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淵道:“方才罩住府邸的結(jié)界,你應(yīng)該猜到是誰的作為了。”
陳珀點(diǎn)頭道:“嗯,知道?!?p> 心中思路已經(jīng)理的七七八八,自然也就知道了。
除了吳越,他實(shí)在是想不到,會有誰在覆滅世家的府邸上設(shè)結(jié)界。
結(jié)界結(jié)界,有防止外來者的作用,也有保護(hù)里面罩住東西的作用,當(dāng)年吳越一心一意想要拿到他吳家祠堂中的“秘寶”,這本家府邸自然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寒淵道:“本尊此次來東博的目的,是為找麒麟族后人,現(xiàn)在找到了,那么你能告訴我封印地在哪嗎?”
陳珀怔住片刻,才道:“在勿忘山上的祠堂?!?p> 言畢,他轉(zhuǎn)頭看向不遠(yuǎn)處,眾人也隨著他轉(zhuǎn)頭,他看的是勿忘島上最高的一座山,滿山樹葉枯黃,山頂有個黑瓦屋頂冒頭——想來那就是陳氏祠堂。
寒淵懶得彎彎繞繞,直接開門見山的道:“我此行便是來取封印中的魔物,你可要阻攔?”
陳珀了然一笑,道:“我阻攔得了嗎?”
實(shí)力擺在這里,他就算說不也是無濟(jì)于事,說與不說都無甚區(qū)別。
鎮(zhèn)守封印的守陣人不死,封印不破,憑寒淵卓絕的實(shí)力,殺了他簡直如碾螻蟻,亦或是不殺他,寒淵也有別的辦法取出魔物,就如帝都祭臺上的封印,魔物取出后樓千安然無恙。
現(xiàn)在他說這話就是言語上的客氣,提前告知他自己的意圖。
寒淵道:“既然如此,那就隨我上山……”
陳珀打斷道:“前輩,我有一事相求?!?p> 寒淵眸子一沉,道:“說?!?p> 陳珀斟酌一下言辭,道:“我想請前輩取出魔物后,幫我將我父母的魂魄召來,我不孝,二十年都未給他們立過衣冠冢?!?p> 寒淵很不謙虛的道:“舉手之勞,還有呢?”
他不相信陳珀只有這么一個要求。
陳珀咬牙沉聲道:“我要讓吳越所做的一切罪孽都公布于陽光之下,讓他身敗名裂!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寒淵冷戾的狹眸微瞇,道:“讓吳越身敗名裂和死無葬身之地,本尊都可以做到,但在他死無葬身之地之前,他對本尊還有用處?!?p> 究竟有什么用處,他并沒有細(xì)說。
陳珀道:“那他對前輩沒有價(jià)值了呢?”
寒淵冷冷道:“他的下場會比死無葬身之地有過之而無不及?!?p> 一個窮兇極惡的人,他沒必要讓他活在世上危害別人,就如同之前櫟陽城遇到的夢煞,作惡多端的妖邪他從不會手下留情,人亦是如此。
陳珀低頭沉吟片刻,半響才抬起頭,道:“我知道了,前輩隨我來吧。”
寒淵道:“不急?!?p> 裴玄陵不解的看他,道:“哈?”
寒淵耐心解釋道:“不急著去取祠堂里的東西?!?p> 陳珀茫然了,道:“為何?”
寒淵沒頭沒尾的來了句:“本尊要釣魚?!?p> 眾人:“???”
罩著三人頭頂?shù)撵F水,直到回到東博城里都未散去。
……
東博城忘情江旁,吳家府邸。
吳昊氣沖沖的穿過道道院門,直往吳家議事的清風(fēng)堂而來。
清風(fēng)堂內(nèi),一個身著寶藍(lán)色華服的男子坐在首位上閉目養(yǎng)神,他面容俊秀,眉如刀削,眉眼間含著一股陰冷的意味。衣領(lǐng)袖口繡著精美的卷浪暗紋,如同海浪層層卷起浪花,腰間墜著飛魚逐浪玉佩,藍(lán)色穗子隱沒在衣擺間。
聽到腳步聲時,他緩緩睜開眼,與吳昊對視。
他便是這龐大家族吳家的家主,亦是這東博諸世家中的翹楚人物,二十年前以一己之力振興整個東博吳家,在諸世家中嶄露頭角,時至今日乃是東博第一世家大能,亦是帝都國師吳銘的堂弟。
吳越淡淡一掃,便知道兒子又在外面惹了事,面上不見詫異的道:“回來了,誰惹你了,怎么一臉晦氣?”
吳昊一屁股坐在右下首的位子,氣沖沖的道:“去酒樓吃個飯,遇到了不肯讓座的人?!?p> 對于兒子做事的行事作風(fēng),吳越作為親爹,再了解不過,習(xí)以為常的道:“給他們銀兩讓他們走便是,何故這副模樣?”
吳昊道:“兒子起初也是這么想的,可給了銀兩他們也不愿意走,還出言不遜?!?p> 身旁站立的侍女上前給吳越倒了杯茶,吳越揮手,侍女默默的退回去,他端起茶杯,慢悠悠的道:“說說,他們怎么就出言不遜了?!?p> 吳家自二十年前迅速崛起起,便是東博諸世家中的翹楚,家大業(yè)大,因此族中人生出了傲骨,飛揚(yáng)跋扈的只差向帝都遞旨,討封個地方藩王了。
吳家的人走在街上,都沒有人敢主動上前招惹,就連其他家族的人都要敬讓三分,更遑論出言不遜。
他的兒子吳昊更是將傲氣凜然表現(xiàn)到了極致,出一趟門就陣仗極大,因此惹了不少東博百姓不快,但吳昊出身世家,平頭百姓和實(shí)力不及的家族不敢輕易言語,對此,吳越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態(tài)度,只要兒子不惹出人命關(guān)天的事,他就不太會管。
吳昊臉都?xì)饧t了,當(dāng)著父親的面就開始吐苦水:“那一桌有四個人,其中一個白頭發(fā)的人出言說我們祖師的后人歪瓜裂棗,雜役鼠輩!”
吳越泯了口茶,道:“繼續(xù)?!?p> 吳昊道:“他們里面有個玩扇子的,說父親您艷羨別門秘寶,雙手沾滿血腥,宛如羅剎。”
言即此,吳越端茶杯的手一頓,似問似答的呢喃:“玩扇子的?那把扇子長什么樣?”
吳昊不明父親問這做甚,但還是在腦子里回想片刻,老實(shí)答道:“那把扇子又是蒙玉粉,又是鑲金邊的,跟帝都那些紈绔子弟故作風(fēng)雅的象牙扇一般無二,庸俗的要命。”
吳越松了口氣,他曾見過那人手上的扇子,扇子由四十九枚墨玉玉片構(gòu)造而成,扇面用暗金描繪了一只麒麟踏浪圖,這把扇子是陳家祖?zhèn)魃裎?,只傳給下一任家主,自從那人死在他的手上,陳家被他滅了后,那把扇子連同那人的兒子都一起消失了,不論他怎么找都找不到,像人間蒸發(fā)了般。
聽到有人玩扇子,他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個人,開口多問了句。
吳越道:“還有呢?”
吳昊道:“那個白頭發(fā)的出手打了我一頓,還說……還說……”
吳越最不喜有人在他面前說話吞吞吐吐,面露不悅的道:“還說什么?”
見父親不悅,吳昊瑟縮一下,斷斷續(xù)續(xù)的把話接上:“還說讓我給父親傳句話,就說‘索命的人回來了’?!?p> “哐當(dāng)!”
手中的茶蓋倏的脫手,落到地上砸地粉碎,吳越臉上的血色一絲絲退卻,臉色逐漸變得蒼白起來。
“索命的人回來了,索命的人回來了……”他嘴里反復(fù)的回味這句話,神色呆滯中透著點(diǎn)點(diǎn)恐懼。
莫非是那人回來了???
吳昊第一次看到父親露出這種表情,嚇得差點(diǎn)從椅子上滑下來,顫聲道:“父父父親,您怎么了?”
吳越回過神來,臉上血色迅速回歸,神色恢復(fù)正常,語氣波瀾不驚的道:“無事,傷你的人何等修為?”
吳昊是擁有五重修為的御靈師,在東博城乃至整個大啟都是很難遇到對手的,東博的大能寥寥無幾,吳昊又是吳家少主,自然是不敢出手傷人,于他同等實(shí)力的又打不過他。
這次為何會被一個外地人打得換不了手?
吳昊來了句驚濤駭浪的話:“我看不穿那人的修為。”
意思就是那人的修為在他之上。
若是如此,那么吳昊無法還手也是正常。
吳越道:“派人去盯著這幫人,有情況就匯報(bào)給我?!?p> 吳昊道:“我知道了,父親?!?p> 吳越道:“還有,趁著這次廟會,派暗衛(wèi)去殺了洛明,并將他的尸體送到他父親面前?!?p> 吳昊道:“父親為何要?dú)⒙迕???p> 吳越冷笑道:“呵呵,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為了以絕后患,自然是留不得的。”
說罷,拂袖而去。
……
魏子青在東博城臨著海邊的地方找了處暫時的居所,幾人安頓下來。
居所名為風(fēng)海居,是一處立于海邊石崖上的別院,紫竹建成,露臺回廊一應(yīng)俱全,環(huán)境風(fēng)雅靜謐。
此時天色已晚,天空中月亮高懸,明星瑩瑩,露臺上的竹亭中,四人圍桌而座,無一人先去歇息。
在座的四人中,寒淵面色如常,一如既往的端著杯茶,姿態(tài)優(yōu)雅的喝著。
其余三人正襟危坐,面色肅穆,陳珀面前擺著壺酒,卻遲遲喝不下去,冰涼的酒壺都被他捂熱了。
魏子青最先坐不住,迅速的站起身來,道:“我寫信回帝都,告知司君我們此刻的情況?!?p> 沖寒淵行禮,后者點(diǎn)頭會意,他果斷轉(zhuǎn)身離去,頭也不回。
裴玄陵瞟了一眼陳珀,見后者一直對著酒壺發(fā)呆,神游天外的樣子,嘆息一聲,也站起身來:“聽說東博城今晚有廟會,我第一次來東博,去逛逛,約莫戌時回來?!?p> 邁開腿下了露臺,來到回廊轉(zhuǎn)折處,轉(zhuǎn)角就撞上一人胸膛。
“哎呀!”裴玄陵撞得肩膀生疼,本以為是魏子青去而復(fù)返,抬頭卻看到了寒淵那張凍人的臉。
他回頭看了一眼露臺,又回過頭看了一眼寒淵,露臺和回廊隔了一大段距離,這人什么時候過來的,盡然比他還要快?
寒淵一眼看破他心里的疑問,言簡易懂的道:“瞬移?!?p> 瞬移是高階大能才可以用的術(shù)法,寒淵與他們不同,修為深不可測,自然可以用瞬移。
裴玄陵被他盯得心慌,干咳兩聲,道:“你也要去廟會?”
寒淵單刀直入的道:“嗯,你太弱,一人去恐有危險(xiǎn)。”
“…………”
裴玄陵眼角抽搐兩下,忍著想動手揍人的沖動,瞪大淺藍(lán)色眸子和寒淵無聲對峙。
見過揭人短的,沒見這么揭人短的,如果說陳珀嘲笑他弱,是漫不經(jīng)心的調(diào)侃,那么這位說他弱,就是直接了當(dāng)、肅穆威嚴(yán)的先生,拿著戒尺打你的臉,絲毫不給你反駁的機(jī)會,打的你猝不及防。
奈何寒淵的目光過于凌厲,裴玄陵氣勢不到火候,最先移開目光,低聲道:“你要來就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