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楠:“走,乖徒兒,去你那兒。談?wù)勀阒赖?。?p> 白茅沉默了,他當(dāng)時知道石楠是要問他東海天降的事,但他那一眼望到頭的小屋實(shí)在沒什么好去的,而且這么多年,每當(dāng)他太過思念石楠,甚至是失眠的時候,他都會胡亂的畫一通,一開始只是畫石楠的肖想,后來就一發(fā)不可收拾,跟隨心中所想什么都畫出來了。
石楠見白茅臉色都變了,還以為是白茅家里太亂了,不好意思給人看見。
石楠笑道:“哈哈,大不了笑話你個一兩年?!?p> 白茅心道:“媳婦,你不僅笑不出來,說不定還會清理門戶。”
最后,白茅還是領(lǐng)著二人來到自己住的小茅草屋。
石楠才進(jìn)院子,便看到了隔壁的豬圈里的小豬仔。
石楠造謠,道“你喜歡豬?我也喜歡?!?p> 白茅根本沒注意石楠說了啥,他乘著兩人還沒進(jìn)門,先一步進(jìn)了屋內(nèi),一步跨上矮桌,把桌子上堆成小山一樣的宣紙全部掃進(jìn)了桌子下的大箱子里,再用腳一踢,把箱子踹進(jìn)了角落的陰影里。
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等石楠進(jìn)來的時候,白茅已經(jīng)裝模作樣的泡起了茶。
石楠環(huán)顧看起來除了寒酸了點(diǎn),卻干凈整潔的屋內(nèi),表示十分失望。
石楠:“什么啊,我都想好了笑話你了,你是不是偷偷進(jìn)來用了潔凈術(shù)。”
白茅并不反駁,只是先整理好座位,讓石楠舒服坐好,隨后就地坐在石楠旁邊,開始講這幾個月人界發(fā)生的事。
已經(jīng)被遺忘的何淼這才進(jìn)來,就被眼前師友徒恭的畫面刺了一眼。雖然石楠不承認(rèn),但她并沒有發(fā)現(xiàn),在白茅的刻意縱容下,是越來越依靠的白茅,看著早就是一副詭異的師徒相處過程。
比如,剛才何淼進(jìn)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副徒弟給師傅脫外套,并十分順手的掛在一邊,石楠不自覺的在看白茅桌子上的各種小玩意,白茅已經(jīng)自覺蹲下身把石楠隨腳踹在東倒西歪的鞋子面朝外擺好,以便石楠想穿的時候更方便。
何淼心想:“看來以后尊主這個禍害是真的有人收了?!?p> 這樣想著,也不想上前討人嫌,默默的移步到門后的陰影里,背對著門的何淼原本想蹲著,結(jié)果一屁股坐在了一個箱子上,還因?yàn)橛昧^猛,屁股生疼。
何淼皺著眉,想著,什么玩意,一低頭,看到有一張紙夾在那個方形箱子的開口上,何淼好奇的用力一抽,然后張大了眼。
一向是一溫文爾雅問聞名的何淼都忍不住罵了一句:“握草!”
這一句生生打斷了白茅說話,石楠也順著目光看了過來。
從石楠的角度看過去,就是何淼一臉震驚的看著手里的宣紙。下巴長的都要掉到地上去了。簡直算是破了人設(shè)了都。
石楠當(dāng)即生起了好奇心:“什么東西啊,給我也看看?”
何淼顫抖著手,正不知道要說啥,就感覺到一股猛烈的殺氣從石楠身后直射而來,顫巍巍的看去,白茅周身的黑氣都化作了實(shí)質(zhì),沖天而起,都要把房子捅破了去。
石楠皺眉,又回過身去看白茅,道:“乖徒兒?你房里的?沒什么不能看的吧。要不要我?guī)湍銣缈冢俊?p> 何淼:“......”
白茅立馬恢復(fù)了乖乖徒兒那一套,笑著道:“當(dāng)然沒有啊?!?p> 石楠這才放心的對何淼說:“放心,我開玩笑的??炷脕斫o我看看——我懶得穿鞋?!?p> 何淼看著自石楠看向她時,身后黑氣更重的白茅——連臉都看不清了,只有一雙發(fā)光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她。
何淼咬牙在馬上死和以后說不定會死選擇了前者。
何淼雙手十分尷尬的一抖,那張輕飄飄的宣紙,就變成了粉末——史上演技最差。
何淼:“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最近練功不太順暢,有時候會控制不住靈力,哈哈哈哈。青龍族長不會怪我吧。”
白茅默默松了一口氣,恢復(fù)了正常。
石楠差點(diǎn)被何淼劣質(zhì)的演技?xì)庑Α?p> 石楠:“我上古一族有一秘法,能提取人的記憶,水師上神要不要體驗(yàn)體驗(yàn)上古功法的絕妙之處。”
白茅才放下來的肩膀就是一僵。何淼也是嚇得連連朝白茅看去。
石楠本是消遣一下何淼,沒想到白茅這么...緊張?
石楠漫不經(jīng)心的喝了口茶,道:“乖徒兒,你又闖什么禍了?坦白從寬?!?p> 白茅雖然不想說,但也不想胡編一個借口搪塞石楠。
白茅:“我不想說。”
好家伙,半年不見,真的是不服管,長大了。
石楠放下茶杯,忍不住對小徒兒忽然快速長大了的行為,感到一陣孤獨(dú)。
石楠嘆了口氣,感慨,道:“我還以為你要久一點(diǎn)的,竟然比旁人更快一些?!?p> 了解石楠如白茅都沒聽懂石楠這句話,旁邊的何淼更只能做背景板了。
石楠擺擺手,瞬間就走出了情緒:“算了,繼續(xù)說人界的事吧,剛才你說什么?張耀軍?”
白茅這才繼續(xù)說道:“半年前,神魔界突然和人界貫通,掉下了天界的太子,我去看過,他現(xiàn)在什么也不記得了,靈力全失,就像是個凡人,布海鎮(zhèn)有一騙吃騙喝的大仙——揚(yáng)言天降海水是海神發(fā)怒,認(rèn)為張耀平是不祥之人,要拿張耀平祭天祭海,就在這個月15號。”
石楠皺眉,問道:“今天幾號”
白茅:“7號”
何淼:“......”那不就神仙喝一盞茶的功夫么。
石楠看著眼前侃侃而談,條理清晰的白茅。剛才才落下的悵然又冷不丁的泛了上來。十四,十五萬歲的男孩本就是抽芽的時候,神魔不比凡人,時候到了,長的著急的,或許隔天就能從稚嫩的孩童長成個大男人——這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石楠一直對白茅這孩子有種同病相憐的詭異憐愛。畢竟她太明白遇到困難獨(dú)自一人的感受,她也知道一個人吃飯的味道,她更明白半夜醒來的那種安靜。
就是因?yàn)槭懒?,她不想讓白茅也知道。但她好像還是失敗了,她錯過了白茅最重要的一瞬間。
半年啊,區(qū)區(qū)半年,在她漫長的妖生中,半年都不夠她在某個最邊緣化的小鎮(zhèn)里探訪。
石楠第一次覺得時光過得真快,她的小崽子已經(jīng)長大了啊
石楠心想:“那個一開始還是兩個字兩個字往外蹦的白茅,如今怎么眨眼就這樣了?”
白茅見石楠盯著自己發(fā)愣,眼中的焦距卻不在他身上,皺眉。
白茅:“石楠?”
石楠這才從悵然若失的情緒中脫穎出來,嫌棄自己般的“漬”了一聲。
石楠冷哼一聲,暫時不想看到讓人心堵的白茅。
石楠:“睡覺去,明月再去找張耀軍?!?p> 第二日
石楠:“何貌秀,走,去看看我們作死的太子殿下是怎么給東海捅洞的?!?p> 何淼小心的看了一眼白茅,雖然不太明白為啥昨天還一臉愛憐的石楠突然就對愛徒擺起來臉色,但也十分上道的和稀泥。
何淼:“還是要麻煩白族長帶路?!?p> 石楠沉了臉色,沒說話,但眉間眼尾已經(jīng)寫了幾個大字——喊他干嘛,我不想帶他,
何淼一路當(dāng)著和事佬,石楠在前邊,白茅在后邊。
白茅幾次想貼到石楠那邊去,都被石楠正好看到什么稀奇的玩意擋過去,等恢復(fù)并排,何淼又被夾在中間。
但這大雨紛飛的街道連個鬼影都難見,每次都顯得刻意又假,不是這家門口的燈籠好看,就是那家門口的花好看,鬼都看的出來那燈籠都壞了,那花都死了。
何淼左邊一個裝蒜的,右邊一個裝傻的。夾在中間的何淼尷尬的走路就差同手同腳了。
好不容易等三人到了衙門口,何淼主動請纓拿了白茅給的公主令牌,逃一般的跑進(jìn)了她根本不知道構(gòu)造的凡間衙門。
一時空氣中安靜的只有噼里啪啦的雨聲,石楠專心的盯著地上的圈圈圓圓圈圈,好像身邊根本沒個人。
白茅:“石楠,雖然半年對你來說沒什么,但對我來說,是一百八十一年,一百八十一年啊,凡人都輪回兩輪了。我真的....真的真的很想念你,不想讓你不高興,如果我有什么地方惹你生氣了,你告訴我好不好,求求你不要這樣。我很難受?!?p> 石楠聽著白茅幾乎算是懇求的話,心里沒有被安撫到,反而更不高興了。
白茅再一次用行動告訴她,白茅不再是那個小崽子了。而她還在無理取鬧,讓白茅難受。
第幾次了?她已經(jīng)數(shù)不清了。
神魔的壽命都很短,能夠無憂無慮陪伴在她身邊的日子更短,是三年后還是一年后還是干脆這次回神魔界,白茅就會離開自己,坐到屬于他的位置上去。
他們還能見幾面——是在幾萬年自己不參加的會議上,是在他結(jié)婚的時候,還是在他生孩子的時候,或者干脆是他的葬禮?
石楠黯然傷神的想:“為什么還不習(xí)慣,為什么這么難過,早就應(yīng)該習(xí)慣了不是么?不要再想了,白茅是無辜的,他不應(yīng)該無故受自己的氣,本來就沒多久了,為什么不好好相處?”
說著石楠對著白茅露出個笑來。
石楠:“我沒生你氣。就是想到一個問題?!?p> 白茅嚴(yán)肅的拿出面對暗殺的態(tài)度:“什么問題?”
石楠:“就是這輩子如果只能不會兩件事,選擇哪兩件?”
石楠不等白茅說話,快速的說道:“后來我想明白了,就是這也不會,那也不會?!?p> 白茅:“......”
石楠:“哈哈哈哈哈哈”
石楠沒少消遣白茅,白茅也樂意被石楠消遣,但有,石楠這個人演戲真的太強(qiáng),你永遠(yuǎn)不知道她示弱的時候是真的弱還是裝的,逞強(qiáng)也一樣。
所以白茅一向按照石楠真弱算。
白茅擅自上前,把頭埋進(jìn)石楠的頸窩里。
白茅:“子姜,我抱抱你?!?p> 石楠的焦躁,被這一抱,全都泛到了咽喉——滿腔的苦味。這一刻,石楠是想把自己多年來積壓的苦悶一股腦的全部傾訴出來。但那些苦悶圍繞著石楠,已經(jīng)長成了一個死結(jié),石楠倉促間根本找不到一個頭,最后只能全部猶如苦蓮一般,一股腦的囫圇咽下肚去。
石楠留戀的拍了拍白茅的后腦勺,笑道:“怎么沒人了,又和小時候一樣了?都是族長了,不能對著師父撒嬌了?!?p> 白茅抱著石楠,這時候心里生出了許多惡念,他想把石楠抱起來,藏到別人不知道的地方去。管他四海八荒明天是覆滅還是打仗。他想把他一箱子的內(nèi)容全都付諸實(shí)踐,那些甚至算的上卑鄙齷齪的,令人作嘔的,骯臟不堪的,都使得他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