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減弱下去后,裴玄陵迅速起身,接住了往下倒的寒淵:“前輩!”
寒淵倒在他懷里,身上一塵不染的藍衣被雷電燒焦,嘴角溢出血水。
裴玄陵道:“前輩你沒事吧?。俊?p> 寒淵語氣波瀾不驚的道:“有事,我這具人偶的身體被天雷這么一劈,恐怕是要撐不住了?!?p> 他這具傀儡人偶是冰晶雕刻出來的,平時水火不侵,可并不代表不畏懼天雷,被天雷這么一劈,恐怕就要散架了!
“什么???”裴玄陵驚愕出聲,隨即急得快要哭出來了,“前輩你又為什么要給我擋著?我這條命也不值幾個錢,如今害得你成這樣,我該怎么辦?。??”
寒淵道:“你還欠我冰珠,人沒了我找誰要去?”
裴玄陵道:“……”
寒淵道:“行了,這具身體用的也夠久了,此刻被幾道天雷劈散了也實屬正常?!?p> 說話間,他俊美的臉上開始出現(xiàn)裂痕,不出片刻就滿眼到全身,就像一個被摔得搖搖欲碎的瓷娃娃,只要稍稍一碰,下一刻就會碎成片。
看他這副模樣,裴玄陵敢都不敢動,生怕自己稍微一動,懷里的人就徹底的碎了。
寒淵毫不在意的抬手,當看到密密麻麻的裂痕時,不以為意,叮囑道:“小鬼,這段時間沒我護在身邊,你要小心些,不可能誰都像我一樣,次次及時出現(xiàn)在救你,有緣……”
話音未落,他的身體寸寸碎裂,幾聲脆響后碎成了細小的冰晶,一陣寒風吹來,隨風而去。
裴玄陵眼疾手快的抓了一把冰晶,并沒有讓寒風全部帶有。攤開手,手心里的的冰晶細小像沒被打磨過的砂石,涼涼的卻不凍手,在他手里握了這么久也沒有融化。
有緣再見,不知何時才能再次見面。
在回過神時,紅月已經(jīng)慢慢落下,東邊出現(xiàn)魚肚白。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鐵甲摩擦碰撞的的聲音,自己齊齊的腳步聲。
“什么人在上面?”
眾人回過頭,身披鎧甲的神武軍總統(tǒng)領(lǐng)肖德領(lǐng)著一對兵怕了上來,而祭臺下已經(jīng)被上千名士兵給層層疊疊的包圍起來,個個手持兵器,一幅如臨大敵的樣子。
陳珀低聲道:“還真是一幫有眼色的,我們打的命都快沒了的時候不出現(xiàn),偏偏在危機度過后才出現(xiàn)?!?p> 不光他是這么想,身旁的幾個人都是這么想的。
方才祭臺上又是妖獸嘶吼,又是紅光忽明忽滅,更甚的是雷光照亮整個祭臺,雷聲震耳欲聾,這么大的聲勢都沒把這幫孫子引過來,偏偏風平浪靜后才慢慢現(xiàn)身,可見是故意而為之。
早的時候應(yīng)該是躲在某個地方挺尸裝死,怕上來被天打雷劈。
所謂馬后炮,此時此刻就是最好的寫照。
肖德一幫子人在上到祭臺上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整個祭臺被血水染紅,地上畫了一個血淋淋的法陣,法陣四周擺滿了剜出來的人心。
這恐怖血腥的一幕,遙是周遭神武軍是上過戰(zhàn)場見過血雨腥風的,在看到這一幕,臉色都紛紛變得煞白,胃里更是一陣翻騰。
再一看祭臺上的人,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還是老熟人。
只見白鹿司眾人個個渾身是血,狼狽得像是在血水里滾了幾圈,手里的神武都緊緊的捏在手里,看向神武軍眾人的眼神兇煞駭人,讓其心里一顫,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感覺他們像是要活剝了自己呢?
肖德心里暗道,膽怯之余,他還是鼓足勇氣的上前,問道:“樓司君,我們聽見祭臺上雷聲震耳欲聾,恐生異變,這才過來看看,這里究竟是……發(fā)生了什么?。俊?p> 陳珀冷哼一聲,語氣不善的道:“你眼瞎嗎?不會自己看?”
肖德心里一噎,面露不快,但看到他們個個面色兇煞,還是把不快之色收了回去,道:“樓司君,情況復(fù)雜,還請細細道來……”
“情況確實復(fù)雜,所以肖統(tǒng)領(lǐng)自己看吧,下官沒時間細細道來?!睒乔嫔瘜嵅混V,冷得可以掉冰渣,“只是,這么大的動靜都引出來神武軍,等息事寧人了在慢慢上來,可見神武軍玩忽職守得不是一般的嚴重!”
肖德心里一震,自知理虧,汗顏道:“這……我等確實……”
樓千打斷道:“肖統(tǒng)領(lǐng),你今天的失職,我會對攝政王如實相告?!?p> 魏子青喊了一聲抓著冰晶在發(fā)呆的裴玄陵:“小裴!走了!”
“哦,來了!”
裴玄陵應(yīng)了聲,匆匆的跑過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撞了一下肖德,神色晦暗的看了一眼肖德,連一聲抱歉都沒有,就瀟灑如風的跟上樓千。
“還請肖統(tǒng)領(lǐng)把這里收拾干凈,以免天亮了嚇到城中百姓,動搖民心!”樓千聲音肅穆的道。
說罷,領(lǐng)著白鹿司眾人從神武軍旁邊擦肩而過,滿心不削的走了。
“一幫只會躲在殼里的龜孫,只會拿著皇家俸祿混吃等死!”
從一幫神武軍中走過時,陳珀聲音不加掩飾的道。
聽到的神武軍面現(xiàn)怒色,剛想開口反駁,一道白色冷光閃過,那個想開口的神武軍面前的地上沙石飛揚,一把染血的扇子如地三分的釘在了地上,地磚出現(xiàn)裂縫。
周圍的神武軍驚恐的退后三步,生怕被一扇子擊中。
“老子說的不對嗎?一幫孫子!”陳珀額頭上青筋直跳,怒色滿面的一字一句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
說完,他一揮手,釘入地上的扇子應(yīng)召飛回他的手里,地磚炸裂成碎塊,周遭的神武軍呆若木雞,不敢再造次。
魏子青捂著還在滲血的胸口,用另一只手拍了拍陳珀的肩膀,道:“收著點火氣,神武軍是皇上的親軍,你要是傷了,保不準有人會拿此事大作文章?!?p> 陳珀冷哼一聲,心不甘情不愿的收起了扇子,輕蔑的看了一眼肖德,轉(zhuǎn)身走了。
……
祭臺一夜激戰(zhàn),驚動了神武軍,當時夜里,攝政王親自走了白鹿司一趟,第二日奏折遞上去,白鹿司一眾人就被召進宮面圣。
御書房內(nèi),五人被一個小太監(jiān)領(lǐng)著進去。
屏風后面的桌案前,一個長相英俊相貌很像司珉的男子正襟危坐,眉眼還帶有幾分少年人初長成的稚氣,修長的手捏著筆桿,從容不迫的批改奏折,一舉一動皆帶給人的感覺確實老成穩(wěn)重的帝王之氣,
“臣樓千帶下屬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樓千與四人雙膝跪地行禮。
“都免禮吧?!?p> 屏風后,悅耳的聲音傳來。
將手里的毛筆擱一邊,司珉隔著屏風,一抬眼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怔了一下后立馬回過神。
“昨夜祭臺的事朕都聽說了,樓司君和幾個屬下真是深藏不露,一出手就是驚天動地?!彼句朴频亩似鹗诌叺牟璞幌滩坏牡?。
樓千道:“皇上謬贊了,降妖除魔乃是白鹿司的職責所在,同時也是御靈師的職業(yè)所在?!?p> 司洵冷哼一聲,道:“好一個職責所在,樓司君若真是職責所在,那為何第一時間就沒有上報朝廷,而是悶聲不響的計劃除妖,你可知昨夜祭臺雷聲震耳欲聾,鬧得帝都百姓惶恐不安,民心不穩(wěn)。”
樓千道:“不告知皇上實屬無意之舉,妖邪藏匿于皇宮,唯有從皇宮下手才可以有所線索,若是提前告知皇上,保不準會打草驚蛇?!?p> 司洵放下茶杯,目光越過樓千看向站在他背后的裴玄陵,道:“所以冬日宴的那天,他就喬裝打扮成皇叔的侍衛(wèi),來試探孫玉境,讓孫玉境露出馬腳,從而一舉擊潰。”
樓千道:“正是如此?!?p> 難怪當時他看裴玄陵覺得陌生,司珉身邊從來只會帶一個影衛(wèi),那個影衛(wèi)他也是認識的,從來不會帶什么近身侍衛(wèi),而且還太陽打西邊出來的來冬日宴。
在他對司珉這個皇叔的認知里,司珉從來是個喜清靜的人,只要不上戰(zhàn)場不上朝,就喜歡一個人悶在王府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活像個待字閨中的姑娘,宴會酒席帖子完全請不動他這尊不動如山的大佛,
那天突然就來參加冬日宴,高太后說他是一時興起來圖個新鮮,司洵也就沒怎么在意,現(xiàn)在回想起來,幾乎每一處都透著怪異。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說的還真是沒錯。
司洵道:“皇叔和樓司君的交情還真是不淺,不僅當年出手相救,還處處幫襯白鹿司。”
樓千道:“此次多虧了王爺,臣等才能除掉雪妖,還帝都百姓安寧。”
司洵揉了揉眉間,揮手道:“朕乏了,你們都退下吧?!?p> 眾人躬身行禮退出御書房。
“李福?!彼句瓎玖寺暋?p> 門外走進來一個體態(tài)微胖,長著一張包子臉,看上去和藹可親的老太監(jiān):“皇上有何吩咐?”
司洵道:“把安神香點上?!?p> 李公公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去手腳麻利的把香爐里的安神香點燃,回過身就看見年輕的帝王坐在書案前揉著眉心,神色憂愁。
李公公走上去給司洵倒了杯茶,道:“皇上不必擔憂,樓司君既然和王爺交好,可見也是個腦子清明的人,懂得權(quán)衡利弊。”
司洵道:“你的意思是?”
李公公道:“白鹿司罷黜與任用,算在皇上的一念之間,樓司君若是不想白鹿司關(guān)門大吉,那么他為數(shù)不多的靠山就是王爺和皇上您。此次皇上也看見了,白鹿司里臥虎藏龍,不是一把生銹鈍化的廢鐵,而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利刃,皇上若是想用好這把刀,就得從長計議,讓這把刀不會傷到自己,反而為己所用?!?p> 是了,離了帝尊的白鹿司一代不如一代,最后不受每一帶帝王的重用,逐漸從百姓的眼里消失,他覺得白鹿司已經(jīng)無甚用處,想要冒著觸怒先祖的大不敬,把白鹿司撤除。
后來鎮(zhèn)府司把白鹿司壓地奄奄一息,無出頭之日,司珉又出言勸他留下白鹿司,礙于皇叔的面子上。他只好打消了撤除白鹿司的心思,后來就沒怎么把白鹿司放在眼里,由著他們自生自滅。
不過現(xiàn)在看來,或許當初留下白鹿司,并不是一種錯誤,反而是個明智之舉。
畢竟孫玉境是從皇宮里揪出來的妖,說不定這皇宮里還藏匿著其他的妖。
若是當年的清紀散人還在,這些妖邪不足為懼,但清紀散人歸隱已久,這皇宮里也開始變得不安寧,長久之計就是任用白鹿司鎮(zhèn)壓妖邪。
司洵泯了口茶,轉(zhuǎn)念想起了那個和他只有數(shù)面之緣的裴玄陵。
除了那日冬日宴是他第一次見裴玄陵,除此以外,他從來都沒有和裴玄陵有過交集。
可為什么他總覺得在哪里見過此人?
————————————————————————第一卷:雪美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