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生
他放下補藥就想走,卻被裴青禾攔下,她問他:“皇上呢?”
“回娘娘,在宣德殿?!?p> 宣德殿。
裴青禾從梳妝鏡前起身,打算去見裴錚最后一面。
“娘娘——”
小太監(jiān)攔下她,善意提醒道:“外頭都是亂兵?!?p> 裴青禾動作一愣。
都是亂兵,那就說明,顧琰青已經(jīng)攻進京師。
“不過娘娘請放心,外面的人說了,顧將軍仁善,不傷百姓,不擄無辜之人,整個皇宮,除禁軍拼死抵抗外,無其他傷亡。”
裴青禾沉默下來。
是啊,顧琰青想殺的人只有她一個。
她還想追問什么之時,宮門口忽然傳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
下一刻,殿門被撞開,風(fēng)雪齊齊涌進,她此刻穿的單薄,但竟也感受不到什么冷意。
她側(cè)首朝殿門看去。
身披鐵甲的男子,攜帶一身血煞之氣,闖入她宮殿。
小太監(jiān)連忙溜走。
顧琰青那張熟悉的臉龐,由遠及近,他看裴青禾的眼神,埋藏著滔天的恨意。
裴青禾勾起唇角,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顧將軍好大的威風(fēng)。”她笑言。
男人神情冷峻,目光凌厲如鋒,落在她身上,似要將她凌遲處死,“許久不見,寧妃娘娘一切如舊?!?p> 他手握寒刀,在她面前佇步,裴青禾朝他身后掃了一眼。
并未看到她想見的人。
顧琰青的目光在裴青禾衣飾上多停留了一會兒,似是不解,眉頭微微擰起來。
須臾,不出所料的開口嘲諷她:“寧妃娘娘,據(jù)說您這封號,是當今圣上親自擬定,不知有何深意?”
裴青禾端坐案旁,臉色變了變,“許久不見,顧將軍還是一如既往的讓本宮倍感憎惡?!?p> “寧妃、寧妃……”
顧琰青仿佛找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不斷重復(fù)這兩個字。
某個節(jié)點,他拿那柄斬殺過無數(shù)人的寒刀挑起裴青禾的下巴,目光森然的緊盯她:“裴青禾,我就問你一句,床弟之上,你使勁渾身解數(shù)討好裴錚之時,他喚的是你,還是我妹妹?”
如此羞辱的舉動。
如此放蕩的話語。
裴青禾氣急,撈起桌案上的瓷碗重重砸向顧琰青。
后者也不躲。
額角挨了一下。
瞬間通紅一片。
顧琰青神情微變,他收起刀,俯身上前,將裴青禾拽起,手掌剛落在裴青禾纖細的脖頸之上,外頭便傳來一道聲音——
“將軍,我們公子還在宮門口等您?!?p> 顧琰青握著寒刀的手指不由捏緊。
須臾,他松開了裴青禾。
裴青禾身子往后趔趄幾步,分辨出外頭那人的聲音,她神色微動,淡聲道:“蕭檀及也來了。”
殿外無人答她。
裴青禾又言:“既然來了,何不入殿相見?!?p> 顧琰青冷眼瞧她,察覺出她的意圖后,他冷嗤一聲,打斷她:“你殺他妻兒,派出無數(shù)皇室隱衛(wèi)要他性命,害他數(shù)次命懸一線,他怎愿再看見你這副丑陋嘴臉?”
話落,顧琰青朝身后心腹抬手,后者立馬奉上一壺?zé)?,壺蓋揭開,酒香四溢。
“蓬萊春。”
裴青禾一眼認出。
她笑,“本宮記得,當年你妹妹和你那未出世的侄兒,便是折在了這上頭?!毕氲筋欑嘤锌赡芤鍪裁?,裴青禾心底反而無比平靜。
顧琰青死死盯著她,“裴青禾,你對我妹妹,就沒有一絲愧疚之心?”
裴青禾:“她死,本宮只覺痛快?!?p> 話音落下,顧琰青久久未語,她想,顧琰青應(yīng)該憎惡她到了極點。
果不其然,下一刻,裴青禾聽到他說:“寧妃娘娘,一路走好?!?p> 一路走好。
裴青禾彎唇一笑。
真正要面對結(jié)局的時候,她反而沒了懼意。芊芊玉指拿過酒壺,方想倒酒,眼前景物開始模糊,緊接著,她握著酒壺酒的手沒了力氣,咚的一聲,酒壺滑落在地,裴青禾再也沒有力氣,身體往旁邊倒去,腦袋重重砸在冰冷的地板上,暗紅色的血從嘴角緩緩流出。
月貌花容,珠沉玉碎。
倒下那一刻,裴青禾感覺到了顧琰青驚詫的目光。
她沒喝他帶來的酒,但她還是死了。
那碗補藥,是她給自己的結(jié)局。
臨死前,裴青禾還在可惜,這壺蓬萊春她想了許久,終究不能一嘗滋味。
就像有些東西、有些人,不是她的終究不是她的。
哪怕她使勁渾身解數(shù)去求,落在那人眼里,也不過是跳梁小丑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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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寧十六年,夏。
朱明盛長,敷與萬物。長空瓦藍,凈若秋水。
當今圣上正值盛年,育有三子二女。北魏兵強馬壯,社稷穩(wěn)定,百姓安樂,天下升平昌盛。
天下人皆言,君主圣明有德,實乃天下之幸。
整個北魏朝堂,若非挑點不足,那便是長公主裴南月行事猖狂,殘害朝廷命官,豢養(yǎng)面首,強搶民男,公主府內(nèi)日日笙歌,以淫為樂,敗壞天子貴胄的聲名。
三日前,長公主之女青禾郡主入魏王府赴宴,席間與魏王府二小姐產(chǎn)生口角,青禾郡主失足落水。
此事一經(jīng)傳出,長公主裴南月執(zhí)劍殺入魏王府,生生砍下了那魏王府小姐的一根手指來為自己女兒出氣。
當今圣上寵愛幼妹,將此事揭了過去。
魏王有苦難言。
興許是老天也看不下去長公主的猖狂行舉,今日她女兒青禾郡主去城郊碧云寺燒香的路上,遇到山賊,受命保護青禾郡主的侍衛(wèi)死了一半。
據(jù)說那青禾郡主也受了傷。
一時間,眾人拍手言快。只道是長公主府遭了報應(yīng)。
但在明眼人眼里,他們覺得此事八成是魏王府的報復(fù)。
長公主手段殘忍,那魏王亦不是良善之人。
京師之中,不少人眼巴巴等著看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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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
公主府,魚臺閣內(nèi)。
掐絲琺瑯夔龍香爐內(nèi)飄出裊裊輕煙,鑒缶內(nèi)盛著剛換的冰,衣著體面的婢女恭敬候在一邊,女醫(yī)忙進忙出,為長公主府這位尊貴的青禾郡主治療手臂上的劍傷。
裴青禾已經(jīng)醒來有一會兒。
她坐臥床榻之上,盯著面前女醫(yī)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面容,感受著左手手臂傳來的刺痛,久久未能緩過神來。
眼前的一切人與物,落在她眼中,如夢如幻,那般的不切實際。
她很確定。
她已經(jīng)死了。
那毒藥,是她親手調(diào)制,無藥可解。
可如今……