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旻玥把洗過的餐具放好后轉(zhuǎn)身回來,剛好看到她在窗口,微微一笑,沐辰看著他的笑容,那天他去見她時的那種突然間的心動又再次出現(xiàn),即使只有一瞬間,沐辰還是驚奇了,兩個人算起來見面都不超過十次,怎么會心動呢?沐辰微笑,大概只是因為他笑起來太溫柔,太干凈了吧,不像是波詭云譎的帝王家出身的皇子,倒像是一個未經(jīng)世事的孩童,所以才會有這種晃神的感覺吧。
正想著,喻旻玥已經(jīng)走到她身邊:“郡主在想什么?”沐辰看著他:“在想京城眾人為何都說王爺玉面冷清,不茍言笑?”“郡主覺得傳言不實?”喻旻玥請她出去走走,兩人邊走邊說,沐辰想了想:“若說見面,這么多年的時間,我與王爺才算是剛剛見過兩次,可這兩次,王爺笑了多次,何來的不茍言笑?若說了解,我必然是比不上京中與王爺交往過的眾人。”喻旻玥隨她走在草地間,沿著小路走向河邊,“所以郡主覺得不茍言笑是假,玉面冷清是真?”沐辰搖頭:“也不盡然?!薄按搜院我??”沐辰看著他,微笑:“玉面是真,冷清卻是未必。”喻旻玥也笑起來:“玉面是真?”沐辰點頭:“王爺生的好看,玉面俊美,倒是不假?!庇鲿F玥的臉微微一紅,笑著看著前方:“能得郡主贊賞,是在下的榮幸?!眱扇司瓦@么走著,河邊一側(cè)小路可以上山,兩人就這么一路走著上山,沐辰看著一路的風景,比起皇城真是舒心多了,心情也放松了,山間的風似乎可以吹散一切,京城的任何事都傳不過來。
兩人走到山上,剛好可以看到山下的一切,竹屋被草地包圍,零星的野花做點綴,樹木在側(cè),延伸到崖邊,屋后的小院臨近河水,河水從遠處流向更遠處,小屋雖然是人為建成,卻為這個自然舒適的地方添了一絲風采。
沐辰微笑:“王爺當真是個閑適清雅的人,能想到在這樣一個丹青水墨的地方建造一個散心的好去處?!庇鲿F玥看向她:“郡主喜歡,日后可以常來。”沐辰搖頭:“王爺看重的地方,旁人連見都不得見,沐辰怎好意思常來叨擾?!庇鲿F玥微笑,環(huán)視四周,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樹都只為一人而已?!芭匀瞬恍校ぶ飨雭肀銇??!彼拿恳痪湓挾寄茱@示出她對他的不同,可現(xiàn)在的她卻不敢想,也不敢接受。喻旻玥看出她的為難,躬身一禮:“小生唐突,還請郡主見諒。”沐辰欠身回禮:“與王爺無關(guān),是沐辰的問題?!庇鲿F玥心中也有疑問,但知道現(xiàn)在還不是問出口的好時機,此刻他就這么安靜地在這里,陪著她?!巴鯛敚宄竭€有疑問,王爺能否解答?”喻旻玥轉(zhuǎn)身:“郡主但問無妨?!便宄娇粗?,他的眼睛清澈明亮,仿佛有讓人沉醉的魔力,沐辰很快低下頭看向別處:“我與王爺見面不過十次,相處更是從未有過,在王爺?shù)氖澜缋铮娺^的世家貴女不在少數(shù),怎么會向沐辰提親?”喻旻玥看著她,四目相對間,沐辰似乎看見他眼中的哀傷,濃烈到讓人無法忽視,沐辰不明白,她在等喻旻玥的回答,喻旻玥轉(zhuǎn)頭看向別處,遲遲沒有說話,沐辰和他看向同一個方向,又開口:“王爺若是不想說,可以不說?!庇鲿F玥又看向她,掩去眼底的哀傷,輕聲說:“誠如郡主所說,你我還不相熟,此刻不適合說這些,日后郡主自然會知曉?!便宄娇粗鲿F玥也看著她,沐辰總感覺他的眼中傳遞著一種讓她熟悉的感覺,可她想不起來,或許以前,也曾有人同他一樣的看著她吧。
漸漸的,天色轉(zhuǎn)暮,兩個人沿著原路下山,“郡主也不急著回城,就這么陪在下一直待著?”沐辰微笑:“閑在城中,左不過也是世家公子小姐前來聊天說話,怎比得上此處山清水秀,景色怡人?!庇鲿F玥笑著:“很高興郡主喜歡這里。”“今日出來,王爺本就沒打算回去,我何必掃了王爺?shù)呐d?!薄翱ぶ鞑辉诤蹙┲械拈e話?”“行得正做得直,何須在乎他人評說?!庇鲿F玥點頭:“郡主這一番豪氣,怕是許多人都比不過,”喻旻玥想了想,“該解釋還是要解釋,不能連累郡主清譽受損?!便宄絾枺骸澳峭鯛斈??”“若是在下不解釋,城中諸人議論在下,郡主是否會負責呢?”喻旻玥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故意這樣問她。沐辰想也沒想就答應(yīng)了:“自然是要負責的?!庇鲿F玥笑了,抬頭看看天,“那便不解釋了?!便宄絼偦剡^神來,明白他的意思,有些臉紅,偏頭不去看他,喻旻玥也怕自己再這樣說話會引她厭煩,也不再逗弄她。兩人就這么走著,被幾聲咯咯聲吸引了,轉(zhuǎn)頭就看到了兩只野雞,喻旻玥笑著:“郡主,看來咱們的晚餐有著落了?!便宄娇戳艘谎?,點點頭:“那勞煩王爺把這兩只野雞都抓住?!薄皼]問題,請郡主稍等?!庇鲿F玥在地上撿起幾枚石子,慢慢地向兩只野物靠近。沐辰就站在后面看著,喻旻玥的動作很輕,動物比人更靈敏,更容易察覺風吹草動,不能太過靠近,喻旻玥在離得不遠處站定,觀察一會兒,兩手扔出四枚石子,正中兩只野物,頭和身子各被重重一擊,瞬間倒地。
喻旻玥手里提著兩只野雞,沐辰在前面走著,不時回頭看他一眼,明明是世人眼中最清冷高貴的皇子,此刻卻像一個普通山野粗漢,除了那一身的綢緞美玉,哪里辨得出身份。
“王爺,”沐辰走到河邊一處,喊喻旻玥,喻旻玥走過來,沐辰指了指地上:“王爺把東西放在這里吧,我去拿個鐵鍬。”喻旻玥把野雞扔到地上,一把拉住她的手:“怎么能勞動郡主干這種粗活,在下去拿。”被他這么一拉,沐辰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臉微微一紅,卻看到喻旻玥已經(jīng)匆匆跑到小屋去,沐辰大抵是到如今都沒有真正和男子相處過,一點點的動作都會讓她臉紅心跳。
喻旻玥拿著鐵鍬和烹煮工具以及調(diào)料回來時,沐辰也不在原處,喻旻玥四處尋找,只看到她從另一邊回來,手里還抱著兩片芭蕉葉?!翱ぶ髂眠@芭蕉葉要做什么?”沐辰笑了笑,“等會兒王爺就知道了,現(xiàn)在麻煩王爺處理兩只野雞,沐辰給王爺做一道即使行軍路途也能吃到的美食?!薄澳窃谙卤闶媚恳源!庇鲿F玥躬身行禮,然后就帶著東西去了廚房,沐辰先用鐵鍬在地上挖了個不大不小的坑,又搬了石頭堆起來,搭了個簡單的臺子撐起鍋來,半個多時辰的時間,喻旻玥也把兩只雞處理好了,沐辰剛好和完泥胚,抬頭看向他,微微一笑:“請王爺先把其中一只分成兩半,然后用這些鹽涂在其中一半上,再用芭蕉葉把它包起來吧?!庇鲿F玥聽話照做,很快就處理好了那一半雞,然后遞給沐辰,沐辰在芭蕉葉外面包裹了厚厚一層泥胚,然后放在一邊,沐辰凈手后拿起另一半野雞開始處理,手起刀落,熟練地把雞剁成小塊,放在一邊,喻旻玥把另一只串起來掛在院子里的藤架上,到時候帶回去。沐辰把涂滿泥的野雞放在搭好的臺子下的小坑里,然后笑了笑:“王爺可以開始生火了?!庇鲿F玥拿著柴火走過去,輕笑一聲:“郡主這是要做叫花雞和燉雞?”沐辰看了他一眼:“王爺也知道?”“邑町軍中副元帥夫人心思奇巧,不僅有奇兵謀略,還有精巧廚藝,行軍途中一直都是干糧,有些野味也是烤著或是水煮,副帥夫人就想了這么個主意,一次可以吃到兩種口味的野味,方便而且改善了行軍途中吃食的單調(diào),在下自是聽過的。”沐辰微笑點頭:“大伯母確是個奇女子,身懷有孕還陪著大伯父在戰(zhàn)場廝殺,隨軍吃苦,行軍路途勞苦且漫長,為了讓軍士舒服一些想了這個主意,我原本以為只在邑町軍中,沒想到王爺也知曉,倒是沐辰班門弄斧了?!?p> “郡主愿意分享邑町軍中的趣事,怎么會是班門弄斧呢,在下也只是聽聞,不曾親眼所見,虧得郡主全了在下這點遺憾?!彼p輕作揖,若不是臉上有些灰漬,還是板板正正的君子,現(xiàn)在倒有些紈绔子弟的意思了。
“王爺紆尊降貴陪我做這些農(nóng)活,是否覺得無趣?”喻旻玥輕輕一笑,將一根木柴放在鍋底:“郡主是否忘了我也是軍旅之人,這些事情在艱苦之時又算得上什么?更何況如今有郡主在側(cè),我還盼著能多些時間呢,怎會覺得無趣?”沐辰看著他一臉真誠的樣子,低眉輕笑,看向遠處,青山環(huán)繞,綠樹滿栽,溪邊炊火,駿馬覓食,對坐兩人,這場景,怎么想都覺得熟悉,可就是想不起來,沐辰轉(zhuǎn)頭看向他,發(fā)現(xiàn)他正在看著自己:“王爺在看什么?”喻旻玥眼睛也不曾移開:“看郡主?!便宄娇粗难劬?,熟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輕輕搖頭,再仔細看看,難道是因為喻旻澄嗎?不是,兩個人雖然長相相似,眼睛給人的感覺卻不相同,沐辰不自覺地就靠了過去,細細看著他的眼睛,喻旻玥有些激動,喉結(jié)快速滾動,而后轉(zhuǎn)了頭,沐辰卻不愿意了,捧著他的臉盯著他,過了好一會兒喻旻玥真的是快控制不住自己了,才喊道:“郡主,郡主……”沐辰一直看著他的眼睛,似乎是在努力想起什么,可是所有的努力都沒有回應(yīng),直到喻旻玥喊她,這才回過神來,她也沒有立刻放手,雙手已經(jīng)有著些許的顫抖,聲音也不受控制:“王爺,我們以前……也這樣……相處過嗎?”沐辰眼里滿是期待,喻旻玥卻垂下眸子,而后輕輕問道:“郡主是想到了什么嗎?”沐辰搖頭,雙手垂下來,嘆了口氣再道歉:“抱歉,我沒控制住我的情緒,冒犯王爺了,還請王爺見諒。”喻旻玥若無其事地回身控制火勢,安慰著她:“無妨,郡主只是一時失神,人之常情?!便宄娇粗F(xiàn)在這個樣子,似乎真是自己多想了,那邊又傳來一句:“已經(jīng)好了,郡主餓了嗎?”你點頭,兩個人就這樣把東西放到院子里的小桌上,一只雞兩種做法,忙碌了一下午,沐辰也確實有些餓了,兩個人也不做作,就這么吃了起來,喻旻玥只吃了一口便驚嘆道:“在下有福,郡主的手藝世間難得。”沐辰輕笑:“王爺謬贊了?!薄叭绱嗣朗?,沒有美酒豈非辜負,郡主可愿同飲一杯?”沐辰看著庭前月光灑下,竹屋獨有的清香伴著美食的香氣,倒是適合對月同飲,沐辰微微一笑:“王爺相邀,卻之不恭。”
“北堂珍重琥珀酒,庭前列肆茱萸席。閃閃酒簾招醉客,深深綠樹隱琉璃。王爺此酒倒是應(yīng)景,只是如今重陽已過,茱萸謝,宴席散,只余我與王爺兩人共飲天祿?!庇鲿F玥抬頭望天,皎月如練,夜幕零星幾點,一盅酒一飲而盡:“這般清凈的所在,郡主一人在前足矣,多了反而辜負?!便宄诫p頰泛紅,越看他越覺得京中眾人所言皆是虛妄,這種話,豈是清冷孤傲之人隨口所說的?
淺酌幾杯,兩人倒是沒有多說話,美景美食美酒相伴,此刻無言卻勝于一切,沐辰在看風景,卻不知桌對面的如玉公子早已轉(zhuǎn)頭看著她,嘴角依舊噙著淡淡的笑容,在她看過來的前一刻,他轉(zhuǎn)頭看向庭院的風景,沐辰見他依舊是那副溫潤如玉的樣子,不由得放松下來:“時辰不早了,王爺回去休息嗎?”喻旻玥轉(zhuǎn)頭:“郡主可是累了?”“是有些。”喻旻玥站起來:“我?guī)Эぶ魅シ块g,郡主請。”兩人一前一后,喻旻玥帶沐辰去了二樓,房間在側(cè)邊,打開窗戶就能看見兩匹馬所在的方向,另一扇窗正對著院子,房間多了一扇珠簾,也很大,整個風格看上去和原本去過的房間不太一樣,無論是大小、方向、房間內(nèi)的擺件樣式,珠簾的顏色位置,都像是專為女子設(shè)計,沐辰看著這樣一個俏皮可愛的房間,笑著問了一句:“王爺這間屋子,是專為女子準備的嗎?”喻旻玥也是微微一笑,走到她身邊,盯著她的眼睛:“我若說是專門為郡主準備的,郡主信嗎?”沐辰低頭行禮,依舊帶著笑容:“那便多謝王爺照顧備至!”喻旻玥抬手請她進入房間:“郡主安心休息,有事只需拉一下床頭的繩子,在下必然及時趕到。”沐辰并未注意到繩子的位置,想來是他做的隱蔽,沐辰點頭道謝,喻旻玥也不再打擾,退了出去。
沐辰坐到床上才發(fā)現(xiàn),床頭靠里的位置上有一根與床身顏色相同的繩子,穿過床身延伸到床下,應(yīng)當是連接到他的房間里去了,沐辰感嘆他的用心,腦海里又想起他說這是專門為她準備的,喻旻玥好像一直在告訴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她,也似乎都很隨意,可是看向她的眼睛里又充滿了真誠,沐辰躺在床上,看著淡青色的珠簾,又看看淡藍色的床簾,木色的小竹屋,這間房間里的各類花瓶綠植的擺設(shè)都與她如今府里的房間不相同,可她偏偏覺得這里似乎她也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