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滅門慘狀

　　笑聲漸止，圣女身影早已遠去，梁上人腦海里還浮現(xiàn)著圣女的動人神情——她趁圣女分心，暗運修為，虛空一指，將兩點針一般細的水滴激射而去，將圣女的面紗稍稍撩撥了一些?？梢郧埔娛ヅ膫饶槪腥羯衩鳌９?，或許這是圣女第一次被撩動面紗吧。那神情中，既是驚，又是怒，似乎還有一絲絲兒潮紅。面紗隨即便落下，又將圣女的驚人美貌掩蓋住了——好像是封印住了一般。一現(xiàn)一隱，只是轉瞬間的事。

　　但圣女似乎更有心事，竟沒有停留，直飄然而去了。

　　“她莫不是害羞了？”梁上人兀自想著，心里道：“那什么，有人把面容掩著，不讓男子瞧見。要是有男子膽敢去瞧，她便砍他手腳，剜他眼睛。可若是那男子當真瞧見了，她又要什么以身相許，哈哈哈，難道她也是如此這般？”心下一定，自思量道：“但這個圣女應該不是這樣吧。剛才她朝那邊去了，那邊又是什么事呢？”

　　她心里思量著，便自道：“我且去瞧瞧，她做甚去，嘻嘻，對這個圣女，倒有些興趣。哈哈哈，她一副，唉，清高的樣子，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如何一個人?！?p>　　催動修為，施展起“神行”與“云煙”之技。她擅行走，通一種步法，名為“神行”，好似那神仙行止一般，或迅捷如風，或飄忽難測；又有御飛之術，名為“云煙”，好似那云煙一樣，無甚牽系，隨心所欲?！吧裥小蓖霸茻煛毕嗪希摱?，說不出的神妙。之前被那圣女追逐，便是用“神行”“云煙”二技。當時見圣女沒有追上，自以為把圣女甩掉了，所以放松了些，以致那圣女竟到自己前面去了。

　　此時“神行”“云煙”俱施，梁上人心下道：“哈，先前是她追我，現(xiàn)在我去追她；她能追上我，料想我也能追上她。哈哈?！?p>　　御虛而行了三五個調息，遠遠瞧見一個白點。那白點飄忽流離，似星空流光兒一般。再三五個調息，梁上人只見得圣女便在不遠處。圣女身影，如游魚，似飛鳥，飄飄灑灑，讓人看來，只覺賞心悅目。

　　又數(shù)個調息，正覺得要趕上，那圣女卻一溜煙不見了。好在梁上人靈感甚敏——那圣女降下地里去了。

　　梁上人也落下地去——好巧不巧，正是昨夜那新郎新娘的新房院子。

　　圣女進出了幾回，隨即匆匆疾行而去了。

　　梁上人卻難以動步，自己仿佛被定住了一般。鼻息里，全是血腥味。放眼去，晨霧之中，滿含血汽。低下頭，石磨上、門檻邊、石井旁，盡是尸身。神識蔓延，院中四間屋舍內，臥床上、書房中、桌椅旁，倒伏逝者。

　　她走到一具尸體前，這是個五十來歲的老者。這死去的老者，雙目圓瞪，眉毛扭曲，口內流著涎血。筋骨盡斷，但并不是同時斷裂，而是一處接一處地斷裂。靈感相應，依稀能想到那殘虐的情形。

　　“干什么！”老者被打倒在地。“?。【让?！”老者的一條腿被打斷，他想爬走，可一瞬之間，他的雙臂也被打斷了。“??！你，你不是人，你是妖魔鬼怪！”老者的身子被翻轉了過來，他驚恐地想要退卻，可根本逃脫不了魔掌，隨之而來的，是肚腹遭受重擊，這一擊，只破肚撕腸?！鞍　睉K痛之聲，沖貫云霄，層層不絕。老者衣裳，被一件件被撕破。老者筋肉，被一絲絲撕開，卻并不扯落……

　　梁上人伸出自己玉白的手，將慘死老者那驚恐的雙眼輕輕合上。

　　靈感映照，這些死者，每一個的死狀，都不亞于這老者。任梁上人修為如何高、定力如何深，也忍不住覺得渾身顫栗、寸步難行。

　　“昨晚，他們還舉行著歡喜熱鬧的婚禮，怎么就……雞叫的時候，我才離去，那時候，也沒有，什么異常啊……”

　　“是了，雞鳴時候，我正打算走，就覺得有什么異物進了新房，只因聽得‘及時回頭’，才沒有細細探查——原來圣女追逐的，是那個‘異物’？”

　　梁上人身形一閃，已進了新房。

　　但見新房之內，倒躺著兩個女童，梁上人記得那是新婚夫婦的下人。這兩個女童，死狀更是不堪。披頭散發(fā)，眼目恐絕，臉面上污物一灘一灘；上身衣著撕裂，凈白身上，數(shù)不盡的血色手印；而下身也未能幸免……

　　“小妹妹，死了便好，生前遭難，死了便不會有這些痛楚了，不必害怕，不必害怕……”梁上人眼目一凜，揮手從地上抓起一截破紅布，將裸露的女童尸身蓋住。她將手輕輕一揮，一道力量和風一般，輕輕為女童尸身抹上了那恐懼、絕望的雙眼。

　　巡視一周，繡床破亂，只剩下一個柱腳。紅紗帳、鴛鴦被、喜枕，破亂了一地。披布繡桌，碎碎成片。兩盞紅燭，斷落墻角。玉杯、酒盞，碎落不見。

　　梁上人只覺得心胸之間，靈力有些紊亂，鎮(zhèn)攝心神，三五個調息，方才平靜了心來。

　　“這兒殘破至于如此，可以想象，定是經(jīng)歷了一場極其慘烈的戰(zhàn)斗。只是這些死者，死狀竟如此恐怖?！窍率种?，手段何以如此殘忍？”卻沒有找著新郎新娘，“新郎和新娘卻不曾見，想來他倆是幸免于難了？”

　　忽然聽得有人從外面敲門，喊著“怎么這么無禮，也不招呼回門的事兒……”，再聽得大門被推開，隨即“啊”地驚呼起來。

　　梁上人不愿與那些普通人纏話，心里想到：“從靈力感應來看，有兩股氣息遠去了，只要順著這氣息而去，就能找著這滅門慘事的一些線索?！闭q豫要不要去，心里忽然思量道：“圣女都去了，嘿，那我也瞧瞧去。”忽又轉念，心想道：“她順著東這一股氣息去了，那我就走東南方向這個氣息。她想必是要做她的圣女之事，我搶著給她辦了，讓她沒事可做，豈不好玩？”

　　身在云空，回首望向那院落，腦海里一時浮現(xiàn)其中慘狀。一時又想起昨晚那新房之內，新人羞赧而甜蜜的行止，不由得輕輕嘆息了一回?！捌业男逓?，受這樣閨中秘事的影響，要不然，我定碰不到圣女，碰不到這樣的事……”

　　猛運修為，急急朝東南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