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馬上回來!”
云若辰用帕子印著嘴角的血痕,聽到聶深無意間說了個“我”字而不是常自稱的“小人”,眼里浮起幾分深思的神色。
聶深并不是慣做奴仆的人……
這次過后,或許他們可以坦誠地溝通一次。
“咦,怎么回事,這門倒是結(jié)實!”
山莊外,亂哄哄撞擊著大門的賊人們也察覺到了異常。剛才還松松垮垮馬上就要被撞開的大門,為什么忽然變得堅硬如鐵,怎么撞也絲毫不動了?
“胡道長,您看……”
領(lǐng)人撞門的一個小頭目見事不對,忙將身邊的一個留著三綹黃須的老人扯過來低聲說話。
“唉,早讓你們速戰(zhàn)速決?!被鸢延痴障?,老人面上泛著一種病態(tài)的青黃色,胸口不斷起伏,像是剛跑了十來里路似的氣喘吁吁。
“布下這個九宮八卦陣的是個高人,原先還以為他未必在山莊里,現(xiàn)在看來,這人不僅在里頭,還及時重新布下了一個鎮(zhèn)守法陣……”
“那,我們怎么辦?”
頭目著急了。這里是京郊,可不算特別偏僻,他們的動靜很快就會驚動附近村落的。到時候再有人來,他們就麻煩了。
“你們繼續(xù)動手,老道來想想辦法。你找兩個人來給我護法!”
事已至此,老道也只能盡力破陣了。
葉慎言見云若辰強撐著伏在窗前俯瞰下方戰(zhàn)況,雖然他還是挺害怕小郡主要再給他放血,還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郡主,您……您先坐下歇會吧?”
他只是手上流血,郡主卻吐血了呀!
云若辰擺擺頭,將喉頭的一口腥甜咽下去,緩了緩氣才說:“慎言,你很怕我?”
“呃……不,不是啦……”
葉慎言撓撓頭,訥訥說道:“放血好痛?!?p> 云若辰側(cè)過頭,靜靜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嘴角輕揚,露出一個極淡極淡的笑容。
“不要怕。以后……這種事,會更多的?!?p> “那個,郡主。”葉慎言鼓起勇氣問:“我……啊不,小人,什么都不懂,為什么郡主你要找我來……”
“因為你很特別?!?p> 云若辰又笑了?!皠e想跑,你跑不掉的?!?p> 被云若辰看穿自己想偷溜離開山莊的想法,葉慎言更加心虛了。他可不懂自己有什么特別的啊,嗚嗚嗚……
“你是我選中的人?!?p> 呃,郡主在說什么?選中,她是啥意思?
才說兩句話的時間,聶深就已經(jīng)回到了樓上。他趕到云若辰身邊,大手貼上她的背心,繼續(xù)為她輸送真氣。
從她三歲起,他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偷偷潛入她的臥室為她續(xù)氣。但是她的經(jīng)脈先天堵塞,他輸入的真氣并不能激發(fā)她自身的生機,只能讓她的氣血更通暢些罷了。
“聶叔,你看外面那些人。”
聶深隨著云若辰手指的方向朝大門處看去,發(fā)現(xiàn)那些原先在攻擊大門的賊人,紛紛改為攀爬附近的院墻了。
幸虧前兩天聶深剛剛帶領(lǐng)家丁們修葺加固過一次院墻,他們想要沖進來也沒那么容易。
“呵呵,想要破我的靈符?”
云若辰目光停留在山莊外竹林中某一處,眼中殺機頓現(xiàn)。
真當(dāng)她的九宮八卦陣是吃素的?
別以為能夠帶人長驅(qū)直入,就解開了她的陣法。
這片竹林本身就是以陣法來栽種的,多年下來法力積累深厚,就算他們能夠找到一些破綻進來……但想在九宮八卦陣中妄動術(shù)法,就做好被陣法煞氣反攻的準備吧!
“郡主,您……”
聶深見云若辰撥開他的手再次走到書案邊拿起筆,眉頭大皺,正想出聲阻止她,卻被她的眼神止住了動作。
昏黃燈光下,云若辰一雙秀麗的大眼透出銳利的鋒芒,帶著些許冰冷的味道。
這一瞬間,聶深竟將她與多年前在江上初遇的那個美麗少女的影子,重疊在了一起。
憐卿,是你回來了嗎?
那夜他從江里濕淋淋地爬進她的船艙躲避仇家,卻被她用四枚銅錢畫地為牢困在艙房里動彈不得。她當(dāng)時的眼神,也是這般清冷堅毅,讓人一見難忘。
他從此沉溺在她的眼波里,轉(zhuǎn)眼就是十年。
云若辰不知聶深被她勾起心事,再次凝神畫起靈符來。她運筆如風(fēng),小臂幾乎不動,只是手腕在飛快地勾勒著筆畫。
他們既然來了,就別想走。
云若辰的人生信條很簡單,對待敵人只有一個原則——
犯我者,誅!
“心生于物,死于物,機在目。天之無恩而恩生,迅雷烈風(fēng),莫不蠢然。至樂性余,至靜則廉。天之至私,用之至公。命之制在氣?!?p> “死者生之根,生者死之根。恩生于害,害生于恩……”
隨著她輕念咒語,葉慎言震驚地發(fā)現(xiàn),那幾張靈符上的字也在散發(fā)出隱隱的金光。
“沉水入火,自取滅亡!誅!”
“呲!”
一聲輕響后,三道靈符居然無火自燃,猛地?zé)似饋恚?p> “啊呀!”
葉慎言嚇得跌坐在地,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而云若辰把筆一拋,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
聶深有了前次的教訓(xùn),早就守在她身邊,及時把她扶住了。云若辰緊閉著雙眼,微微喘著氣,忽而又吐出一口鮮血!
“郡主!”
聶深急得聲音都發(fā)著顫。葉慎言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怎么聽著聶管事的聲音和平時不太一樣了……
“沒事了……”
云若辰努力睜開眼,旋又無力地閉上,臉色蒼白如紙。
“……聶叔,把我送回房里去。今晚……不會有事了……”
就在云若辰燃燒靈符的時候,正在山莊外做法試圖破陣的老道士,忽然感覺有幾把無形的利劍驟然穿透了自己的胸膛!
“喝!”
老道士仰天跌倒,口中鮮血狂噴,兩手不停地在自己的胸口上抓著,就像被惡鬼纏身了一般。
那兩個被安排來給他護法的賊人嚇呆了,忙不迭地想去扶他,卻被他一手一個掐住了喉頭,用力地將他們的腦袋對撞在一起!
“噗嗤——”
在眾人驚懼的目光中,那骨瘦如柴的老人竟將兩個彪形大漢生生撞爛了腦袋!
“嗷……嗷嗷……”
老道士雙眼紅絲密布,將手上的尸體丟開,又向同伴們沖了過去!
“天啊,他中邪了!”
“殺了他,殺了他!”
今晚來的大多數(shù)人并不知道老人的身份,在兩名同伴離奇被殺的刺激下,他們紛紛拿起手中的棍棒朝老人身上招呼。
奇怪的是,這下老人并不反抗,居然還嗬嗬怪笑著,自己朝棍棒迎了上去……
葉慎言趴在望星樓上,看到了他終身難忘的這一幕,也再次對云若辰的實力有了新的認知。
此時,聶深和云若辰早已離去。葉慎言怔怔地看著書案上凌亂的黃紙,散落的符灰,還有……那混著他鮮血的“顏料”。
漸漸地,他忘記了害怕,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對強者的崇拜,還有……對力量的渴望……
郡主剛才說,他是她選中的人?
這句話的涵義是什么呢?
是否在說,他……也能擁有,像她這樣的能力?
元啟三十五年七月末的,靖王殿下所居住的京郊別院被一伙流民襲擊。
這條爆炸性的消息,在次日京城城門初開時,就以旋風(fēng)般的速度席卷了京城。
當(dāng)聽到靖王一家平安的消息時,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