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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梭時間反方向的鐘

三十八章 對不起

穿梭時間反方向的鐘 懂溫柔 2727 2022-09-07 19:27:29

  地下停車場內(nèi),季茨林替她拉開副駕車門,而后再走到另一邊打開車門進去。

  江何一進去就感受到暖意,快速掃了一眼車內(nèi)的裝飾,擋風(fēng)玻璃前擺著兩個玩偶,分別是鋼鐵俠和綠巨人,很整潔。

  季茨林系好安全帶,發(fā)動引擎前瞥了她一眼,動作停了下來。

  “安全帶。”

  江何注意到,很快將安全帶扯過身前,下機時刮了一陣強風(fēng)手被凍得發(fā)紫,顫地怎么也插不進去。

  季茨林暗嘆口氣,側(cè)過身幫她系上。

  江何稍怔。對方卻跟個沒事人一樣,臉上沒什么表情。

  車子發(fā)動起來,一路平穩(wěn),江何簡單問了下母親的情況,季茨林告訴她實情后,江何頭偏向車窗便不再出聲了。

  “還有點路程,你先睡會?!奔敬牧置嬉暻胺剑诌€在打方向盤。

  副駕的位置沒聲音,季茨林又喊一聲:“江何?”

  正好紅綠燈,車子停了下來。

  季茨林偏頭看,才發(fā)現(xiàn)她睡的很踏實,頭發(fā)黏在嘴邊,臉上的底妝有些浮粉,口紅也花了。

  或許母親出事對她的打擊很大。

  又或是別的。

  季茨林伸手撥開她黏在唇上的發(fā)絲,替她別到耳后,這動作說不上輕,江何卻一動不動。

  他的視線未移,眼眸很黑,黑的旖旎。

  大概默了兩秒,季茨林眼睫上下掃著,發(fā)現(xiàn)她下巴處有塊帶血的傷口。

  看樣子是剛磕沒多久,血痂還沒凝。

  他眉心一簇,臉沉了下來。

  隨即翻開車?yán)锏尼t(yī)藥箱,拿出創(chuàng)可貼撕開包裝,指腹在她傷口處撫了撫,替她貼上,語氣出乎意料地?。骸斑@兩年——是不是過的不好?!?p>  他頓了下,“都瘦成什么樣了春夏。”

  有傷口也不知道處理。

  副駕依舊一聲不響,她的呼吸很穩(wěn),睡意正濃。

  車子繼續(xù)行駛。

  她坐了一個夢。

  夢里,她在另一個混亂的現(xiàn)實世界,被貨車撞傷躺在醫(yī)院,父親為了照顧她勞累過度,母親也自殺了。

  畫面一轉(zhuǎn),李巾凡病情加重,引發(fā)心臟病,終身吃藥維持。

  模樣很痛苦。

  ……

  半個小時后,到了首都醫(yī)院停車場,季茨林叫醒她:“起來了江何?!?p>  硬是叫了三聲江何才醒。

  她睜開惺忪的雙眼,揉了揉,有點懵圈,還以為自己瞎了:“我看不見了?”

  一道冷冽地嗓音從黑暗中傳來:“沒瞎?!?p>  下一秒,車內(nèi)的燈亮起來。

  “你睡得太死,遠光燈都沒能刺瞎你?!奔敬牧趾敛涣羟榈卣f,“下車?!?p>  “……”

  江何無語…有種恍惚回到高三的感覺,這人的毒舌一直都沒改變。

  下了車,兩人并肩往ICU病房趕。

  路上江何注意到肩上的風(fēng)衣外套,脫下來還給他:“你穿著吧?!?p>  季茨林抬睫睨她,手里拿著手機準(zhǔn)備撥號。

  “你覺得你和我,誰比較冷?”語氣同從前一樣,冷冰冰地。

  江何尷尬的笑,收回懸在空中的外套挽在手肘。

  “不穿是要我?guī)湍悖俊奔敬牧忠皇殖?,一手打電話,正瞧著她?p>  不知怎的,光聽他說話就發(fā)怵,江何乖乖把外套穿上,他的個子較高,外套穿在她身上就像偷穿了大人的衣服,衣長直逼腳踝。

  到了ICU病房,季茨林替她指了路:“直走第二個房間就是,叔叔在里面陪護,去看看吧?!?p>  江何點頭,只身進去。

  推開房門,里面是一道走廊,有許多小窗口,再往里是病房。

  江鴻在走廊來回踱步,門被推開,也沒注意到。

  江何一眼看到父親的白發(fā),眼淚倏地啪嗒啪嗒往下掉。

  兩個月前,父親頭發(fā)還是烏黑的。她一往這想就沒完沒了的難受,到底瞞了自己多少事情。

  “爸,我媽呢?”江何顫著嗓子,哭的稀里嘩啦。

  江鴻抬頭看,難以置信她的出現(xiàn)。

  “你來干什么?”江鴻小聲問,“不在學(xué)校跑來這做什么?”

  江何哽咽著說話都不利索:“你還要瞞我多久?是不是等我媽死了才告訴我?”

  “胡說!”

  江何臉上多了一處清晰的深紅手印。

  李麗的病情一直都沒怎么好轉(zhuǎn),這會正在做搶救手術(shù),他煩躁又焦急,聽不得死這個字眼,一著急,手揚了過去。

  一巴掌,打的她無比發(fā)懵。

  江鴻打完就后悔,滿眼愧疚:“春夏…”

  這時,主治醫(yī)生推門而出,江鴻立即上前詢問:“怎么樣醫(yī)生?”

  主治醫(yī)生摘下口罩,面色凝重嚴(yán)肅,拉著江鴻往一邊的辦公室走。

  “借一步說話?!?p>  江何跟上,腳步沉的像注了鉛。

  辦公室里,醫(yī)生商量著說:“江先生,令妻癌細胞擴散到全身了,當(dāng)?shù)亻_的藥物和放射治療,已經(jīng)沒多大效果,治療耽誤太久了?!?p>  “沒有一點辦法了嗎?”

  江鴻坐在待客沙發(fā)上,頭低垂著,仍不死心。

  “當(dāng)下唯一的方法就是骨髓移植,但骨髓不論配型還是金額,時間太久耗費巨大,令妻恐怕拖不起,上次搶救,你也看到了?!贬t(yī)生說。

  江鴻沒說話。

  過了須臾,醫(yī)生再度開口:“全身性器官衰竭,再按胸腔就要塌陷了?!?p>  話里話外,意思明顯。

  安安靜靜讓她走,還能體面的保留全尸。

  江何站在門外偷聽,幾乎是瞬霎癱在地上,手腳發(fā)麻,耳邊嗡嗡作響,像兩輛轎車相撞摩擦呲出的洪響,悲痛快要漫溢出來。

  她捂著臉,盡量不發(fā)出哭聲,臉頰微紅地方還有些熱,可那一連串的淚水,越涌越多,漸順著指縫往外跑,一滴,又一滴,飽滿的砸在風(fēng)衣外套上。

  首都的秋季大多是清冷和細雨,窗外的暮色適濃,黑壓壓一片下起了小雨,啪嗒啪嗒地砸在窗上,護士聞聲將窗戶關(guān)了起來,隔絕了外面的生活氣。

  窗內(nèi)燈火明亮,機器傳出的聲音很聒耳。

  窗外狂風(fēng)肆虐著璀璨的高樓,高樓里的主人紙醉金迷。

  季茨林換好白大褂來到重癥室,值班護士看見他打了聲招呼。

  “季醫(yī)生今天不是你值班?。俊?p>  現(xiàn)在是晚上11點35分,護士很詫異。

  “病人有點問題,來看看。”季茨林說著就往護士站靠,“11床患者情況怎么樣?”

  “陳主任已經(jīng)在搶救室了,估計是懸。”

  冷色燈光下,季茨林微抿著薄唇,氣壓低不可聞,一手翻著資料。

  護士有點發(fā)怵,這副模樣不似平常那樣溫良儒雅,倒如寒梅一般淡漠。

  仿佛是兩個人。

  “科室有暖手寶么?”季茨林將資料遞給她,眼眸淡如清水。

  “有,我去給你拿。”護士也沒問他要多少,索性將一大包都拿給了他。

  “謝了?!?p>  ……

  他撕開兩個包裝握在手里,站在走廊門前猶豫了會,推門進去,隱約看見長廊盡頭有一個人坐在地上,哭聲此起彼伏。

  聲音很小,但走廊安靜的過分,將細微的哭聲放大。

  季茨林聞聲走過去,隨之而來的手機震動聲充滿整個走廊。

  江何瞥了眼,眼底的悲傷更濃郁了些。

  她沒掛斷,就放任手機在地上震動。

  季茨林走到她身前,心里像被針刺了下,不是滋味。

  “怎么不接?”季茨林蹲下身子,余光掃到屏幕的來電顯示,將手中的暖手寶塞給她,“地上涼。”

  屏幕上備注著:李巾凡。

  江何顧不上這些,只覺得身子骨有千萬只螞蝗嗜血,鉆心地疼。

  季茨林看著眼前不修邊幅的女孩,心里五味雜陳,她每哭一下,他的心里就顫一下。

  他不知道錯開的這三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讓她這樣難過。

  在這一剎,季茨林有些后悔當(dāng)年的決定。

  還在哭著。

  江何突然抱住他,也不在意眼前的人是男是女,是否愿意,鼻涕眼淚混在一起,通通傾瀉給他。

  季茨林身子僵住,久違的擁抱,手還懸在半空,懷里的人低低嗚咽,他的手順勢放松,輕拍著她瘦弱的脊背,像是安慰。

  江何的眼淚潺潺淌下來,蔓延至他整片胸膛,隔著衣服,季茨林真切地感受到那片被浸濕的地方,如同滾燙的熔漿灼燒著。

  “對不起?!奔敬牧盅劭魸駶櫚l(fā)紅,極小聲地說。

  對不起,沒能救活你母親。

  對不起。讓你這么難過。

  哭聲將這句歉意覆蓋,懷里的人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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