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成因為城門之事,若無意外的話,應該是要丟了晉陽賊曹的職位了……丁豐南或許是感覺到來自霍老將軍的壓力,才在少爺面前如此作態(tài)的……在并州,少爺此時多少感受到了霍老將軍的權勢……這些與在長安城中所想,有些差距。屬下當年初次來到并州,也很是不適。可是,畢竟是邊郡之地,與長安天下薈萃自然差異甚大……呵呵……十余年來,屬下在并州的布置,卻也多少被霍老將軍察覺了一些……丁豐南今日已是如此高位,定然躲不過霍老將軍目光的……”
絮絮說話的是一名中年人,普普通通。若是將他放在大街之上,卻也只是左鄰張三右舍李四的角色。此人即便是在仔細審視之下,也并沒有任何特點,普通的樣貌,中等的身高……略胖的身材怕是唯一的標示??墒?,若是不胖不瘦想必要比此時的略胖更加惹眼一些。
但是,即便看起來如此普通,可此人終究不是普通人。只因他此時站在了上官衡面前,說的也是并州里的一些鮮為人知的事。這些事,不是普通人應該談論的,不是普通人能夠談論的,也不是普通人能夠明白其中關竅的。
只是那名中年人卻未曾發(fā)覺,當他稱呼霍去病為霍老將軍時,多少令上官衡有些不喜。雖然全天下都是如此稱呼,可是,上官衡總以為,若是自己的屬下都對霍去病如此推崇,即便是在私下也不愿直呼其名。這種情形,對上官家族今后的前行,多少是有些不便的。至于究竟有哪些不便,有多大的影響,上官衡也不甚清楚。只是下意識的覺得,這絕對不是件好事??墒牵@種不快,上官衡卻也很難發(fā)泄出來。畢竟眼前的中年人循著天下人的稱呼,卻也無半分錯處。中年人對霍去病的稱呼卻也是天下的主流,而上官衡直呼霍去病姓名,反倒顯得異于常人。上官衡心中也是明曉這些門道的,只是不快不能得以排解,這種感覺總會令得上官衡很是難受的。
“你是說,霍去病因為城門前的事……呃……以丁成的前途,威脅丁豐南?”
上官衡靜靜的聽著中年人的話,其間皺了幾次眉,張口欲言卻又沒有出聲的情形,也有三四次之多。終于,那名中年人說到令上官衡憤懣非常的丁豐南時,上官衡還是沒能忍住,出口問了這么一句。語氣之中的些許異樣,卻是中年人心中明了的。
那中年人也不急著回答上官衡的問話,將自己所知的情況加上自己的分析在心中過了一遍,看起來是略微思索了片刻之后,這才開口答道:“霍老將軍應該不至于親自去威脅丁豐南,但是,與心腹在無意之間表示一下這層意思,自然就能透過旁人向丁豐南傳達一下態(tài)度。如此,或也算是題中應有之意。至于丁豐南……以屬下對他的了解,丁豐南世居并州,自己還是身在晉陽為官……或許,在此事之上,存了些私心,卻還是免不了的?!?p> 說到這里,這名中年人謹慎地看了一眼上官衡,希望能從上官衡的表情之中看出他對此事的看法。只見上官衡先是再次皺了皺眉,接著卻像是明白了其中緣由般,點了點頭。
中年人這才放下心來,接著剛才的話題說道:“至于,以丁成的前途相威脅……屬下卻以為,城門之事被霍老將軍知曉以后,丁成就已經(jīng)沒了前途。至少,在并州境內(nèi),丁成是不能再次出仕了。丁豐南在晉陽在并州為官這么多年,從一介小吏到郡守高位,最善揣摩人心,也是熟知晉陽的并州的那些上官的性格。以他對霍老將軍的了解,想必對此,心中是有數(shù)的……”
不待中年人接著往下說,上官衡卻有些好奇了:“哦……以你所說,丁豐南卻是在為他兒子的性命存著私心!霍去病真能做到這一步?”
那名中年人卻不料自己的一番說辭,被上官衡理解成了這般模樣,趕緊解釋道:“呵呵呵,少爺卻是言重了,性命倒還遠不至于。畢竟,霍老將軍即便在并州能夠一手遮天,但是終究不會隨便就結(jié)果了一名郡守之子的性命。更何況,那丁成也是掌著官印的人物,他的官身還是晉陽賊曹。即便在城門有那場變故……若是尋常,即便被霍老將軍得知,也最多是褫奪官職而已。只是,此次牽涉到了丁豐南,也就間接牽涉到了少爺您……霍老將軍卻是難免會以往下追究丁成的過失為威脅,令得丁豐南裹足不前,甚至在少爺面前說些不應說的話?!?p> “一郡郡守,一郡賊曹,看起來卻是這般凄慘……霍去病在并州,堪稱跋扈了!”
上官衡此時,卻多少明白了一些丁豐南的處境。只是,他也斷然不會承認丁豐南目前的處境都是因為他的一時興起,欲行茍且不良之事造成的。不過,心中對丁豐南的憤懣,多少已經(jīng)消解了幾分。本打算回長安之后,在祖父和父親面前怎么也要將丁豐南拉下塵埃。此時,卻是沒有那么決然了,只是想著再思慮一番,再看看丁豐南的心性。不過,上官衡既然不愿承認丁豐南的處境是因自己造成的,那么,總得有一個元兇。上官衡卻就將此歸咎于霍去病的跋扈之上了。這也算是上官衡在安慰自己吧!
中年人在官場之上隱身十余年,卻依舊有著相當大的影響力,本身就比一般官員更加老道更加敏銳。此時,哪里又看不出上官衡心中的小九九。只是,這些事卻不是他作為一個下屬應該插嘴的。他只用守著自己的本分,將事實呈現(xiàn)在上官衡面前。這,就足夠了!當然,事實之中難免也會夾雜些主觀的因素,這卻是如何都避免不了的。能偶做到絕對的客觀,那是圣人所為。很顯然,這名中年人,卻并不是圣人之流。
“不過,霍去病在并州二十余年的經(jīng)營,卻也能夠如此跋扈行事。這一切,無非權勢罷了!有此權勢,就有此行徑。無此權勢,卻只能在一旁慨嘆……”卻是此次并州之行頗有些心得的上官衡,再次慨然出聲,說了幾句自己對霍去病以及對權勢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