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蹦莻€男人嘆了口氣。我轉頭看他,他的表情很無奈。他看向那排蹲在馬路左邊的“怪物”。之后,他又看向了馬路的右邊。
“現在……怎么辦?”我問。我在心里祈禱他有辦法讓這些“怪物”消失。
“你等等?!闭f著,他開始在口袋里找什么東西,但是他并沒有找到。隨后他搖了搖頭。
“你能看到什么?”他問我。
“一匹馬,馬腿上有斑紋,還長了條牛尾巴?!蔽倚÷曄蛩枋雎愤叺谝粋€“怪物”。
“嗯,”他點點頭,“還有嗎?”
“還有一只猴子,它長了牛尾巴和馬蹄子?!?p> “嗯。”他似乎在等我繼續(xù)描述。
“還有一頭牛,青黑色的,長了一只犄角?!?p> “嗯?!?p> “還有一頭白尾巴的牛?!?p> “嗯。還有呢?”我感覺他好像并不害怕,甚至還在等著我給他描述這些“怪物”的樣子。
“還有一頭豹子,頭上有花紋?!?p> “嗯?!?p> “還有一只大爺狗。狗的身子,老大爺的臉?!边@是我覺得最恐怖的一個“怪物”,因為那個老大爺的臉在沖我笑。
“大爺狗?”他笑了一下,重復我的話。
“怎么,這個你看不到嗎?它們現在都在盯著我看。”我心里很慌。
“你試著控制自己,別想它們?!蹦莻€男人對我說,依然很鎮(zhèn)靜。
“好,我試試?!蹦桥殴治锒荚诼返淖髠?,為了避免看到它們,我就轉頭看向路的右邊。
不過讓我害怕的是,路的右邊也出現了一只大爺狗,它的身邊還出現了三條連體蛇。就在剛剛,馬路的右邊還沒有任何東西!
那個男人也往右邊看了一眼?!斑@邊你也看到東西了?”他問我。
“嗯,一只大爺狗,三條連體蛇?!?p> “呵,連體蛇?”他又笑了一下。
他拿出手機,我覺得他是在發(fā)短信。我們兩個就站在胡同口和馬路的交界處。不時有人從我們身邊走過。那些人是看不到這些怪物的,他們只是不斷回頭,對我倆站在這里感到奇怪。
“你以前遇到過這種情況嗎?”他問我。
“什么情況?幻覺?”我問他。
“嗯,第一次?”他問。
“嗯,第一次?!蔽掖?。
他又嘆了口氣,問:“你家離這兒遠嗎?”。
“就在前面,還有一個十字路口,就是那個‘帶山青玉’小區(qū)?!蔽冶M量描述的近一些,希望他能繼續(xù)陪我往前走。
他低頭思考了片刻,說道:“我送你回去吧。”
我求之不得!如果他現在離開了,我估計自己要在這馬路上站到天亮。
“謝謝你?!蔽覍λf。
“你盡量別看它們?!彼嵝盐摇?p> 然后他把大衣領子翻開,解開他襯衫的風紀扣?!案?,別碰到它們,有些是會攻擊人的?!?p> “好。”我緊緊的跟在那個男人后面。我感覺那些怪物有些忌憚他。他往前走,這些怪物都會讓開。
“直走?”到十字路口時,他問我。
“對,過了馬路再走一點,就是小區(qū)的東門?!蔽艺f。
“好,我送你到小區(qū)門口?!彼f。
“謝謝你?!?p> 之后我倆都沒說話。我盡量想一些輕松的事情,讓自己不那么恐懼。我也不敢往路兩邊看,我低著頭看那個男人的大衣下擺。他看路就好,我只需要跟著他就行。
“到了。”他說。他停下了腳步,確實是到了我住的小區(qū)東門。
我抬起頭,想謝謝這個男人。但是我看到小區(qū)東門口,站著一個“死人”。
這個“死人”渾身是血。他的衣服是破的,像是被玻璃劃破的。他的腦門上有一個巨大的傷,看起來像是撞傷,肉已經翻開了,露出白色的顱骨。好像有血和腦漿從他腦門的撞傷中流出來,但我看的不是很清晰。他的臉上還有一些劃傷,一只眼皮也翻了起來。
這個“死人”看到我們,就立馬往旁邊躲。他行動不是很利索,他在努力的向北邊的草叢中移動,但是他一跛一跛的,走的很慢。他走起來時我才發(fā)現,他的胸腔是癟進去的??此呗返臉幼?,他的腿上和脊柱上應該也有傷。
“死人!”我嚇得叫出來。
那個男人猛地轉向我,他很驚訝。他看看我,又順著我的目光看向那個“死人”。
“死人?”他問我,似乎在等著我給他描述。
“對,一個死人?!蔽掖鸬?。我猜他可能看不到,他特別鎮(zhèn)靜,并不害怕。我想他要是能看見這個“死人”,一定不是這幅表情。
“你怎么確定是死人,而不是一個受傷的人,或者是其他什么的?”他問我,或者說,他在試探我。
“我不知道,我就覺得他是死人?!蔽乙呀泧樀貌恍辛恕N夷X子里又出現了嗡嗡的聲音。就算現在我知道這“死人”是幻覺,我也走不動了。更何況,我越來越覺得這不是幻覺。
“你...…可不可以陪我回家?”我?guī)缀跤闷砬蟮穆曇魡査?p> “好,”他沒有猶豫就答應了,“你先等我發(fā)個微信?!?p> 他拿出手機,發(fā)了一條語音:“我晚點過去,你們沒事可以走,張梁留下?!?p> “你住哪棟樓?”他把手機放入大衣兜里。
“12號樓,608。”我答。
還是和剛剛在馬路上一樣,他在前面走,我在后面緊緊跟著他。小區(qū)里比較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刮起了風。
“這樓?”我們到了12號樓樓下。
“對,我住6層?!蔽也恢勒埶阄疑蠘鞘遣皇呛侠怼5俏液芘码娞堇镌俪霈F什么“怪物”。我不太好意思開口,畢竟已經麻煩他陪我到樓下了。
“我陪你上去?!彼次也煌白撸瑧摬鲁隽宋业南敕?。
我用感激的目光看著他。他可能被我看的不好意思了,對我笑了一下。
電梯里什么也沒有,樓道里什么也沒有,我很順利的開了房門,屋里什么也沒有。
“呼!”我松了口氣。我實在忍不住,大聲抱怨起來:“我真怕一開門,屋里再有個什么怪物,或者渾身是血的死人,那我今天晚上就別睡了!”
“沒有,”那個男人像看小孩一樣笑著看我,“你屋里沒有。”
他好像還想說什么,又停住了。
“謝謝你?!蔽艺f。我發(fā)自內心的感謝他。如果不是他,我估計我現在應該癱坐在胡同中央,或者馬路邊。
“不用謝。你叫什么?”
“夏磊?!蔽掖?。我給他倒了一杯水,又和他說道:“您要是不急,坐一會兒吧。”我想留他一會兒,一來是怕我再出現幻覺,二來我也很想向他問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彼汛笠旅摿耍砗么钤谏嘲l(fā)扶手上,然后坐了下來。他的襯衫扣子剛剛在路上解開了兩顆,露出一個玉墜。他坐著整理了一下襯衫袖口,又把風紀扣扣好。
“有茶嗎?”他問我。
“有,您稍等一下?!蔽夷弥谋尤N房沏茶。等我回來時,發(fā)現他在看我的書桌。
“你是醫(yī)生?”他問我,依然低著頭看我的醫(yī)學課本。
“對,我在北山大學附屬醫(yī)院工作?!蔽野哑愫貌璧乃f給他。他開始看我書桌上的其他書和照片。
我在旁邊仔細觀察這個男人。他看起來四十多歲,身高一米八上下。他的長相有點兇:劍眉、三白眼、八字紋、額頭飽滿、寬頜骨、膚色偏白。他眼周有很深的黑眼圈,嘴邊有點小胡茬??茨樕麘摵芷v,不過他站姿很挺拔。
“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他發(fā)現我在看他。
“不是,不是?!蔽矣悬c不好意思。我剛剛那么打量他似乎不太禮貌。
“對不起。我不該那么打量您。”我向他道歉。他倒不是很在意,端著茶杯坐回沙發(fā)上。
“我還不知道怎么稱呼您?!蔽覇査?。
“我姓白,白羽。我也在北山大學附屬醫(yī)院工作。”
“您也是醫(yī)生?”我驚訝的問他。
“對,我也是?!彼卮稹?p> “好巧啊,不過我沒見過您——”
“你在哪個科室工作?”他打斷我的話,問我。
“現在在普內科輪轉。”
“畢業(yè)后第幾年?”
“第二年?!?p> “第二年,”他點了點頭,然后笑著問我,“考試緊張吧?”
“對,我下個月要考MRCP?!?p> “復習很累,所以容易出現幻覺?!彼p描淡寫的說。
“剛剛…那是幻覺嗎?”我反問他。
“你覺得呢?”他笑著問我。他的笑里有一絲狡黠。
“您出現之前,我都覺得是幻覺。但是如果是我的幻覺,為什么您能看到?”
“你怎么知道我能看到?”他盯著我,說話的語氣很有壓迫感。
“您說的。”我盡量不和他對視,我感覺很不自在。
“我說了嗎?”他還是盯著我,不過語氣卻很平和。
我回想,他好像真的沒有說過他也能看到。
“我可沒說過我能看到?!彼菍Φ?,他確實沒說過。
“但是您一開始問我是不是也能看到。您說了’也‘字。另外您還說它們可能會攻擊人。如果看不到,為什么會這么說?”我和他說出我的分析。
“嗯,”他點了點頭,“你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
他又問了一次這個問題,剛剛在馬路上,他就已經問了一遍。
“是,”我回答,“所以…這是怎么回事?”
他想了一下,然后說道:“其實你說的對,這也不完全是幻覺。”
“那是什么?”我問。
“你可能還是要看一下精神科的醫(yī)生?!闭f完他喝了口茶,停頓了幾秒鐘又說道:“我?guī)湍慵s一下我的同事,明天有他的門診?!?p> “不是幻覺,那是什么?”我又問了他一遍。我感覺他在故意回避這個問題。
“嘖嘖,現在的孩子真不好對付。”他小聲嘟囔。
他把茶杯握在手里,低頭想了想,說道:“好吧,我給你講講?!?p> 我把書桌前的椅子推過來,坐在他對面,等他給我解釋。
“你知道平行世界嗎?”他問我。
“不了解?!蔽覍嵲拰嵳f。
“嗯,那就好。”他點點頭,面帶微笑。
“其實我們這個世界還有一個平行世界。平行世界與萬有引力宇宙是相對立的。在咱們這個地球上,平行宇宙的作用力產生一些粒子,這些粒子就構成了咱們的宇宙和平行宇宙?!?p> “這和我看到那些怪物有什么關系?”我問他。我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么。
他又喝了一口茶,繼續(xù)說:“由于有萬有引力,所以在宇宙中,也有一個和我們的世界相似的世界。它是由粒子相互作用為條件誕生的。而且,這個平行宇宙中非常有可能存在著和我們相似的星球。也許歷史也相似、或許還有和我們相似的人。”
“所以?”我還是不懂他在說什么。
“你還沒明白?”他的語氣里有點不耐煩。
“沒有。難道我看到的是平行世界的生物,還有那個死人,也是平行世界里的人?”我很疑惑。這個解釋我覺得不是很讓我信服。
“差不多吧?!彼f。
“那為什么只有我能看到,別人看不到?”我問。
“嗯,是個好問題!”他低頭看了看茶杯,“因為你的大腦出現了一些毛病。你能接收到別人接收不到的電波?!?p> “電波?”我更疑惑了,“剛剛不是說粒子嗎?”
“呃,差不多吧?!彼攘丝诓?,繼續(xù)說道:“你還是應該去看一下精神科醫(yī)生,做個核磁共振,看看大腦是不是有異常。一般吃藥是能治的。如果老是看到這些東西的話,對日常生活影響還是很大的?!?p> 我沒說話,我有點懷疑他的解釋。他從大衣里拿出手機,搜索了一個網頁,然后把手機遞給我看。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張梁醫(yī)生的個人主頁。
“張梁,咱們醫(yī)院精神科的主治。他醫(yī)術很好,明天是他的門診。我?guī)湍愫退s明天中午。”他對我說,并沒有覺得頭天晚上約這么搶手的張梁醫(yī)生門診有什么不妥。
“張梁醫(yī)生的號應該很搶手吧?現在還能約上嗎?”我問。
“這你都知道?我和張梁是同事,我和他說一下就好?!彼皖^發(fā)短信。
我更懷疑他了。他剛剛說的平行世界的內容我就沒有聽懂,現在他又說可以預約張梁醫(yī)生,我更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明天中午十二點行嗎?”他問我。
“可以?!蔽掖?。雖然我有點懷疑他,但是出于禮貌我還是回答了他。
“不早了,還有人在等我,我就先不打擾你了?!彼掌鹗謾C,起身穿大衣。
“嗯,好?!蔽乙舶阉畔?,準備送他。
“那個,白醫(yī)生——”我叫住了他,他正在穿鞋子。
“怎么?”他轉身看我。
“您剛剛說的我大腦有問題,是什么問題?”
“明天張梁會給你檢查的?!彼央p手插在大衣的兜里。
“那您曾經和我出現過一樣的問題嗎?”我問。
“對?!彼c點頭。
“現在治好了?”我問。
“治好了?!彼f的很輕松。
他的回答有問題!如果真的治好了,他又怎么能看到“怪物”和“死人”?
我還想詐他一下,看看他的解釋是不是也是在騙我。我想起最近很火的量子物理養(yǎng)生騙局,便對他說:“您說的那個平行宇宙,是不是和量子物理有關?”
“你也有了解?”他看著我,表情特別誠懇,不像是在騙人。
我覺得他肯定有問題,便開始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我以前看過一個相關的紀錄片,里面還提到了布萊克舒爾斯理論(筆者注:布萊克舒爾斯是金融學中期權定價模型)。這個理論說,在某種特定的情況下,比如粒子呈布朗運動,且外界阿爾法不存在的時候,我們就能看到平行世界?!闭f完,我看著他,也露出一副誠懇的表情。
“沒錯!”他拍拍我的肩,“就是這么回事!”
“今天謝謝您!”我不想再理他了,我已經確定他就是在騙我,于是給他開門。
“不客氣!”他對我說,“你別太擔心,會好起來的,相信我?!?p> 我誠懇地點了點頭,關上門。
“我TM信你個鬼!”我罵道?!斑@不會是個精神病吧!草!”
我把那個男人用過的杯子里的茶倒了,把椅子推回書桌旁。外面風很大,吹的書桌旁的窗戶咣當咣當響。我走到窗邊,確認了一下窗戶是否關嚴。我往樓下看,沒有看到那個男人的身影。
我手機突然響起來。是李嘉。
“磊子!你怎么不回我短信?你到家了嗎?”李嘉問。
“到家了?!蔽尹c開了手機免提,拿起那個男人用過的水杯,在水池邊非常仔細的刷。雖然我知道精神病不傳染,但心里還是有點膈應。
“你還好嗎?有沒有再產生幻覺。”李嘉問我。
“嗯,我剛剛遇到很多奇怪的事兒。”我有點猶豫要不要和李嘉說。
“怎么了?又看到那只兔子鼠了?”李嘉好奇的問我。
“嗯,還有其他更奇怪的東西。比如,我看到一條連體的蛇,一個犄角的黑牛——”
“磊子,”李嘉打斷我,“你明天去看一下吧。也不一定偏要找張梁醫(yī)生,別的醫(yī)生也行,你先去看看。”我能聽出來,李嘉有點替我擔心。
“好?!蔽疫@回是認真的同意李嘉的建議。
“你上午走不開吧?”李嘉聽出來我這次不是在敷衍他。
“對。我也在想什么時候才能去看精神科?!?p> “你不如中午去吧,如果有門診醫(yī)生中午走的晚,或者吃午飯回來的早,你可以攔下來問一問?!?p> “直接攔醫(yī)生?不太好吧——”
“那你想拖到什么時候去看?”李嘉再次打斷我的話,他有點生氣。他接著說:“你聽我的,明天你穿洗手衣去,護士不會攔你的。門診醫(yī)生看你也是醫(yī)生,怎么也會聽你說幾句。”
“也對?!蔽野涯莻€男人用過的杯子刷好,又拿熱水燙了一遍。然后拿著手機去衛(wèi)生間,準備漱口洗澡。
“你今天早點睡吧,”李嘉沒有繼續(xù)催我去看病,“明天你是不是還要值夜班?你能不能找個人,換一下?”
“是呀,還要值夜班……”我長嘆了一口氣,我感覺自己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算了,你洗澡睡覺吧?!崩罴温牫鰜砦液芷v。
“李嘉!”我叫住他,不想讓他掛電話。
“干什么?”
“你說有平行世界嗎?”我問他。
“???”李嘉估計沒想到我會問他這個問題。
“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有平行世界,而我們的大腦是可以接收到電波的?”我問。
“夏磊,你這不是有幻覺,你這是傻了吧?”李嘉開始嘲笑我。
“呵,沒準我真是傻了。”我也自嘲起來。
“大腦接電波?你要不要在腦袋上接個天線,背口鍋?”李嘉笑著說。
“我今天碰見一個精神病,我估計被傳染了。不說了,我掛了先,拜拜。”
“拜拜。”
那天晚上我洗完澡就睡覺了,我沒有再看到任何“怪物”,就連夢里也沒有任何奇怪的東西。我睡得很沉,再睜眼就到第二天早上了。
2021年11月19日,周五。
早上6點,我被鬧鐘叫醒。我趕緊穿好衣服,刷牙洗臉,然后背上包往醫(yī)院趕。
這工作真累!我感嘆。我想起高考之前,我爸的朋友說醫(yī)生是個很好的職業(yè),掙錢多還受人尊敬。結果到現在每天累的要死要活不說,工資連學金融的同學一半都不到,每天還要處理各種醫(yī)患關系。
“勸人學醫(yī),天打雷劈!”我嘟囔道。
早上的風有點冷,我本來還有點困意,風一吹,立馬就清醒了。一上午我都沒有再看到任何幻覺。我跟著主治醫(yī)生查完房,然后給兩個我負責的病人開藥,抽血。我經常不能集中注意力。好在我們組當天還有兩個住院醫(yī)生,他們也能幫我分擔一些。
“你是不是不舒服?早點去吃中午飯吧?!蔽覀兘M的一位住院醫(yī)生和我說。她發(fā)現我上午經常走神。
“嗯,我一會兒想去精神科看看,我這兩天總失眠。”我不愿意告訴她我出現了幻覺。我和這個住院醫(yī)生不熟,她剛來普內科沒幾天。
“那你現在就去吧。剩下的工作我來做?!彼f。
“謝謝?!蔽野焉衔绲牟v保存好,便前往三層精神科。
精神科的門診處已經沒有病人在等待了,估計上午的門診已經看完了。我看了一眼時間,11點50分。
這時有一個小護士從門診出來,她看我穿洗手衣,便停下了腳步。
“您找人嗎?”小護士問道。
“呃...今天門診是張梁醫(yī)生嗎?”我問。
“對,不過他剛剛出去了?!毙∽o士答道。
“那今天還有別的醫(yī)生的門診嗎?”我問,“別的醫(yī)生也行。”
“有,還有王醫(yī)生。他就在那個屋?!毙∽o士指向走廊最里端。
“好,謝謝你?!蔽页∽o士手指的方向走去。
“您要是有預約,也可以等等張梁醫(yī)生。他馬上回來,他走之前說還有一個預約的患者沒來?!弊o士和我說。
“那好,我等等?!?p> 和我說完話,小護士從診室里把醫(yī)療推車推到過道。她好像想起什么,拿著寫字板又跑回診室。走廊里就剩下我一個人,我挨個看每個辦公室上的名牌。走到第三個辦公室,我停了下來。
313,張梁教授。
我在313門口的候診座位上坐下來。我開始復盤昨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我在琢磨那個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我想他應該是個精神病,最起碼精神有點問題。要不然他為什么會和我瞎說一堆平行世界的鬼話。那些話明顯就是編的內容,一詐就知道有問題。
我心想,他還知道張梁醫(yī)生,說不定他自己就是張梁的病人。我想起以前看過的一個視頻,就是一個精神病人裝作醫(yī)生,給另一個患者看病。想到這里我忍不住笑起來。我昨天還傻傻的跟在這精神病人后面,讓他送我回家?,F在我回想起來,都覺得有些尷尬。
可是,他怎么會知道我能看到那個“怪物”?我還是覺得有些奇怪。如果說我在胡同里一動不動,他猜到了我產生幻覺,那很可能他根本不知道我能看到什么。這也就意味著之后一路他都是靠著我的描述,才知道我能看到的東西。
我回想,死人的出現確實是我給他講的,而且死人出現時,他并不是很慌張。他是在我說有死人的時候,才驚訝的,所以他其實是看不到死人的。這個邏輯是能說通的。在大馬路上,我挨個給他描述了我看到的怪物,但是他并沒有給我講他能看到什么,所以說在馬路上,他也什么都沒有看到。
所以自始至終,他什么都沒有看到,全是我在給這精神病描述!想到這里我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不對!我突然意識到哪里有問題。如果他看不到那些“怪物”,那他為什么會在胡同口和馬路交界處停下?他難道不應該繼續(xù)往前走嗎?他難道不應該從怪物身體里穿過去嗎?為什么那條連體蛇會在他來了以后讓開?為什么那些怪物會給他讓路?為什么那個死人會躲避我們?難道,他看不到怪物,但是怪物能看到他?
我意識到把他當成什么都看不到的精神病,似乎有點說不通。
難道他能看到那些‘怪物’?我又重新開始回憶。我回想我剛剛見到他的時候,我并沒有注意到他是怎么到我身旁的。之后在路上,他的表現也更像是他能看到我的幻覺。但問題是,他不僅說不出其中道理,還編一堆瞎話來騙我。
我拿出手機,查找精神科的醫(yī)生。張梁和王醫(yī)生都有個人主頁,并沒有姓白的醫(yī)生。
“你們科室有姓白的醫(yī)生嗎?大概四十多歲。”我給王默發(fā)微信詢問,他最近在精神科輪轉。
“沒有。”王默很快回復。隨后,王默又發(fā)來一條微信:“怎么了?我今天上午聽李嘉說你睡眠不好,你要來看病嗎?我今天休假,周一在?!?p> 我完全沒理會王默第二條短信在說什么,而是繼續(xù)問他:“那精神科有沒有姓白的病人嗎?”
“姓白?沒有,我輪轉這一個月都沒遇見過姓白的病人。干嘛問這個?”王默回復。
我突然有一個念頭閃過:他也是我幻想出來的人!
只有這樣才能說的通。因為自始至終,除了我以外,沒有別人和他有互動。如果他是我幻覺里的人,那不論是怪物躲著他走,還是他能看到怪物,都可能發(fā)生。就算他和怪物說話,都不足為奇。
一會兒,走廊里出現腳步聲。我看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是那個男人。
呵,還穿了白大褂!我心想。我感嘆自己幻覺真的太豐富了。
那個男人看到我坐在張梁辦公室門口的候診座位上,便朝我招手。我發(fā)現張梁也在他身后,離他半步的距離。但是他倆沒有任何互動:張梁在邊走邊低頭發(fā)短信。
小護士聽見腳步聲,從辦公室里跑出來。
“張梁教授,有位醫(yī)生找您?!毙∽o士說。她并沒有同那個男人打招呼,而是徑直的走向張梁。
他果然是我的幻覺!我十分確定,因為其他人都沒有和他有互動。
我起身,走向那個男人,經過醫(yī)療推車時順手拿了一個消毒酒精瓶,朝他砸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