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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婚事

三十六 中毒

公主婚事 一翠象玉 5188 2022-01-12 19:00:00

  “謝謝皇兄?!彼据p音向兄長伸出手去。

  皇帝握著妹妹細嫩柔軟的手,驟然垂下的眸色里,是難以宣之于口的自責與悲蒼。

  司輕音細長的手指反握著兄長的大手,那雙手也一樣年輕,而蒼白,“我愿意的,兄長終于能下這個決心,臣妹心中,很是歡喜?!?p>  皇帝面上的肌肉,因過度隱忍用力,而浮起肌肉的輪廓,他握著妹妹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

  大典結(jié)束,周圍善后的宮人來來往往,這絕不是兄妹能夠交心暢談的好時機。

  但此刻,兩顆心,便如那雙握緊的手,毫無間隙的貼在一起。

  司輕音的眼眶有些紅,她微微側(cè)開頭去,要收回手,又被兄長緊緊握住了。

  “選自己喜歡的。”

  司輕音緊緊抿住嘴唇,已經(jīng)不能出聲,只緩慢而有力的,點了點頭。

  她要兄長放心,她很堅強,也很愿意。

  兄長只有她了,她也必須很堅強,很強,才行。

  帝王起架,軟轎也被人抬起。

  輕紗簾幕后頭的公主,支起細瘦的脖頸,高高揚起頭來。

  她雖一直有匡扶兄長的心,但是從沒有哪一刻,如現(xiàn)在這般,讓她心頭巨顫又熱血沸騰。

  兄長一直不愿自己面對九嫁命運,始終下不了決心。

  她自從見過桑諾之后,窺得國師真意,也一直心存猶疑。

  但從此刻起,他們兄妹二人,將摒棄雜念,一同扛起肩上的重擔。

  九嫁,國運,從此落在了她的肩膀,她不畏,不懼,她會永遠高昂著頭顱,與皇兄一起,撐起這司家早已搖搖欲墜的天下。

  清風拂過,吹起輕紗簾幕,小公主稚嫩而堅毅的神色,落在跟在一旁的白宴眼中。

  只可惜傲骨只存一瞬,清風未了,輕紗未落,小公主已經(jīng)泄氣一般放松了身體,泥一樣堆在軟轎的織錦堆里,臉上除了懶散就是疲憊,還有因為無聊而四處游蕩的眼波。好似剛才那驚艷的一瞥從不曾存在過一般。

  在與公主對視上之前,白宴收回目光,唇角輕輕翹起,腳下的步子不由得歡快了許多。

  公主要奉皇命搬到天師府去。

  說起來,這皇城里對皇家最忠心的就是天師府了,司輕音之所以能順利搬進天師府去,還是因為這個緣故。

  司輕音平日里并不住在宮中的院子里,所以要收拾東西搬家,還是得先回宮外的公主府去。

  她昨日離開時,雖然也是疲憊蒼白,但也是自己昂首挺胸走出府去的。如今這般被人用轎子抬回來,抬到床上,還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實在是嚇壞了公主府里一眾人等。

  凝云自然又是眼圈含淚守在一邊,連要匯報進度的暖竹花影都給攔住了。

  府中常住的郎中皺著眉頭診病,那脈是摸了又摸,按了又按。

  管家點了護院牢牢守住了公主臥房,自己也親自站在門外等郎中的消息。

  司輕音斜靠在床頭,也還覺得疲累不止,眼皮都懶得抬了。

  “如何?”凝云音容急切,見郎中收回手,連忙來問。

  那郎中四五十歲的年紀,姓容,原本是一方名醫(yī),因為得罪了當?shù)貦?quán)貴,慘遭滅門,他自己這一條命也險些葬送出去。虧得寒山客路過救下他,還幫他殺了權(quán)貴報仇,此后他就一直隱姓埋名在公主府里,看顧恩人唯一的徒弟。

  府里人都稱呼他一聲容先生。

  此刻容先生雖收回手,卻依舊低頭不語,愁眉不展,良久才緩緩開口,“公主應(yīng)該是中毒了。這毒雖不算霸道,卻有些奇怪,能讓人筋骨綿軟,神疲力竭。卻不似一般的軟筋散一類,只讓人身子疲軟,對神志并無影響。而這種毒,更多的會影響人的神識,起初只是困倦,日久便會變成嗜睡,最后終日沉睡不能起。”

  “讓人睡覺的毒?”凝云喃喃著疑問,“居然還有這種毒?!?p>  容先生沉吟道,“我也只是推斷,并未在書中見過這么一種毒。若我不是一直了解公主的身體脈象,恐怕也不會發(fā)現(xiàn)不妥。公主此時的脈,就是孱弱女兒家的脈象,按著這脈象,也的確就是疲憊,困倦,無力。但我知道,公主是斷不會在幾天之間,在體質(zhì)上產(chǎn)生這么大的變化的。這脈象實在蹊蹺,我才大膽猜測,是毒?!?p>  “昨日公主進宮前,先生也是來摸過脈的,那時候還未中毒。如今在宮里住了一夜,就中了這么奇怪的毒,紅酥姐姐,”凝云幾步過去,伸手拉住一直維持宮儀,不曾有一絲懈怠的紅酥,“公主這一程可是見了什么奇怪的人,吃了什么奇怪的東西?”

  紅酥便將入宮之后的事,見過的人,原原本本的敘述出來。

  這邊還未說完,容先生忽然道,“也未必就在入宮以后。這毒發(fā)作的綿軟,我回想起昨夜公主的脈象,也的確比平日里弱上許多。我當時只當公主操勞疲累,現(xiàn)在細想起來,很有可能公主當時就已經(jīng)中毒,只是毒性尚未完全發(fā)作,一時難以辯查罷了?!?p>  紅酥還是把宮中的事情簡要說完了,“公主的飲食都是奴親自嘗過的,從公主入宮到回府,除了夜間公主睡后,奴守在門外,未曾貼身陪伴,其余時間奴都不曾離身。若真是有人在宮中對公主出手,就只能是在公主睡后。但窗外都有侍衛(wèi)把守,我又親自守在門外。除非是寒山客那般絕頂高手,否則絕不能這般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入公主的睡房?!?p>  若真的出動那般頂級的高手對付公主,又怎么會只是下毒這么簡單。

  這毒雖然可恨,可卻實在稱不得陰狠,不要人性命,只是讓人嗜睡,又不是真的長睡不醒。對于閨中公主來說,實在不是個特別有制約力的東西。就算中毒,除了不能出去亂跑,該做的事,該說的話,那是一樣都攔不住的。

  這些東西,所有人都想得明白,所以這下毒的目的,就越發(fā)的讓人想不到。

  “下毒的人,會不會是為了想阻止公主的及笄大典?”凝云皺眉猜測,但她很快又自己搖頭否決了。要是想阻止大典,直接迷暈過去,豈不痛快。

  “但若是在入宮之前中毒,容先生可能推測出中毒的時間?!惫芗以儐柕?。

  容先生搖頭,“一切都還是推測,容某并無確切把握?!?p>  “哎呀,”凝云嘆了一聲,急道,“先不管為什么要給公主下毒,容先生,您就說能不能治好公主?!?p>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落在郎中身上。

  容先生長出一口氣,“我只能先穩(wěn)定住公主的病情,讓她不至于這般疲累難熬。但到底能有多大效果,能挺多久時間,卻還不知?,F(xiàn)在重要的,還是得解毒。”他繼續(xù)道,“容某只是普通郎中,與毒之一道,只能說是見識淺薄,為今之計,還是應(yīng)該尋找擅毒擅解之人,來查出毒源,解除毒性?!?p>  擅于施毒,又擅于解毒。

  “仙藥谷?”凝云脫口而出。

  但仙藥谷太過遙遠,就算對方順利答應(yīng),單是這一去一回,就要耽誤月余的功夫。

  “不如先去問問天香樓的阿姐?”凝云又道,然后轉(zhuǎn)而去問公主的意思,“主子您……”

  卻見不過這么一會兒的功夫,司輕音竟然歪靠在床頭,就睡著了。

  凝云抿緊嘴唇,眼淚續(xù)在眼眶里。

  容先生下去熬藥,花影去了天香樓。

  他們這般各自傷神,卻忘了還等在花廳的白宴。他原本是不用跟著來的,但想著今日帝王在祭天臺前的表態(tài),便擔心有些人會對公主不利,反正公主是要入住天師府的,他送一趟,再接回去,也算合禮數(shù)。

  原本姑娘家收拾東西換地方居住,慢一些久一點,都是正常的??墒前峒叶眩@公主府卻如臨大敵般調(diào)動護衛(wèi),又頻頻有人進出府門,人人緊張,處處謹慎,氣氛低迷,卻又偏偏不見下人整理東西,準備馬車,這就有些奇怪了。

  白宴站在公主府進出的必經(jīng)之路,待客花廳邊上,抬頭看著府頂云氣變幻,垂在袖中的左手指尖掐點得飛快,而后他挺秀眉峰皺起來,目光落在公主臥房的方向。

  按推演算,公主有災,身體有恙,難怪一向沒聽聞公主體弱,怎么大典上忽然就病成那個樣子。

  但災是什么災,恙又從何而來,卻不是掐掐指尖就能知道的。

  那得細細推演。

  白宴整整寬垂飄逸的衣擺,快步上前幾步,攔住了一位腳步?jīng)_忙的小廝,“府中可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那小廝看了眼白宴通身的寬大白袍,知道這位是送公主回來的天師大人,連忙躬身作禮,回道,“小的只是外院的雜役,并不清楚里頭的事情?!闭f完行禮就要走。

  白宴見這小廝穿著雖不華麗,卻也絕對不只是個什么外院雜役,知道是公主府治下嚴謹,知道府里的事不能說與外人,便也不強求,只道,“我有事要尋你家公主,可否通報一聲?”

  那小廝又上下看了一遍白宴,白宴面上笑容恰到好處,即親切,又不似仙人氣度。

  那小廝又做一禮,“天師稍等?!北憧觳饺チ?。

  不多時,一位中年無須男子大步邁入花廳,正是管家許途。許途是宮中出身,一見白宴身上這身,就知道這是從大典上直接過來的。愿意護送公主回府,不是善心善德,就是另有所圖。

  天師府雖然在老國師治下時,一貫只忠于帝王皇室,所以從司天監(jiān)脫離出來,專門成立天師府,獨立門戶。但老國師已經(jīng)先去多年,現(xiàn)在天師府首淵九重,又多次對公主不敬。如今這天師府,是不是還如老國師在時一般忠誠,尚未可知。

  許途大步上前自報家門,行禮后,先是斥責了在花廳伺候的婢女怠慢貴客,然后才滿面堆笑,微躬著腰身,把人往院子里頭領(lǐng),“白大人,您是親自送公主回府的,自然也知道公主身子弱,這一趟大典下來,可真是給累壞了。這不,剛回去只說躺躺,結(jié)果就睡著了。咱們做下人的,可不敢驚擾了。大人您看是在府里頭歇歇,還是?”

  許途一雙眼睛緊緊落在白宴臉上,自從提到公主身體開始,便不放過他面上任何一個細節(jié)。

  白宴聞言點頭,“公主既然倦了,自然是不便打擾的。但陛下的意思,是今日就搬入天師府去,由天師府里諸位天師為公主祈福祝禱,這也是為了公主殿下的身體著想?!?p>  許途在一邊連連稱是。

  白宴繼續(xù)道,“在下雖不才,比不得師兄道法高深,但也薄通些氣運之數(shù)。不如管家?guī)胰ス魑萃?,由我為公主道息轉(zhuǎn)運一番,當對公主的身體有所裨益。”

  許途見他聽見公主疲倦,面色并無異色,說要為公主祝禱,也只提氣運,不提病疾。莫非是真的不知道公主中毒一事。

  “只在屋外即可?”許途詢問,“可有響動?大人體諒,我們做奴才的,可不敢在主子熟睡時,弄出些聲響來?!?p>  白宴笑容和煦,“只在屋外,沒有響動?!?p>  許途便側(cè)開身子,伸展手臂,做一個請的姿勢。看著白宴大步走向前去,眉眼中顏色深濃,只一瞬,便又笑著跟了上去。

  公主府精雅華貴的中規(guī)中矩,是個公主的院子,卻不大像那個會女扮男裝,去花樓吃酒之人的院子。白宴被引著穿過長廊花園,來到一處被府兵層層把守的院子,不用管家介紹也知道這正是公主的房前。

  白宴并沒有對府兵把守,表示出什么詫異之色來,反倒是在院子看了看,選了斜對房門的一處亭子,搖搖一指,“我就在那亭中為公主祈福,還要勞煩管家送一頂香爐,并一壺茶水來?!?p>  許途自然沒有不答應(yīng),親自把人送入亭中,現(xiàn)在雖是午后,日光正好。但到底入冬天涼,許途又吩咐把亭上擋風的遮簾垂放下來,又叫送東西過去的小廝,就在亭中伺候。

  冬日厚實的簾子擋住了風,也擋住了白宴的視線。小廝恭敬的垂首在一邊,白宴也不可能不顧天師的身份,去扒著簾子的縫隙瞅。

  白宴將線香點燃插入香爐,他這是被管家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卻又要擋住他的視線。

  司輕音這一睡,就從午后睡到了天黑,才醒來就被凝云扶著灌下一碗苦藥,也說不好是睡得多了人就精神,還是那藥起了作用。反正司輕音只說是被苦激靈了,走了困。

  剛才郎中才說一半她就睡過去了,凝云就再把這些轉(zhuǎn)述給主子聽。

  “中毒?”司輕音裝模作樣的摸了摸自己的脈門,“給我下藥做什么,”忽而眸光一閃,身子也坐直了些,“派人去宮里給皇兄請安,親眼瞧瞧皇兄身子可還安好?”

  凝云連忙遣人去了,又說天師白宴從午后就一直在院子里呢。

  司輕音些微詫異之后,拉著凝云道,“不著急見他,去把花影暖竹叫來,我有話要問?!?p>  凝云并不動作,只盈著淚眼瞧她。

  司輕音輕輕推她一把,“快去,趁著我這會兒精神,別耽誤了事?!?p>  凝云嘴里嘀咕著,“主子身子才是最大的事,”一面推開后窗叫守在窗外的侍衛(wèi)去叫人。

  不多時,兩位侍女從后窗翻入,齊齊守到公主床前。

  “昨天的糧食可都收斂好了?”

  暖竹點頭,“昨天夜里是褚浪親自出的面,第一批三萬石,褚浪說這不算多,直接拿布蒙了車,就拉到城中糧店的后倉去了。我易容跟在搬糧的伙計里,看見嚴府二房老爺是露了面的,從嚴家在郊外的糧倉往出運糧的時候,特別謹慎。而面上卻并無懼色,依屬下看著,是個狠心能辦大事的?!?p>  “這算是挑明了是糧倉買糧,還是高價買,低價賣。嚴府的就沒起什么疑心?”

  “起疑心又能怎么樣,他不敢問,問了也不敢出去說。私自賣家族的存糧是大罪,被發(fā)現(xiàn)了是要移出族譜的?!迸窕氐?。

  話雖是這么說,但司輕音心里總覺得褚浪不是個平白會暴露身份的人,但她到底心力不濟,一時也做不到面面俱到,只要暖竹繼續(xù)留意著就好。

  司輕音此刻懸在心里,還是大典上,百官求娶公主的事情。

  莫如歸,崔鳳隱,章導競,還有蘇寧樂,都是曾經(jīng)被人抓住過,這些人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他們的家人長輩,才會按著賊人威脅去御前求娶公主。

  這幾家的事情,自然是要派人去查的,但她手底下并沒那么多能探聽別人府里隱秘高手,所以還是叫暖竹帶著銀票去找阿姐。

  而這個嚴府,是唯一一個帶著兒子去求娶的。想起皇帝在大典之前言語暗示,這個嚴復一很有可能是皇兄安排的。若不是自己選擇由天師扶持登階,那今日自己與嚴復一的婚事,就已然定下了。

  只是嚴家怎么會忽然就聽命于皇兄了呢?

  是皇兄對嚴家許諾了什么?還是嚴家有什么把柄落在皇兄手里?

  司輕音想不明白,現(xiàn)在她中了毒,說不定還有什么未知的危險徘徊在身側(cè),也不方便入宮面見皇兄。那么這其中的緣由,就只能從嚴府下手。

  忽而有人敲門,是阿姐那邊的郎中到了。

  新來的郎中年紀很輕,容貌秀麗的又些陰柔氣,眉間一點紅痕,卻是一道新傷。他身才不高且瘦,穿一身月白的衣衫,頂著鑲珠的發(fā)冠,微微笑起來的時候,頰邊還隱隱露出兩個酒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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