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遇到他的時候，覺得神靈到了。

　　那時候的小道士看起來剛剛二十幾歲，叼著個狗尾巴草棍兒，扛著個“算靈卦”的幌子，混不吝的氣質(zhì)像是話本里的齊天大圣，就那么在光里迎面向自己走來，像是神仙下凡。

　　這樣一見鐘情英雄救美的戲碼，被她張口打斷：“大哥，給倆錢兒吧。”

　　“嘖，小乞丐，”玉帶彎腰下來，“家大人都沒了？”

　　“嗯?！?p>　　“死了？”

　　“嗯?！?p>　　“活不了了？”

　　“你是那近義詞的詞典啊？”小姑娘翻個白眼，“不給錢趕緊走?！?p>　　玉帶有點懷疑現(xiàn)世凡人的質(zhì)量，蹲下來耍帥，挑個眉毛，“告訴我你叫什么，我給你你想要的?！?p>　　“我叫如意，”小姑娘皺眉，“大哥，能不能好好說話別耍帥，那抬頭紋我都看真真兒的?！?p>　　“嘖，你這孩子怎么不識逗呢，”小道士裝神弄鬼，擺了個神仙架子，“看在你是我今年下山遇見的第一個人的份兒上，我?guī)湍阋幻Γ涯慵掖笕寺窳?。?p>　　死人身上蓋著塊臟布，玉帶決定大發(fā)慈悲心，買卷兒草席。

　　“大哥，您就這點兒錢??？”如意看著玉帶腰里的錢袋，丁零當啷響的，銀子少銅板多，“我這死了三口人，您那兩吊錢夠嗆能買頓早點的，要不您抬抬手咱上河邊兒薅點草我自個兒編兩卷兒得了?！?p>　　“嘿你這小丫頭，牙尖嘴利的，看這意思你死了爹媽也不難受啊?！?p>　　“我下頭還有個倒霉弟弟，日子能好哪兒去?！?p>　　“那你還討錢埋他們？”

　　“大家都要見閻王，多挨打不如不挨打?！?p>　　玉帶頓時覺得自己以前悟的道都是紙上談兵，倒不如小丫頭能認清現(xiàn)實，可嘴上不饒人：“有草席子不錯了，上了陰間不至于光屁股，”嘴硬之余還不忘裝模作樣，“不如你做我的跟班，咱倆出去招搖撞騙啊？”

　　“我看就你這樣的，騙人都騙不利索，”如意撇撇嘴，“跟著你能有什么好下場，算了，你別去了我自個兒去。”

　　“嘿你這小要飯的，就沖你這張嘴，你這輩子好不了了?！?p>　　“管得著嗎你，我就是讓人打死再救活了也不跟著你。”

　　“你看你，嘮嘮就急眼，玩玩兒就揚沙子，”玉帶掐訣念咒使個大搬運，伸手一指，地上的死尸就變沒了，“我真是神仙，這回信了吧?！?p>　　如意眨巴著眼睛沒說話。

　　“既然信了我是神仙，”玉帶笑瞇瞇地：“哥哥帶你去個好地方?！?p>　　不管市場如何，不管天道有多背時，總有敬業(yè)的館子，謝絕了老鴇，他掂著五十兩銀子：“喝酒去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