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明鑒聽到哭聲,不覺心頭大震,頓時氣血上涌,頭昏目眩,急忙轉過身,只見戚玉英哭泣著站在面前。
“英兒!”葛明鑒驚喜地喊道,當即跳起身,跑上前抱住戚玉英,轉了數(shù)圈。
“鑒哥哥,咱們是在夢中嗎?”戚玉英抬起頭,喃喃問道。
葛明鑒親吻了戚玉英的額頭,愛憐地用手抹去她眼角的淚水,柔聲道:“英兒,我好想你??!”
“鑒哥哥!”戚玉英啜泣道,緊緊摟住葛明鑒,惟恐他走開。
葛明鑒低頭看著戚玉英的臉,疼愛地流下了眼淚。只見她的臉變得瘦削,面色灰暗憔悴,眼眶深陷,顯是憂愁傷心所致。
二人互相凝視片刻,便緊緊摟抱在一起,久久不愿分開。過了好久,葛明鑒取出葫蘆,給戚玉英喝了些水,自己亦喝了一大口。
戚玉英臉上出現(xiàn)些光澤,臉頰露出紅潤,好奇地問道:“鑒哥哥,我還以為你在揚州城遇難了呢。你怎么從城里出來?這些時日,又到何處去了呢?”
葛明鑒先從揚州城里的戰(zhàn)斗講起,又講了參加太湖義軍作戰(zhàn),再說了江陰抗清之事。戚玉英聽得忽而緊張,忽而悲痛,忽而開心,手心里冷汗津津。
葛明鑒講罷,感嘆道:“英兒,這幾個月,我找得你好苦??!”
戚玉英深情地看著葛明鑒,臉上滿是柔情蜜意,講了分開時日的經歷。
清軍攻破揚州城那日,戚玉英被葛明鑒推到船上。幸而有水軍將領葛麟關照,將她帶到鎮(zhèn)江。清軍攻打鎮(zhèn)江時,葛麟隨鄭彩水軍沿江東下。
戚玉英料想葛明鑒若能撤出揚州,可能要到南京,便獨自向南京走去。來到南京后,請張鹿征幫助打聽葛明鑒下落。
未過幾日,清軍占領了南京。戚玉英辭別張鹿征,返回揚州,可是沒有見到認識的明軍將士,亦沒有打聽到葛明鑒的消息,便又回到江南,沿長江尋找葛明鑒。由于打扮成道士,且有度牒在手,并沒有引起清兵的注意。
這日,行至鐘山腳下,忽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甚是急促有力。戚玉英急忙隱身在灌木叢中,透過枝葉觀察外面的動靜。過不多時,兩個漢子急急跑過來,后面六個清兵緊追不舍。
兩個清兵停下來,張弓搭箭,瞄準漢子射去。兩個漢子聽到弓弦聲響,便轉過身用刀撥開射來的羽箭。四個清兵趁這功夫,急沖上前,揮刀砍來。兩個漢子脫身不得,只好手舞繡春刀,同清兵苦苦拚殺。
戚玉英見兩個漢子的身影有些熟悉,細加端詳,認出是張鹿征和楊紀。正好一個清兵背對著樹叢,戚玉英迅速站起身,揮刀砍死這個清兵。另一個清兵正驚愕時,戚玉英沖出灌木叢,用力甩出拂塵,擊在清兵臉上,打出一道血痕。
這個清兵大怒,嚎叫著揮刀砍來。戚玉英右手持刀格開清兵的鋼刀,左手按住長柄后的機關,彈出鐵錐,刺中清兵胸口。
戚玉英殺死兩個清兵后,張鹿征、楊紀壓力驟減,二人各自砍殺一名清兵。剩下的兩個清兵轉身要跑,被三人追上前殺死。
張鹿征抹了把汗水,感激道:“英兒,多虧你出手相救!”
戚玉英問道:“張叔叔不用客氣,清狗為何要追殺你們?”
張鹿征道:“清狗見我二人未剃發(fā),故此來抓人。你還沒找到鑒兒嗎?”
戚玉英頓時神色黯然,低聲道:“我到了揚州,又沿長江兩岸打聽,都沒有得到鑒哥哥的消息。”
張鹿征安慰道:“現(xiàn)下江南大亂,群雄奮起抗清。鑒兒多經戰(zhàn)火洗禮,自保是沒有問題。再說吉人自有天詳,說不上鑒兒正隨那股義軍作戰(zhàn)呢?!?p> 戚玉英稍有些放心,問道:“張叔叔準備到何處去?”
張鹿征道:“你上次離開南京后,清虜強令士民剃發(fā)。我和楊紀不愿剃發(fā),便躲到鐘山白云庵。近日,聽聞南京以南出現(xiàn)四路抗清大軍,奉金聲為盟主,我們準備去參加金聲的義軍?!?p> “金聲為何許人?怎么如此有號召力?”戚玉英問道。
楊紀道:“金聲大人是崇禎元年考中進士,后任御史、監(jiān)軍。清虜初犯北京時,金大人上書建議破格用人御敵,未被采納,于是托病辭職返回家鄉(xiāng)徽州?!?p> 張鹿征贊道:“金大人憂于時局,回鄉(xiāng)后廣集鄉(xiāng)勇,演練騎射,保衛(wèi)家鄉(xiāng)。弘光朝廷建立后,任命他為左僉都御史,他沒有接受。清虜占領南京后,他同門生江天一率眾在徽州起兵抗清,應者甚眾?!?p> 戚玉英道:“我聽聞江浙義軍占領多處州縣,氣勢正盛。若徽州義軍能夠收復失地,不但能支援江浙義軍,還能直接威懾南京。”
張鹿征道:“南京是江南清虜?shù)拇蟊緺I,是其占領江南的象征。徽州義軍如同一柄利劍,可直插清虜心臟。英兒暫時找不到鑒兒,不妨先隨我們到徽州。金大人結交眾多江湖英雄,有他幫忙,或許能打聽到鑒兒的下落?!?p> 戚玉英思道:“鑒哥哥對清虜恨之入骨,若能從揚州脫身,肯定要參加義軍抗清。誠如張叔叔所言,通過金大人,還真有可能打聽到鑒哥哥的下落?!北銏远ǖ卣f道:“我隨張叔叔到徽州抗清。”
張鹿征高興地說道:“我們趕快走罷!”
清兵身上搜出些銀子,三人便急匆匆地趕路。路上看到各處鄉(xiāng)兵高舉義旗,雖手持簡陋的武器,可是士氣高昂,紛紛攻打縣城。
原來唐王朱聿鍵在福州稱帝后,封金聲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都御史,負責徽州府、寧國府一帶抗清斗爭。金聲以“殺虜者昌,降虜者亡”為口號,總督義軍,相繼連克寧國、旌德等縣,威震江南。
其時,南京以南除金聲、江天一起兵抗清外,起兵的人還有寧國的邱祖德,涇縣的尹民興,石埭縣的朱盛濃、吳應箕。
清廷本來將鎮(zhèn)壓起義的重點放在江浙,把南京以南的抗清斗爭視為普通民亂,認為不足為慮??墒窃趦蓚€月內,義軍就連續(xù)攻克多處縣城,南京南部僅剩下一府三縣在清廷掌控之下。
清廷遂派張?zhí)斓撀受妵肆x軍,穩(wěn)扎穩(wěn)打,如同蠶食般推進。各路義軍推舉金聲為盟主,可是金聲沒有多余的糧餉兵員,無法指揮調度各路義軍行動,抗清形勢頓時變得嚴峻。
七月初九日,張鹿征、戚玉英、楊紀行至南陵。
楊紀先到前方探查情況,不多時就返回來,興奮地說道:“大人,涇縣義軍今日要攻打南陵縣城,聽說寧國義軍要攻打宣城。”
張鹿征高興地說道:“南陵、宣城是南京的門戶,若義軍能攻克這兩座城池,則南京門戶大開。江浙義軍自東,徽州義軍自南,兩路大軍夾擊,必能將清虜趕到長江以北。”
“楊大人,寧國義軍何時攻打宣城?”戚玉英問道。
楊紀道:“我打聽了前來助戰(zhàn)的鄉(xiāng)兵,他們都不知道尹民興何時出兵?!?p> 戚玉英道:“若義軍能集中力量,用優(yōu)勢兵力攻打一座城池,勝算甚大。現(xiàn)今分開行動,沒有火炮等攻城利器,很難攻下城來?!?p> 楊紀道:“義軍多點開花,分開攻打亦有好處,總能打得清虜顧此失彼。而義軍若能抓住清虜漏洞,即可一擊成功?!?p> 張鹿征道:“可惜義軍大多由鄉(xiāng)民組成,沒有經過軍事訓練,武器粗糙低劣。面對能征慣戰(zhàn)的清虜,若沒有善于指揮作戰(zhàn)的人領導,往往一觸即潰?!?p> 戚玉英道:“張叔叔,我們到前方看看軍情?!?p> 張鹿征點了點頭,與二人向南陵縣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