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親不在
深夜的荊城飄起了大雪,不過一個時辰,整個荊城府衙就已經(jīng)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宗月歌身上披了一件白色大氅,在雪地中匆匆地走著,幾乎要與雪色融為一處。
行至一間還亮著燈的屋子門口,宗月歌抬手,扣響了門。
“進?!?p> 宗月歌應聲推門而入,屋內(nèi),周瑾御正站在書桌前,提筆畫著什么。
“周大人這么晚還沒睡?”宗月歌寒暄著,走到了他面前。
“宗大人不也是沒睡,”周瑾御說著,收起了正在畫著的畫,正色道,“找我什么事?”
“周大人以為,北楚皇子能否和我們達成統(tǒng)一戰(zhàn)線,對抗魔族?”宗月歌單刀直入。
“若是北楚人還沒有傻,應當可以?!敝荑f著,沉吟了片刻,“不過,即便是加上北楚的力量,我們對抗魔族,也還是沒有勝算。”
他說的也是宗月歌想了很久的問題:“須得想出一個穩(wěn)妥可行的辦法才是?!?p> 話音落地,二人沉默起來,直到搖搖晃晃的燭花不小心掉在桌上,將他露出的畫紙燒著了一角。
宗月歌見火勢漸旺,剛想上前撲滅,便見面前的周瑾御臉上滿是焦急,像是自己心愛的珍寶被奪走了一般,直接撲倒在桌面上。
好在火還沒燒的太旺,經(jīng)他這一撲,也是滅了。
宗月歌見他平安無事地站起身,放下心來,揶揄了一句:“周大人這么寶貝自己的大作,這畫上,莫不是你的心上人?”
周瑾御將畫紙鋪開,仔細看了看被燒的那一角,見對畫面沒什么大影響后,放下心來。
“不是我的心上人,”他眼神中滿是傷感和懷念,“是我走失的妹妹。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她。”
這話將宗月歌的好奇心勾起,她不由得低頭看向畫卷,橙黃色的燈光下,白紙游俠泛黃,其上繪著一個明媚天真小女孩,黑白分明的杏眼,與周瑾御如出一轍。
“我們是在汴京城門口走失的,那時,妹妹才三歲......”周瑾御說著,語氣愈發(fā)哀傷。
宗月歌盯著著畫看了一會兒,總覺得自己曾經(jīng)在哪里見過這雙眼睛。
“周大人,敢問令妹的名字是?”宗月歌忽然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周瑾御不知道她為什么忽然發(fā)問,也還是回答道:“周蘊祺。”
“周蘊祺......”宗月歌嘴中無聲念著,忽然想了起來!
“小七!”
“什么?”周瑾御疑惑地看著她突然大聲喊了一句。
宗月歌緩了會兒,仔細在腦海中捋了捋。自己當初見小七的時候,她十四歲,一雙眼睛也和現(xiàn)在畫中的相似,細看下來,畫中女孩眉尾有些上揚,再加上小孩子的記憶力不太好,遇到那樣的變故難免會忘記自己的姓名,將周蘊祺錯記成七,被叫做小七,也是有可能的。
她閉上眼仔細回想著小七還有什么特征。
“周大人,令妹脖頸上,是否有一顆紅色的小痣?”
周瑾御聽罷,神色馬上激動起來,繞過桌子板著宗月歌的肩膀問:“你怎么知道!你見過我妹妹?”
“我......”
宗月歌本想將小七的事告訴他,可一想到小七的經(jīng)歷和結局,心中有些不忍的猶疑。
“你說話??!”周瑾御見她明顯一副知道內(nèi)幕,但卻隱瞞的模樣,不由得窩了火。
見他焦急,宗月歌嗓音干澀,艱難地開了口:“小七......周蘊祺,我是曾經(jīng)見過的?!?p> “在哪!”周瑾御聞聽自己妹妹的下落,忙追問道。
“她......”宗月歌看著面前的人滿是焦急地眼睛,咬了咬牙狠下心開了口。
“兩年前,我曾在汴京大街上,買賣奴隸的地方見過,那時她被人叫做小七,我見她實在可憐,便將其買回了將軍府,安置在我院中?!?p> 周瑾御的神色一下子變得欣喜若狂:“這么說,妹妹是在將軍府了?”
他欣喜地神色還沒消退下去,便見面前的宗月歌面色更加復雜,不免得心底一沉:“宗大人這反應,可是妹妹出了什么事?”
宗月歌有些不敢看他的視線,只是偏過頭說:“周大人,你還是先坐下來聽我說、”
“這樣的情形,我如何能坐下!”周瑾御臉色極為難看,“你倒是快說?。 ?p> “那會兒,蕭承翼還不三皇子,他想拉攏父親,便很早就開始勾結我的二姐,也就是宗婉音,現(xiàn)在的婉貴妃,讓其為他提供父親的近況。而我那二姐對蕭承翼有意,又嫉妒我蕭承翼未婚妻的身份,便買通了剛剛進府的小七,讓小七幫她監(jiān)視我?!?p> 宗月歌說到這,還是沒有說到重點,周瑾御越聽越急:“然后呢?”
“沒過幾天,恰逢我出了事,從伶玉樓上掉了下來,在府中修養(yǎng),蕭承翼假意來探望我,實則是去和宗婉音交換情報,可他們二人私會之時,正被我的婢女,阿琉看見,阿琉逃跑下被他們二人發(fā)現(xiàn),蕭承翼便示意宗婉音殺死阿琉,宗婉音不想自己招惹上這件事,落人口實,便要小七去做?!?p> 周瑾御聽到這兒,已經(jīng)目瞪口呆。任他怎么想也不會想到,自己那個曾經(jīng)的小哭包妹妹,能做出下毒殺人這般事。
“然后呢?”他聽見自己大腦機械,嗓音干澀地問。
“后來,阿琉的尸體被我發(fā)現(xiàn),小七做過事也很快被揪了出來。她被送到了邢獄司,再后來......”
無需宗月歌多說,周瑾御就已經(jīng)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閉上眼,感覺心頭是撕心裂肺的痛楚,可再睜開眼,除卻滿目悲涼,卻是一滴眼淚都沒有。他曾經(jīng)試想過,妹妹也許是被喜愛小孩子的農(nóng)戶撿去收養(yǎng)了,也可能是淪為接頭乞討的一員,過著衣不蔽體,饑寒交迫的生活,可他唯獨沒有設想過,也不敢去設想,妹妹竟然已經(jīng)不在了......
不知是過去了多久,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是一個晚上,也許是一天,他才從自己干澀地嘴角品出那一絲咸苦的淚。
“她,葬在哪?”
這便是宗月歌最害怕回答的,可面對這么一個苦命的哥哥,她沒有閉口不答的理由。
“邢獄司的犯人,從來都......”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