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焉拿回來白粥走到房中,看到秦淵竟然已經(jīng)靠在床上坐了起來,顏焉驚訝看著他,半晌才說道:“這位老先生醫(yī)術(shù)真是好?!?p> 秦淵似乎沒什么力氣,微笑也是無力的。如被吹散的青云,飄飄蕩蕩,淡淡的。
顏焉坐到他身邊,想到早上喂他喝藥,臉上紅暈飛升,低頭取了白粥,秦淵抬手想要自己接住,可是顫顫巍巍連拿都拿不穩(wěn)。
顏焉一手端著碗,一手拿著勺子,一口一口喂著秦淵,秦淵雙眼目不轉(zhuǎn)睛看著顏焉,眼神像是清風(fēng)吹過的碧波,清幽幽的淺淺波紋,一圈一圈蕩著,仿佛沒有結(jié)束。
傍晚的夕陽斜斜地留著一扇橘黃在白墻之上,房間里兩人都是沉默,只有偶爾勺子和瓷碗相擊清脆的聲音。
一碗喂完,顏焉如釋重負(fù)一般放下碗,秦淵低聲道:“謝謝你?!甭曇魩е⑽⒌乃粏?,如一泓清泉細(xì)細(xì)地流進(jìn)人的心中。
顏焉心中一顫低聲答道:“應(yīng)該的,你是因為救我才受傷的?!?p> 說完顏焉逃也似的跑了出來。到了院子中,站在墻邊,看著天邊的夕陽,臉上還有著微微的熱度。
秦淵的視線停留在那一方小窗中顏焉纖弱的背影上,那一襲水藍(lán)衣衫如此斑駁,想來是奔跑了一夜才到了此處。
“姑娘,來,我給你做了些粥和菜,來吃了?!标惸镞€未進(jìn)門,聲音便已經(jīng)傳了進(jìn)來。
陳娘一腳跨入院門時候,正是方老頭一腳跨出自己房門時候,方老頭一雙小眼睛滴溜溜轉(zhuǎn)著,看向陳娘,一臉可憐欲泣表情。
陳娘并不看他,直接走到院中的桌子旁,將手里挎著的食盒放在桌上,招呼顏焉坐下。
方老頭一步步溜到陳娘身邊,委屈說道:“我下午被馬蜂蟄了?!?p> 陳娘看了眼顏焉,疑問是否為真,顏焉向她點點頭。
“坐下我看看?!狈嚼项^一聽陳娘如此說話忙歡歡喜喜端坐在椅子上,陳娘扒開他頭發(fā)一看,已經(jīng)腫起來一個包,口中帶著關(guān)慰可憐之意道:“怎么這樣不小心,疼不疼?”
方老頭雙目含著淚花看著他點頭道:“很疼很疼,很痛很痛。我好餓,阿羅。”
“那你和小焉姑娘一起吃吧?!?p> 方老頭點頭感激看著她道:“還是阿羅你最好?!?p> 陳娘噗嗤笑道:“你知道就行了?!鞭D(zhuǎn)過頭向顏焉問道:“秦淵公子醒過來了嗎?”
“醒了。”顏焉笑道。
陳娘點點頭贊許看了眼方老頭,方老頭撓了兩下頭對著陳娘傻笑。
陳娘又道:“我去看看他?!?p> 顏焉領(lǐng)著她到了秦淵房中,秦淵還甚是虛弱,靠在后面被子上,一臉微笑看著陳娘顏焉二人,陳娘走到秦淵身邊,看看秦淵又看看顏焉笑道:“這位公子你早上被小焉姑娘背著敲響我家門的時候,我還當(dāng)真嚇了一大跳,現(xiàn)下看你已是好了許多了,不錯不錯。”最后一句不錯不錯卻似乎帶著別樣的意味,秦淵聽得蒼白的臉上也升起了微微的紅暈,說道:“多謝大娘了?!?p> “不不,我有什么好謝的。聽小焉姑娘說你是個道人?”
秦淵點點頭道:“嗯?!?p> 大娘皺了皺眉又舒展開來道:“無妨無妨?!币痪錈o妨無妨似乎說中了秦淵心事一般,秦淵臉上又是微微一紅,余光掃了眼顏焉,顏焉卻是沒事人一般站著,完全不解陳娘話中意思。
“小焉和你都是難得的俊秀人物。你可要吃些飯?我做了些?!标惸镉终f道。
秦淵搖頭道:“多謝了,我適才剛吃過白粥,現(xiàn)下并無胃口了。”
“那好,我們就出去吃飯吧?!标惸锵蚯販Y點頭笑道。
顏焉向秦淵微笑道:“你好好休息,我去吃飯了。等會兒我再來看你。”
方老頭一見兩人出來歡喜地直接將食盒打開,適才等著兩人已是讓他心癢難耐,但是礙于畏懼也不敢自己一人先吃。
食盒里面有四碟小菜,小炒魚、紅酥肉、脆皮茄子、芝麻丸子,分量都比中午多,還有一盅蘿卜連鍋湯??磥黻惸镌瓉肀揪徒o方老頭準(zhǔn)備了飯菜。
“阿羅,你吃過了嗎,我們一起吃吧?!狈嚼项^說道。
陳娘笑道:“我還沒有吃,等著和小焉姑娘一起吃呢?!?p> 顏焉站起身來和陳娘一起到廚房拿了三幅碗筷。
陳娘手藝極好,味道鮮美。方老頭吃的如狼似虎,中間還噎住了,不停打嗝,惹得陳娘顏焉笑個不停。
砰地一聲,小院的門破開,幾個手持單刀的人沖了進(jìn)來,但沒走幾步又聽到門外一聲輕喝:“不得無禮?!睅兹擞志彶酵说介T邊,只見一個年輕俊秀男子手持折扇緩步走進(jìn),向著方老頭鞠了一躬道:“在下有禮了?!?p> 方老頭和陳娘兩人一直是自顧自吃飯,對這幾人都是視而不見,只有顏焉一會兒低頭吃幾口飯,一會兒看看這幾人。
過來一會兒那年輕人見方老頭還是不說話,便站直身子向后退了一步,笑道:“圣手方藍(lán),蝶舞仙子陳意羅,這么多年過去了,當(dāng)年江湖上名震天下的一對璧人如今也是老了啊。歲月催人老。在下此來,還請圣手不吝賜教,相救您一位故人?!?p> “我們二人早已金盆洗手,不再過問江湖上的事情,你哪里來就哪里去吧?!标惸镆痪湓捴袔е热说膬?nèi)力。
顏焉聽著卻是一驚,原來沒想到大娘和方老頭竟然是夫妻,可這二人卻不知道為什么分局兩處。
那青年又道:“我搖花宮宮主新得了一株琉璃牡丹,特來邀圣手方藍(lán)先生來搖花宮賞花。?!?p> 陳娘聽這年輕人說話眉頭一皺瞪了方老頭一眼,方老頭訕訕笑笑低下頭。
陳娘對著那年輕人說道:“她當(dāng)年與我們二人已經(jīng)約定,死生不復(fù)相見。方藍(lán)是不會去的,讓她死心吧。你們搖花宮若是非要仗勢欺人,我們也不是好惹的?!?p> 那年輕人又看向方老頭道:“方老先生,宮主又一封修書命在下前來帶來,還請收閱。”
方老頭低頭吃飯不語,陳娘喝道:“你自己再帶回去吧。”
年輕人仍是雙手捧著一封信不動,陳娘厲聲又說一句:“搖花宮我們早已經(jīng)一刀兩斷,你們走吧,我不想殺了你們?!?p> 年輕人看著方老頭,方老頭只是低頭吃飯,并不理會他。
年輕人收起信放入懷中緩緩說道:“在下這就離去了,半月之后,搖花宮自當(dāng)再次上門?!?p> 陳娘瞪了他一眼,道:“你當(dāng)我們怕你搖花宮不成,回去告訴你們宮主,世事不強求,如今大家都老了,不要再想著那些有的沒的了?!?p> 年輕人不語,只是帶著一眾手下從小院退出,又不知去了何方。
陳娘放下筷子,對顏焉柔聲說道:“小焉,你去看看秦公子吧。”
顏焉識得此般情況是陳娘要和方老頭說話,便點點頭放下筷子,到了秦淵房中,她坐在窗邊,一雙耳朵豎著聽著外面動靜。
秦淵看著她神情只是微笑,顏焉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安靜。
陳娘先站起身喝道:“當(dāng)年是誰惹出來的這些事情?”
方老頭囁囁道:“是我?!?p> 陳娘又喝道:“到如今你要怎么辦?”
方老頭抬頭看向陳娘道:“阿羅,是我以前對你不住,我既然和她一刀兩斷,那么我們之間必然沒有任何干系。”
陳娘冷笑一聲道:“她還邀你去看花呢?!?p> 方老頭猛地?fù)u頭道:“我就在這兒陪你,哪兒也不去,我們就在這兒,阿羅,好不好?!?p> 陳娘冷笑道:“你當(dāng)真這么想?”
方老頭看著她情真意切道:“阿羅,你喜歡。。,院中后山坡上我給你種滿了,我是真心實意悔改的,這么多年你總是耿耿于懷,當(dāng)年我一時受了她的誘惑,錯怪了你,可是我知道了真相便天涯海角尋你?!?p> 陳娘兩行清淚滑落,聲音中無限悲戚,“那我的玥兒誰來賠給我,如今她該是要十四歲了?!?p> 方老頭走到她身邊抱住她道:“我知道是她殺了玥兒,她和我們此生都有著怨仇,你知道的。沒了玥兒,我這一輩子都陪著你,下輩子我還要陪著你,我們生生世世都在一起,你不要哭了,看到你哭,我便心痛。”
陳娘伏在他肩頭哭泣,淚如雨下,一聲不吭。方老頭輕拍著她后背道:“我方藍(lán)這一生只愛過一個你,阿羅,你為什么總也不信我,我以前錯了。只要你原諒我,我便是死也無憾了。”
陳娘忽地一把推開方老頭,臉上全是淚水,聲音中無限哀戚傷痛,“你一句錯了便完了,那時候,你也是一句句哄我,你說你這一生一世無論如何都會護(hù)我和玥兒周全,你說這一生一世我們?nèi)吮闶怯啦环蛛x。可是是誰,是誰去和那莫纖混在一起,是誰讓自己的親生女兒死在別人手下,我要報仇,你也不許。莫纖生下的那個孩子又是誰的?”
方老頭垂手道:“是我,是我,全都是我。阿羅,你怎樣怪我我都不怨,我做下了這許多錯事??墒沁^去的便是過去了,你為什么要讓這些過去總是折磨我們的生活,我們就不能向前看嗎?”
陳娘垂淚凄然道:“過去過去,可它們在我心中過不去,多少次夢里,玥兒血肉模糊躺在地上,多少次夢里,玥兒笑著奔向我叫娘。還有你和莫纖的孩子,我放不下,我放不下,我真的放不下?!闭f到這里陳娘彎下身子蹲在地上,雙手捧著胸口泣道:“阿藍(lán),我們的感情早就被你弄臟了,既然它臟了,我就不要了,你以為什么都是可以治好的嗎,我的心被你傷的千瘡百孔,你醫(yī)術(shù)再好,也是醫(yī)好不了的了?!?p> 方藍(lán)走到她身邊,跪在地上,把她圈在懷中,輕聲道:“阿羅,我不要你原諒我,我們都已經(jīng)這般年紀(jì)了,我們不想這些了好不好,我們就如之前一般和和樂樂地再過一段日子好不好。我們再去尋一個僻靜地方,我再給你種大片的花?!?p> 陳娘仍是抽泣道:“我哪里也不愿意去了,莫纖要來便讓她來吧,我不怕她。”
方藍(lán)嘆道:“阿羅你愿意怎樣便怎樣。”
天色漸暗,灰色的穹宇沉沉地蓋了下來。側(cè)屋中兩聲輕輕的嘆息蕩開在暮色里,顏焉和秦淵相顧一眼,又都看向窗外不語。
綃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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