不由笑了，阿斯蘭則踹了他一腳——雖是支支吾吾的，但誰聽不出來他說的是什么意思！

　　那風(fēng)豹咧了咧嘴巴，耷拉下腦袋，狼狽的樣子令一眾軍士全都笑出了聲。

　　“行了，你再辛苦些，問清洼地那邊的情況，另外，今晚看好他，讓他明日帶路，我們?nèi)麄兊氖最I(lǐng)?！蹦辖δ秋L(fēng)豹笑道。

　　※

　　第二日，當晨霧散去，二十余騎戰(zhàn)馬形成一隊縱列，切開了一條翻揚的白色雪線。

　　在這樣根盤枝茂的叢林里，這些控馬之士所展現(xiàn)出的驚人技藝，即便是極北最好的戰(zhàn)士或獵手見到了，也會忍不住擊掌叫絕。

　　蹄聲震起了林中的飛鳥，也讓一些隱匿在暗處的偷窺者大吃一驚。

　　沿著騎士縱馬的方向，他們紛紛現(xiàn)出了行跡，或在林間騰躍，或在地上狂奔，騎士隊間的一人手臂一揚，一枚飛梭陡然飛出，伴隨著“啊”地一聲慘呼，一個穿著獸皮的身體便栽倒下去，飛梭沒入頭骨，濺起一簇血花。

　　緊接著，數(shù)枚箭矢也陸續(xù)射出，偷窺者紛紛墮地，竟是無一能活。

　　隊伍最前方是一名風(fēng)豹，鞍前按著那個被捆縛的蠻族俘虜，俘虜慘白著一張臉，一邊指引著方向一邊被那些墜落的尸身駭?shù)难燮ぶ背椤?p>　　昨晚最初的狠厲被身后這個威脅他的騎士擊了個粉碎，如今看來，這一整隊騎士都兇殘無比，可偏偏卻在那個年輕貌美的女人面前誠惶誠恐。

　　那女人說要去找他們的首領(lǐng)，他很為他們的首領(lǐng)感到擔憂。

　　俘虜所說的蠻族人聚集的洼地出現(xiàn)在了前方，荊棘和木刺圍在四周，有木柱架起的哨臺和石塊堆起的堡壘，中間則是皮毛、石頭和樹枝搭建的氈帳和窩棚，其間散落著一些燃盡的火堆，還有大大小小的啃食后被丟棄的骨頭。

　　哨臺在他們的隊伍靠近時便發(fā)出了尖銳的示警，隨著大聲的呼喝和雜沓的腳步，大批身著獸皮、抄起武器的青壯匯集起來，吱呀呀的弓弦拉扯的聲音，尖銳的箭頭齊齊指向前方這些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騎著雄壯的戰(zhàn)馬，鎧甲鮮明，刀槍雪亮，沉靜地立在那里，雖僅有二十余騎，卻給人以岳峙淵渟的威壓之感，而戰(zhàn)盔下的那一雙雙眼睛，此刻正放射出尖銳的光芒，死死地盯著這一片營地前的木柱上，掛著的那兩具尸體。

　　那是兩具他們同伴的尸體。

　　他們赤身露體，身上的皮被剝?nèi)チ耍懵吨鴹l條筋肉和筋脈，血早已干涸，硬邦邦地結(jié)著霜，呈現(xiàn)出一種可怖的狀態(tài)，而他們的頭顱依然完好，皮膚被凍成青白的顏色，空張著黯淡的雙眼，粘著白雪的發(fā)縷在風(fēng)中靜靜飛舞。

　　南江雪握著韁繩的手緊了又緊，在她的皮質(zhì)手套上勒出了一道深痕。

　　而在她身后，骨骼捏起和甲葉的輕震也正響起，來自怒火中燒的雪狼和風(fēng)豹。

　　“咔吧”一聲，一直按著俘虜?shù)哪莻€風(fēng)豹扭斷了掌下人的脖子，尸身被丟落馬下，引起蠻族人的一片喧嘩之聲。

　　抬腿跨下戰(zhàn)馬，南江雪一步步朝前走去，喧嘩之聲更大，污言穢語不絕于耳，其間還伴隨著惡意的笑聲。

　　“聽說你們對我感興趣?！蹦辖┰谛U族隊列前停下腳步，唇間揚起一個清淺的弧度，白色的狐毛簇擁著她精致的臉頰，使她看上去就像是雪中的一個仙子，“不過，我只對你們的首領(lǐng)感興趣?！?p>　　一名極其魁梧的壯漢從蠻族人的隊伍中大踏步走出，身上穿著雪狼的戰(zhàn)甲。

　　戰(zhàn)甲明顯裹不住他的軀體，被撐開的空隙間露出內(nèi)里的獸皮，他卻兀自洋洋得意，用一雙貪婪而嗜血的眼睛上下打量著南江雪，而南江雪的眸子則已縮成了一個犀利的光點。

　　突然抽出腰間的鞭子，那壯漢手腕一抖，長鞭倏地揮出，精準地纏在南江雪的身上，然后一聲低喝，便將她的整個人拉向了自己。

　　女子又冷又柔的氣息飄入他的鼻息，清澈的眸子在他眼前放大，讓他頓時血脈噴張。

　　然而就在此時，一團影子突然從蠻族人的隊伍中騰躍而出，兩道凌厲的光芒閃處，血光飛濺，壯漢的脖子竟就這樣被兩把短匕生生地劃開了。

　　面無表情地推開眼前的尸體，那雪中的仙子平淡地穿過還在噴射的血霧，手臂一抬，背后的無極劍錚鳴出鞘。

　　而刺殺了壯漢的那個身影已落至她的身邊，很不高興地扯下身上的獸皮，露出里面的一身黑色勁裝，再度與南江雪雙雙躍起。

　　驚叫之聲大片響起，蠻族人尚未在這樣一個突如其來的變故中緩過神來，雪狼和風(fēng)豹也動了！

　　扯出強弩，拉滿彎弓，一大波箭矢激射而出，掀起成片的哀嚎和大蓬的鮮血。

　　殺戮驟然開始。

　　騎兵狠狠地撞進人群，幾日來被追蹤密殺的憋悶，眼見同袍如此慘死的悲憤，以及這些垃圾看著他們大小姐那淫蕩的眼神所挑起的勃然怒火，盡數(shù)凝聚于手中的刀槍之上，使他們一個個都變成了地獄里的修羅。

　　數(shù)條荊棘繩突然在前方筆直繃起，一批蠻族人出現(xiàn)在幾名風(fēng)豹的左翼，揮動著武器兇猛地朝騎士們沖來，而他們的右翼也發(fā)出一陣異響，如同在木梁上攀援騰躍的猿猴一般，十幾個蠻族人在騎士們的頭頂上扯開了一張張大網(wǎng)。

　　“散！”阿斯蘭喊了一聲，風(fēng)豹“嘩”地分散開去，有人執(zhí)起彎弓，一些蠻族人從梁上應(yīng)聲墜落，有人越過荊棘繩，迎面而來的同伴抖起帶刺的鏈鎖，將敵人的腦漿砸的遍地都是。

　　“媽的！”一名雪狼的戰(zhàn)馬被敲斷了馬腿，那雪狼翻身躍下，右肋被一支尖矛刺中，與此同時，數(shù)名蠻族人已叫囂著圍攏過來，準備把這個落馬的騎士大卸八塊。

　　一只手伸到他面前，雪狼被騰空拉起，抬腳踹斷了迎頭殺來的一人的脖子，對同伴說了一聲“謝了”，既而被甩上另一匹替馬，絲韁一攏，展臂便攻向了本欲包抄他的敵人。

　　空氣里充滿了腥臭的味道，整片洼地尸體遍布。

　　渾身浴血的風(fēng)豹和雪狼縱橫往復(fù)，又將這些尸體踏成了赤紅的泥漿。

　　泥漿的中心，南江雪周身的凜冽寒氣和著死者最后一點體溫，蒸騰起一片霧氣，她的身畔，小十三如影隨形，所過之處，腸穿肚爛的人體不斷堆積，蓬勃的血花在她的白袍上層層綻放，在扭曲的光線里邪魅至極。

　　沒有人再敢用那樣的目光看她，甚至沒有人敢邁步上前，蠻族人緊緊捏著砍刀和長矛，眼中透出的卻是滿滿的驚懼。

　　一個帶著古怪尖帽子、頸上掛著彩色羽毛的男子嘴中發(fā)出尖銳的聲響，敵人開始潰退，尖帽子則被數(shù)名高大的蠻族人緊緊護著。

　　南江雪眼瞳一縮，無極劍驟然出手，迫開喧嚷的人群，穿過對方的防護，狠狠地釘在了那尖帽子的后腰之上。

　　尖帽子一聲慘嚎，隨即抬起的是蠻族人的大聲喊叫，“大巫師！大巫師死了！”

　　潰退變得越發(fā)雜亂無章，風(fēng)豹和雪狼開始了最后的收割。

　　就在此時，不遠處一個棚屋似乎已經(jīng)不住這震動大地的馬蹄和腳步，開始傾倒下去，有女人的哭叫聲聲響起，轉(zhuǎn)頭看去，南江雪不由也是一呆。

　　傾倒的棚屋下露出一個雪洞，一些手臂在奮力揮舞，像溺水者掙扎的呼告，又像來自地獄的恐怖召喚。

　　“主子！”見南江雪向那邊走去，黎落急忙叫了一聲，阿斯蘭也停止了追擊，一個呼喝，風(fēng)豹和雪狼齊齊向南江雪身邊匯聚而去。

　　有人掀開棚屋的碎片，而呈現(xiàn)在他們面前的場景也讓這些久經(jīng)沙場的漢子幾乎不忍直視。

　　幾十個女人被捆縛在這里，長發(fā)散亂，滿身傷痕，衣衫襤褸。

　　有人被埋在雪里，有人被棚屋壓著身體，還有人的腹部高高隆起，伸出手，張開青紫腫脹的嘴巴，用虛弱的聲音說著，“求……求求……救救我們……”

　　南江雪的雙唇已抿成了一條直線。

　　女人們被雪狼和風(fēng)豹一個個拉了出來，擠擠挨挨地堆在一起，不安地看著眼前這些渾身浴血的“殺戮者”。

　　南江雪一言不發(fā)地解下身上的外氅，軍士們也紛紛脫下罩袍，蓋住了她們的身體，她們則更加緊密地縮靠在一起，眼中的驚懼逐漸消失了，一些人哀哀地痛哭起來。

　　黎落正待上前詢問，之前潰走的蠻族人又突然瘋狂地跑了回來，在他們身后，大片雪塵揚起，喊殺聲、馬蹄聲、腳步聲由遠及近，風(fēng)一般迎面灌來。

　　“嘩啦”一聲，風(fēng)豹和雪狼不待統(tǒng)領(lǐng)下令，已迅速站成了一個防御的陣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