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家府宅,清風(fēng)堂。
吳昊扶著吳越坐下,叫人請來了大夫看傷。
“大夫,我父親的傷勢如何?”
大夫摸了把胡子,面色肅穆的道:“吳家主并無大礙,只是被人用寒術(shù)傷到了身體的幾處筋脈,把寒氣逼出來即可?!?p> 吳昊行禮致謝:“多謝大夫,來人,送大夫出去?!?p> 婢女立馬上來,領(lǐng)著大夫出去。
吳昊先讓人上了壺?zé)岵?,幫吳越暖暖身,道:“孩兒不孝,讓父親這幾日受苦了?!?p> 吳越道:“不怪你,陳珀身邊有個大能護(hù)著,你無法施救是情有可原?!?p> 不僅他畏懼,吳昊更是得罪過寒淵,不敢上前造次可以理解。
吳昊道:“父親已脫困,不知要怎么處理陳珀這幫人?”
吳越手中茶杯發(fā)出碎裂的聲響,條條裂紋爬上光潔的杯壁,只聽“咔嚓”一聲,整個茶杯碎在他手里。
他眉間怒氣橫生,將碎片重重砸在地上:“怎么處理?當(dāng)然是讓他們永遠(yuǎn)別想走出東博!”
本想抓住陳珀,用其打開勿忘島上,陳氏宗祠里的封印,拿到想要的東西后留其一命,未曾想陳珀是個渾身長滿銳刺的刺猬,不僅讓他抓不住,還刺得他遍體鱗傷,差點把命搭進(jìn)去。
二十年前的事情,除了一些參與其中,又和吳家有利益牽扯的人知道外,便再也沒有什么人知道了,若是讓陳珀順利的查出當(dāng)年的事,并揭露于大庭廣眾之下,以后他將淪為東博諸世家眼里的笑柄,當(dāng)年他強(qiáng)加在陳霖頭上的罪名就會轉(zhuǎn)移到他頭上。
哪怕此刻只是猜測,他也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fā)生。
事情發(fā)展如此地步,他也不必手下留情。
吳昊道:“可是他們幾人身邊有那個大能守著,我們不是他的對手,如何才能無聲無息的解決掉他們?”
要不是今天機(jī)緣巧合下寒淵不在風(fēng)海居,他們也不會有機(jī)會把吳越給救出來。
對于這種絕世大能,他們的是不敢小看的,甚至有所忌憚。
吳越道:“我自有法子引開他,你不必操心。”
吳昊擔(dān)憂的道:“可是你就算成功的解決掉陳珀他們,那人能不知道嗎?萬一那人找上門尋仇,我們該怎么辦?”
照這幾天的情形來看,寒淵是完全不怕他們的,去了多少人就打多少人,絲毫沒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顯而易見,他根本就沒把他們放在眼里,倘若真動了殺心,派去的人就不是受了點皮外傷那么簡單了,恐怕風(fēng)海居周圍早就是血流成河了。
今天巫長老被重傷的便是擺在眼前最好的例子。
若真的動怒,光憑他們吳家,又怎么能攔???
吳越道:“那人又不是時時刻刻的護(hù)著他們,指不定是有什么利益牽扯,才會跟在他們身邊,只要稍加引導(dǎo),我就不信他不會主動離開陳珀!到時候陳珀的生殺大權(quán),皆由你我說了算?!?p> 停頓片刻,他嘴角上揚,囂張又得意的道:“退一萬步來說,就算那人想要找我們尋仇,也看他有沒有這個能耐,畢竟我們身后站著的可是國師一脈,只要他不怕死,可以盡管來尋仇!”
吳家不是簡單的世家大族,幾年來更是對帝都的國師助力頗多,國師一脈強(qiáng)大,出手護(hù)住他們不在話下。
就憑一個大能,不足以以己身力量與整個國師一脈抗衡。
吳昊道:“父親想好怎么辦了嗎?”
吳越道:“先把陳珀引開那個大能的視線,這樣才好動手?!?p> 吳昊道:“兒子明白了,這就去派人暗中監(jiān)視他們?!?p> 說完轉(zhuǎn)身離開。
吳越起身,邁出清風(fēng)堂,繞過曲折的回廊,來到一處偏僻的院子。
院子里雜草叢生,墻壁灰白,石板上長滿青苔,池塘里的水里漂浮著枯枝敗葉,水色黑沉,寒風(fēng)吹過盡顯凄涼。
推開褪色的門入了屋子,里面的景象和外面截然不同。
主屋里很寬敞,里面點著白燭,燈光微弱卻不妨礙視物,燃燒的龍涎香煙霧一波三折的從香爐里飄出。
神龕上擺著兩副排位,左邊牌位上寫著“陳氏家主陳霖之位”,右邊牌位排位寫著“陳霖發(fā)妻陳江氏之位”。
吳昊先是抽了三炷香在白燭上點燃,躬身拜了兩拜,把香插進(jìn)香爐里:“大哥,我又來看你和嫂子了?!?p> 回答他的只有無邊的寂靜。
吳昊看著陳霖的排位,道:“二十多年了,你肯定沒想到吧,我會給你們夫妻二人立排位,將你們供奉在這里?!?p> 他確實心里憎恨陳霖,一是出于別人的言語,說他是靠著陳霖幫扶才站起來的,巴結(jié)陳霖像一只狗。二來他不喜陳霖用那種憐憫施舍的眼神看他,因為那像無聲的在說,他只是個沒落旁支家族,陳氏的一切幫扶,他都要感恩戴德。
憑著這兩點,讓他在無形中對陳家產(chǎn)生了恨意,加之國師有意幫襯他,背叛陳霖去創(chuàng)造一個獨屬于自己的榮耀有何不可?
恰好他要證明自己離開了陳霖照樣能踩在東博諸世家的頭上,甚至踩在陳霖的頭上。
吳越道:“大哥,我今天來,是為了告訴你件事,你的兒子陳珀,他回來了。”
說著,他嘲諷的看了眼陳霖的牌位,道:“時隔二十年,他還是回來了,當(dāng)年嫂子想方設(shè)法的將他送出去保命,沒讓我找到,因此我二十年來始終無法進(jìn)入陳氏祠堂,本以為這件事就此塵埃落定,未曾想他居然跑了回來,還揚言說,要取我性命。”
話說至此,他像是聽到了個天大的笑話,嘴角的譏諷的笑意弧度越大。
“我真不知道該夸他一句孝順,還是該夸他一句自尋死路?!眳窃酱舐暤溃屡莆簧蠈懼娜寺牪灰姡骸澳惝?dāng)年這個兒子是資質(zhì)最差的,如今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能耐,能取得了我吳越的項上人頭!”
他拿起香案上的布巾,走到陳霖的牌位前,擦拭著跑牌位上的灰塵,用一種親切又陰暗的語氣道:“你和嫂子若是在下面感到孤單,我作為你的義弟,于情于理,自然要讓你們?nèi)覉F(tuán)聚,別擔(dān)心,要不了多久,陳珀就會下來和你們團(tuán)聚了?!?p> 言即此,他將陳霖的牌位擺正,放下布巾,走回香案前,直視這兩塊牌位,道:“我的多準(zhǔn)備一塊牌位了,不然你兒子來了擺哪里???大哥也不想陳珀死后無牌位吧?”
說罷,冷哼一聲,拂袖轉(zhuǎn)身而去。
在他走后,香爐里燃著的三炷香攔腰斷開,再無法燃燒下去。
兩天后,風(fēng)海居。
一只金色紙鶴飛過水面,緩緩落在魏子青手心。
裴玄陵問道:“外面?zhèn)鱽硎裁聪ⅲ俊?p> 魏子青道:“吳越被救回去后,向東博各大世家發(fā)了請?zhí)f是陳家當(dāng)年暗藏邪術(shù),陳珀身為陳霖的兒子,定是練就一身邪術(shù),此番回來必定會攪得東博不得安寧,為保東博萬千百姓的安危,要集眾人之力除魔衛(wèi)道,務(wù)必誅殺陳珀。”
正在搖扇子的陳珀動作一頓,從魏子青手中接過紙鶴,展開看到的內(nèi)容果真如他所說。
“哼!”
陳珀冷哼一聲,捏著紙鶴的手收攏,手中的紙鶴被點燃,瞬間化成飛灰:“老子和兒子都是一個貨色,我到要看看,是誰先殺了誰!”
魏子青道:“你別沖動,好不容易讓吳越鉆進(jìn)套里,萬一你一打岔,之前的努力豈不是前功盡棄?!?p> 裴玄陵道:“子青說的在理,我們可是負(fù)了傷才把那老王八蛋引進(jìn)套,你愿意看著煮熟的鴨子飛了嗎?”
當(dāng)然是不愿意,他等了二十年才有勇氣重新回來,務(wù)必要一舉殺了吳越,給九泉之下的父母報仇,怎能輕易放吳越再逃走。
裴玄陵道:“你放心,要不了多少時間,我們就可以收網(wǎng)了,這幾天只用靜靜的等著就是?!?p> 靜靜的等待只是口頭上的靜,真實的等待并不平靜,反而吵的人耳朵疼。
自從吳越領(lǐng)著各大世家對陳珀下了誅殺令,風(fēng)海居這兩天就沒平靜過,動不動就是前來殺陳珀的人,寒淵閑煩,直接扔了個結(jié)界,把所有前來誅殺的人都擋在外面,但刀槍碰撞聲還是不絕于耳。
寒淵自己整天不是入定就是看出,靈魂出竅似的,對外面那些吵雜聲充耳不聞,半點不受影響。
相反,裴玄陵三人就沒他這么好的定力,愣是被吵的腦門上青筋直跳,不勝其煩,陳珀差點就擼袖子下去干架,被裴玄陵和魏子青眼疾手快的拉住了。
“我實在是受不了了!!你們別拉著我!我要下去打的這幫人爹娘都不認(rèn)識!”陳珀大喊道。
裴玄陵架著他的肩膀,不讓他往前一步:“冷靜冷靜,在沒拿到證據(jù)之前,你下去打人,這筆賬多半會算在你頭上,而不是算在吳越頭上,到時候于你不利啊?!?p> 陳珀道:“那你們想個辦法讓他們閉嘴,或是施個隔音術(shù),我不想聽到這幫人的污言穢語!”
魏子青道:“行行行,我去問問前輩,看他能不能支個招。”
身處帝都白露司時用來隔絕雜音的那個法術(shù),只限于小范圍,用在風(fēng)海居這么廣的范圍,作用不大,想要一勞永逸,最好的法子就是去問問寒淵。
坐在旁邊看書的寒淵聞言,有意無意的抬頭看了他們一眼,話也不說,抬手打了個禁音術(shù)在結(jié)界上。
術(shù)法落下的瞬間,原本吵雜的世界剎那間恢復(fù)安靜。
魏子青道:“……多謝前輩?!?p> 可能寒淵不是嫌外面吵,而是他們幾個吵,為了止住他們的嘴,只好勉為其難的讓外面安靜,同時也讓他們安靜。
安靜下來,陳珀總算是消停了,道:“我打算回一趟勿忘島。”
裴玄陵道:“嗯,你確實該回去一趟,畢竟收網(wǎng)的時間要如約而至。”
陳珀道:“不僅如此,宗祠里的東西我也該交到前輩手上,以免東窗事發(fā)?!?p> 雖然寒淵答應(yīng)他的還沒有兌現(xiàn),但宗祠里的東西不是他一個人就可以護(hù)住的,他更不能帶著同伴冒險,提前交由寒淵,會剩下不少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